第21章 (一)屍塊
(一)屍塊
楊春玲提供的電話是商店的,她稱每一次都是通過這個電話與闫冰聯系。
商店是在舊街上,胡同裏有幾幢八十年代建的居民樓,從前是家屬院,因為位置偏遠,現在的入住率不高。
家裏沒電話的,一般都通過商店的電話同外界聯系,老板也習慣了幫忙找人,都是鄰居,都認得。
他接到崔落的電話後,便和往常一樣幫着去找人,店門口就坐着幾個在附近住的老家夥,他詢問過後卻得知,附近沒有叫闫冰的人。
一般打來電話找的人,都是住在附近的,老板覺得奇怪,特意進樓裏去打聽了,結果卻是,沒有任何人和這個叫闫冰的人來往過。
九十年代,誰家買了瓶醬油都會全民皆知,若闫冰住在這裏,不可能沒人知道。
無論如何都會讨論一下這個人的祖宗八代。
老板問過一圈,很确定的告訴崔落——附近絕對沒有這個人。
沒有此人,便說明闫冰或者是楊春玲撒謊了。
闫冰便不再是一個所謂的以朋友身份被迫幫助楊春玲的人。
争論聲一下子停了。
老刑警們看看彼此,都被沈婉婉的直覺折服了。
難怪他們都玩不過自己的老婆,女人的直覺真可怕!
這胡亂想想,居然還都想對了!
沈婉婉莫不是能掐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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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結果,沈婉婉心中愈發的不安。
她一時也想不通究竟為何不安,只是眼前不斷冒出審訊楊春玲時的畫面,她臉色一直不好,坐立難安,沈婉婉以為她是害怕刑警……
沈婉婉突兀地站起來。
陶姜先看過來。
“陶隊,要不要去看看楊春玲的情況?”
陶姜問:“想到了什麽?”
“楊春玲是聽闫冰的吩咐做事,我擔心……闫冰會滅口。”
鄒國棟還沒緩過神來,“啥?闫冰滅口?她不是楊春玲的朋友嗎,不是為了幫她不惜犯法?”
陶姜神色一凜,率先跑了出去,沈婉婉緊随其後,崔落幾人也跟着跑出來。
楊春玲被重新帶出來,她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還要再問嗎?我不太舒服,想休息了。”
沈婉婉打量着楊春玲,“哪裏不舒服?”
“不知道,頭暈,惡心,還想吐。”
似乎是中毒的症狀。
成立也是……
沈婉婉立刻道:“陶隊,得送醫院。”
沈婉婉不是商量的口吻,隊裏其他人沒有敢用這種口氣遇陶姜說話的。
大家雖說是同一個戰壕的戰友,但做人這麽久了,多少都有眼力見,不好惹的人盡量不要惹。
也就新人才敢這麽說話了。
陶姜卻沒有半分責備的意思,而是順着沈婉婉的意思吩咐道:“醫院就在旁邊,老鄒,準備車子。來兩個人扶着她,快!”
往車上走時,沈婉婉趁機說道:“楊春玲,我們沒找到闫冰這個人,你是不是被人騙了?還有她的其他聯系方式嗎?她長什麽模樣,身上有什麽特征?”
楊春玲的頭昏昏沉沉的,眼皮子直打架。
她甚至無法很好地理解沈婉婉的話。
她被人騙了?闫冰騙她?
那晚她與闫冰相遇,闫冰穿着保守,與舞廳時髦的年輕人格格不入。
闫冰不太說話,但是長得漂亮,有好幾個人都去邀請她跳舞,卻都被拒絕。
楊春玲被她的與衆不同吸引,兩人聊了兩句,得知她是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體驗不同的人生。
這一刻,楊春玲有一種和闫冰惺惺相惜的感覺。
闫冰的生命即将走到盡頭,她呢?失去成亮,她也活不下去了。
她向闫冰講述自己的故事,闫冰的反應卻很冷淡,不但無法與她共情,還勸她看開些,把錢握在手裏,比所謂的愛情重要。
楊春玲不是十幾歲的孩子,她知道闫冰說的是對的,可就是控制不住,總想把握住成亮,連她自己都不理解,一個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人,見慣了虛與委蛇的感情,竟然還會對一個男人死心塌地。
雖然沒法做到放棄成亮,但楊春玲認了闫冰這個朋友,她認為闫冰是為了她好。
後來發生什麽了?
楊春玲留了聯系方式,闫冰開始約她見面。
大多數時間都是楊春玲抱怨成亮,闫冰只是傾聽者。
仔細回憶,楊春玲幾乎沒有主動找過闫冰,她每次都在适當的時候出現。
再後來,她相思成疾,對成亮又愛又恨。
但她似乎從未想過去找戚霞的麻煩,在她眼裏,戚霞就是一個普普通通不受老公待見的黃臉婆,對她毫無威脅。
然後闫冰說了什麽?
楊春玲瞳孔一震,她抓住沈婉婉的手,忍着愈發強烈的不适感,艱難啓齒,“她臉上長了一個痣,在右臉,靠近下巴的位置,還有……”
楊春玲暈倒在沈婉婉身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陶姜不得不召集所有人重新開會。
朱建華依舊優哉游哉地喝着茶,見陶姜臉色差,還哼起小曲,“有些人呦~直覺不行呦~比不過新人呦~回家練直覺呦~”
崔落遞給朱建華一塊桃酥,“哥,你活膩了沒關系,但能不能讓我們多活一會兒?”
陶姜沒搭理他。
“闫冰這個人是重點,我懷疑她最開始接近楊春玲的目的就不單純,而且她是唯一一個直接與成立聯系過的人。接下來必須全力找到她,各位有什麽好的提議?”
沈婉婉舉起手,“即便楊春玲沒有主動聯系過闫冰,但他們通過這個號碼聯系總是沒錯的,闫冰肯定去過這家商店,我們可以先找到疑似闫冰的人,再讓老板認人。”
向東問:“你打算去哪兒找疑似闫冰的人?我們現在連她的真實身份都不知道。”
“查成立,”沈婉婉肯定道,“闫冰能聯系到成立,知道他在許州,還能讓他去殺人,查清楚與成立來往的人,一定能找到闫冰。而且,我懷疑成立就是被闫冰殺害的。”
這關口,陶姜的心情估計不太好,鄒國棟幾人都不太敢吭聲。
聽到沈婉婉直言懷疑闫冰是殺人犯,就更不敢說話了。
陶姜卻是認同地點了頭,“的确,知道成立于楊春玲有關的,估計也就闫冰一個人。”
“這重要嗎?”
“你忘了成立的屍塊也挂在楊春玲家窗外了?”陶姜說,“我可不認為這是巧合。”
問題就在于,他們已經查過成立現在的社交圈,幾乎都是工地上的男人,沒人見過成立與女人有來往。
而且他們也沒發現楊春玲的十萬塊錢。
“崔落,帶着沈婉婉再去工地和成立家走一趟,剩下的人繼續去追查闫冰,一定要把人找到!”
*
工地附近有幾排規規整整的平房,一排房子有十個房間,一個房間大約有十平米。
成立的家就是這十平米的房子。
他的家并不雜亂,不過不是因為愛幹淨,而是屋裏的東西很少。
除了床和桌子,沒有任何家具,就連他的衣服也都是直接丢在床尾。
家裏沒有任何可供他消遣的東西。
“其實他肯出力,在工地賺的不算少,看樣子也沒有特別的開銷,他的錢都去哪了?”崔落将成立疊好的衣服扯出來,“你看,還都是帶補丁的,領口都扯開了,也不換一件。”
沈婉婉道:“我也不明白,如果是我,應該不會再回許州。如果是想家才回來,怎麽也該和父母聯系,怎麽會連親哥搬家了都不知道?”
崔落問道:“你是懷疑他另有目的?”
沈婉婉說不清楚。
可惜她只變成過楊春玲的寵物,沒能變成成立的寵物看看。
二人在成立家中沒能搜到新的線索,便又去了工地。
工頭戴着安全帽轉悠,見兩個女人走過來,大聲呵斥道:“這裏不能進!出去繞道!”
崔落冷漠地牽牽唇,盯着工頭的眼睛。
工頭感覺到一股寒氣,低聲道:“哪兒來的母老虎,跑男人堆裏來,也不怕出事。”
“警局來的,”崔落上下瞥了工頭一眼,掏出證件,“下次過來,用提前給你打個報告嗎?”
工頭一臉無賴樣,崔落比他更無賴。
往工頭面前一站,不用掏證件,都夠他喝一壺。
工頭在外打拼多年,是個會來事的,一見是刑警,立馬綻放出最純真的笑容,“不用不用,您要來和我說一聲,我親自去迎接您。”
崔落不吃他這套,“少胡扯八扯,我問你,你們那個成立……”
“真不是我殺的!”工頭對天起誓,“我是懷疑他偷錢,可我沒必要殺他吧,直接把他趕走就行了,是吧!”
這兩日隊裏來了好幾撥人,已經把工頭問怕了。
崔落說:“他和女人有來往嗎?”
來走訪的刑警雖多,但着重提到女人的,還是頭一次。
工頭迷茫道:“女人?他沒有女人,也沒見有女人來找過他,他媽都沒露過面,哪還有什麽女人?”
“他也沒提過?”
“沒有,真沒有,他平時就悶聲幹活,什麽樂子都不找,更別說是女人了,好像完全沒有興趣。有一次我在百貨大樓看見他,他剛好站在女裝店前面,我打趣說他找到對象了,他那眼神跟要吃了我似的,他可不會有女人。”
成立是有玷污女性的前科的,還不止一人,現在卻過起清湯寡水的生活,沈婉婉可不相信他是改邪歸正了。
可他究竟為何回到許州,又為什麽性情大變,還有那筆錢又去了哪裏?
沈婉婉問:“你說的女裝店是哪一家,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