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暢聊
暢聊
店外擺着的帳篷像舒展開了的水母頭。
俞鳴野和聞鶴坐在水母頭中央,視野還挺好的,所以他們能看見兩邊也有不少開着的店,只燒烤店裏是火燒火燎地做着燒烤,香氣彌漫,店內的人把酒言歡,哪裏都不及這裏熱鬧。
旁邊也剛來了一群新的客人,七個人把兩張小桌子拼成一張大桌,捧了一打啤酒開始玩骰子,笑樂聲不時傳入他們耳朵。
俞鳴野極少有和別人在外悠閑撸串的經歷,準确說起來,這也能算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體驗十分地新鮮。
也十分地愉悅。
厚重的門簾擋住了夜晚的寒風,微辣的冒着熱汽的烤串送入胃裏,冰冷的可樂入口引起一陣舌尖的狂歡,冷,爽,暢快。
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可樂,一口又一口地撸着烤串,兩人之間的話匣子也被打開了,裹着水汽的話也一句又一句地冒出來。
“你在哪讀大學?”聞鶴再一次反應過來對面坐着的還是個預備研究生。
“樂州大學。”俞鳴野從烤爐上拿了一串烤翅下來吃。
“名牌大學啊。”聞鶴自個兒學歷不高,但是對着那些學歷高的人還是挺佩服的,“還保了研,很不錯啊。”
“本校保研其實不是很難,”俞鳴野嘴角挑起一個小小的謙虛的笑容,“我們專業保研名額有50%,厲害的人一般都是想往外考的,像我們沒什麽志氣的才留在本校。”
“別凡爾賽啊,”聞鶴舉起手指隔空虛點了俞鳴野一下,“至少你還能在50%,別的人想考都沒考上名牌大學,想保研都沒能保研。話又說回來,你讀什麽專業?”
凡爾俞像是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有點像是得意的笑容。
畢竟考上樂大也是他努力考的,沒什麽不好意思,但他也确實覺得自己沒什麽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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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科學,然後研究生選的是海洋化學方向,”俞鳴野繼續回答聞鶴的問題,“其實我們專業的人本科讀出去是沒什麽出路的,所以基本都會選擇繼續深造,我也是沒有找到之後想要從事的方向,所以才會讀研的。”
“讀了研選擇更多,”聞鶴了然,“現在不知道想做什麽,讀着讀着就知道了。”
俞鳴野認真地聽着,平時他對長輩問起他以後想從事什麽就感覺一陣煩躁,但聞鶴問起時他沒什麽感覺,反而有種被關懷的受寵若驚。
“讀個研究生也就兩三年的時間,眨眼就過了,”俞鳴野上眼皮很緩慢地碰了一下下眼皮,大四的學生談起未來也總是有點惆悵的,“而且讀這專業也沒什麽寒暑假,海洋專業的人是要經常拿假期的時間出海實習的。”
俞鳴野在大學的七個假期裏出過五次海,有的是學校要求一定要去的,有的是他自己報名去的,不過怎麽算都好,海科人的假期總是比別的專業要短一些的。
他從一開始暈船到後來适應,從新奇地看來看去到能平心靜氣地上船,都是這一次次出海獲取來的人生經驗。往後的研究生生涯,出海的機會怕也是只增不減。還有呆在實驗室的時間也是。
“有那麽多的出海機會還是挺不錯的,能學到不少東西吧?”聞鶴不為所動地咔嚓咬碎了一塊骨頭。
“是,”俞鳴野笑了笑,“不過我感覺以後無論選擇什麽方向的道路都不會特別容易,我一開始是沒想過讀研的,後來也确實是不知道要做什麽,感覺什麽都不太喜歡,所以讀研。”
“确實。”聞鶴也贊同,除了那些氣運之子外,大多數人無論人生選擇走什麽方向恐怕都不會太過容易。
俞鳴野頓了一下,接着說:“但走科研也不容易,現在科研都是往跨專業方向發展的,我的導師就是研究海洋地質和海洋化學的,我看了一點她的論文……可太難了。”
不過萬事也都是從會到不會,俞鳴野也相信之後自己能在讀研中看懂老師的論文。
漸漸地,烤串已經已經都上齊了。
錫紙被分成了三個區域,最左邊放最開始上來的那堆烤串,中間放新來的,最右側放那兩把韭菜和俞鳴野還沒吃的那串牛鞭。他倆都不時翻動着烤串,怕炭火的熱度把烤串糊在錫紙上。
兩個原先裝着炒粉炒面的碟子已經空了,被摞在了一起。
俞鳴野接着又跟聞鶴講了一些出海的趣事和囧事,聞鶴聽着樂得不行。
店裏快滿座了,聞鶴和俞鳴野和談笑聲和其它人的融在一起。
沒有人在意隔壁座在聊些什麽,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小群聊裏,有着公共場合屬于自己的隐秘快樂。
“海上的夕陽超美,”俞鳴野笑着用這句話作為自己故事分享的完結句,“但說真的,網真的超慢。”
“你對象肯定罵你。”聞鶴以前鄰居就是一對小情侶,經常因為對方半天不回消息而大吵大罵。
“罵不着,沒對象。”俞鳴野聊得有點上頭了,現在居然說起單身還有點自豪的意思。
“你不是說要找個養寵物的老婆嗎?”聞鶴笑着調侃道。
很多人在大學找了對象,俞鳴野就在那很多人之外。
“我也就想想,”俞鳴野失笑,“女朋友都沒有,找什麽老婆。”
“你努努力就有了,”聞鶴一副局外人的樣子說,“女朋友有了,老婆也不遠了。”
俞鳴野沒忍住大笑,笑了好半天才停下來:“聞老師有老婆了嗎?”
聞鶴啧了一聲:“現在聊的是你的事。”
俞鳴野給了他一個表情豐富的“哦”。
“說實話,我剛進大學的時候想是想找的,雖然想要談個戀愛的想法,但也沒有很刻意說一定要談,”俞鳴野拿起一把韭菜放到聞鶴碗裏,“但是大一到大四,我身邊的人都脫單了,我還單着,就很神奇。”
聞鶴也很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你給介紹的?”
“那肯定不是,有好的我早談戀愛談個千八百回的,實際是心動都沒心動過。”俞鳴野不明白話題是怎麽拐到了自己有沒有對象這件事上的,也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跟聞鶴坐在一起聊自己為什麽不找對象的問題。
有點魔幻。
世界真奇妙。
“這麽心如止水?”聞鶴挑眉,顯然是不太相信,“連心動都沒心動過就有點假了吧。”
“倒也不是。”俞鳴野順口咬住了竹簽,思考怎麽開口。
“說起來就真的神奇,我從以前也從來沒有抗拒過早戀,小學有點早吧,但初中高中我也沒想過說為了學業就放棄感情,甚至能說期待過來段校園戀情什麽的,但就是不知道怎麽混的,一直母胎solo到現在大學快畢業了都沒有談過一次戀愛。”俞鳴野慢慢梳理着自己的想法,盡量準确地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
聞鶴挑了挑眉,有些不信的樣子。
俞鳴野條件看起來太好了,外貌乍一看是驚豔亮眼的,溫和的性格又使得他看久了也是那種不具有侵略性的好看,性格也很好,學歷也好,居然沒談過戀愛?
俞鳴野說,聞鶴也難信。
不過聞鶴還是信了,他覺得俞鳴野也沒什麽對他說謊的必要。
俞鳴野說的确實是真話。
“我也不知道怎麽樣才算心動,喜歡什麽東西的心情肯定是有過的,對家人朋友的珍惜也是有的,但是要說上對愛情的悸動,好像還不如從書上獲得的觸動多。”俞鳴野産生過很多類似愛情的感覺,但又都覺得那不是愛情,“對人也有過好感,有的時候是想要和對方做朋友的好感,有的時候是還沒等到好感進一步發酵就消失了,反正就是沒發展成什麽能稱之為愛情的東西。”
尤其是年歲漸長,經歷的事情越多,看過的東西越多之後,心動就越難了。他都快要忘記心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了。
聞鶴靜靜聽着,沒有打斷他說話。
“之前還很向往戀愛婚姻,想象過大學畢業後結婚生子,後來就沒怎麽想過了,”俞鳴野說得很真誠,“現在想着可能一個人過一輩子也不錯。”
而且俞鳴野現在才處于快畢業的狀态,他媽就開始催婚了,還催得要緊,有時候親戚還沒提起,她都向親戚請求給他介紹點相親對象。
他總覺得自己還小,還不急,可他媽很急。
越急,俞鳴野就越抗拒。
他的叛逆情緒從來在骨子裏,無論怎麽表現出乖巧的外表,如何按照家長期許地按部就班地好好學習好好生活,骨子裏也是生着叛逆之心的,等到什麽時候就會發作。
他心裏有壓抑不住的對自由的向往。
為了愛遷就另一個人,為了婚姻妥協,還是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
錫紙上的烤串一串串減少,幾乎是聞鶴一串、俞鳴野一串地吃完了的,可樂的外瓶冒出的水汽也滑落到桌面。
兩人漸漸吃得有些撐了,于是不自覺放慢了吃食的速度,更投入于對話中。
“為什麽?”聞鶴好奇是什麽促使了他的轉變。
聽着俞鳴野的話,聞鶴覺得俞鳴野有種自己想着想着就自閉了的感覺。
“就覺得找不到合适的人了呗。”俞鳴野倒覺得自己是想通了。
“什麽才叫做合适的人?”聞鶴追問,“你擇偶條件很高嗎?”
“不是,”俞鳴野微微笑了一下,否定道,“以前還考慮過什麽外貌身材的,現在幾乎就沒什麽條件了。”
“沒有條件才是最高的條件。”聞鶴搖了搖頭。
“我想找個三觀相近的,相處得來的就好。”俞鳴野漸漸放棄了所有對于愛人外表的想象,只希望能心靈相近,“話不投機半句多,相處不愉快,在一起不如不在一起。”
美好的合适的愛情對生活來說應該是錦上添花,沒有合适的人而為了找個伴而将就着和別人在一起,兩個人不過是互相折磨。
聞鶴聽了半天,似懂非懂:“所以你不是不想找,只是覺得自己找不到了?”
“對。”俞鳴野笑了笑。
“你不多試試,怎麽知道合不合适?”聞鶴說。
“怎麽試?”俞鳴野樂呵樂呵地問。
“沒人向你表白過?”聞鶴一手托着下巴撐在桌面饒有興趣地問。
“啊,”俞鳴野含糊了一聲,“有是有的。”
“不止一個吧?”聞鶴接着追問,神情充滿着無傷大雅的好奇。
俞鳴野不太想自誇自賣,只是在嘴角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那就是不止一個。”聞鶴讀懂了俞鳴野這個笑容,“都沒有動心的,覺得可以試試的?”
“都是大一大二的事情了,那時候只想說要找個自己動心的,沒動心,所以就沒答應,沒想到後面也沒什麽人再找我表白了。”俞鳴野說得口渴,越喝可樂也越口渴,“或許也是緣分未到吧。”
俞鳴野說完後頓了一下,再開口的話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點和現在氛圍格格不入的憂愁:“也或許,緣分永遠都不會到了。”
很輕很淡的憂愁。沒有愛情的确沒什麽大不了的。
聞鶴能理解俞鳴野說的是什麽意思,但理解是一回事,感同身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有一樣東西他沒吃過,別人告訴他好甜,好甜。
他沒吃過,只知道甜,卻不知道是怎麽樣的甜。
他覺得俞鳴野還年輕,以後還會遇到很多的人,緣分永遠都不會到了這個結論未免下得過早。
“向你表白的都是女的?”聞鶴托着下巴托到累了,動了動腦袋,換成托着腮的姿勢,仍是望着俞鳴野。
“是啊。”俞鳴野拿起杯子喝一口可樂,在他眼裏也就女性會向他表白。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可能喜歡的可能是男人?”聞鶴大膽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