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下山
下山
冬日的陽光是不燙的,曬得人身上暖烘烘的。
玩到直射的陽光開始傾斜,原先燦爛的顏色也漸漸變得柔和,等到新的一對情侶又登上了山頂,俞鳴野和聞鶴才提起下山的心思。
俞鳴野包裏裝的都是些不能吃的東西,之前也沒想過會在山上逗留那麽長時間。
聞鶴更是空手上山。
已經是半天滴水未進顆粒無收,兩人也仍有下山的力氣。
接近山頂的這段路是比較難走的,不怕天不怕地的勇士聞鶴走在了前頭,步履輕快,嘴裏還叼了一根剛折的草。
“慢一點,注意安全。”俞鳴野走在聞鶴後頭,他也折了個狗尾草卡在耳上。
這段路好歹還有個階梯,至少不需要像剛才那樣全身匍匐着登上最高峰,連下來都是抱着石頭一步步摸索。邊緣也好歹是個斜坡,不像在山頂那邊一看下去就是直愣愣的萬丈深淵。
周圍的植物都給了俞鳴野安全感,聞鶴走在前頭,他跟着聞鶴走過的路往下走。
風吹葉響,人回到了斑駁的樹蔭下。
熬過最難走的那一段路之後,剩下的就好走了。
“膝蓋酸了。”聞鶴說着這話的時候,下山的步伐也沒有減緩。
“我也是。”俞鳴野每下一步,膝蓋牽引着大腿都傳出隐隐的酸軟,“你還好嗎?要休息一下嗎?”
“還行,走不動就停下來休息一下。”聞鶴走到一個平臺,停下,等俞鳴野過來。
“嗯。”俞鳴野笑着點了點頭,走到聞鶴身邊,“果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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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默契地在這停留了一會,俞鳴野先走下去,聞鶴又跟着往下。
俞鳴野平時愛好不過是看書寫字和旅游,學業也繁忙,年紀不大,性子卻沉穩。
而聞鶴比他大幾歲,走起山路來很輕快,離蹦蹦跳跳就差一點兒,看着像個大小孩。
聞鶴的文風其實是常常是有些喪的,主角努力地擺脫困境,但到最後也不會擁有一個完全圓滿的人生。他的作品裏沒有太多花裏胡哨的句子,簡單的敘述中帶着幽默,他給人的啓悟滲透在作品的細節中。
現在很多讀者看文總愛爽文,聞鶴的作品也不算是那些人的首選。
而俞鳴野喜歡他的作品。不完滿才是人生,這也是俞鳴野喜歡他的一個理由。
俞鳴野知道,聞鶴并不是總是那麽陽光向上的,他對生活也不是總是那麽開朗的,他也會有情緒問題,但現在在陽光下愉快地走着的聞鶴是如此歡快,像是沒有一絲陰霾。
俞鳴野看着他走,心裏也高興,像是被他的熱情而感染。
又路過盛開蒲公英的草叢。
大朵的蒲公英散落在草叢樹叢中,也從旁邊探出頭去望階上走過的人。
野生的蒲公英長得很大,有成年男人手心一樣大。
“我第一次看見那麽大朵的蒲公英。”俞鳴野彎下身吹,試了兩次沒吹散,便用手彈了一下,白色的絨毛落在了不遠的地方。
“小時候我家那邊一大堆都是那麽大的,直徑有十幾厘米。”聞鶴扯了一把絨毛往空中一抛,然後用手機錄了個小視頻。
沒有風,種子落下來,像白色的羽毛一樣飄到地面。
種子不知會在哪裏再生根發芽,一天天一年年,完成生命的循環。
走在山林間總是會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安定感,也許是因為周邊的環境太安靜,也許是因為只有各種植物在風中靜靜地搖擺,遠離了鬧市的喧嚣,一切都顯得那麽安寧。
爬山真的有點快樂。
運動時張開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呼吸山林的清新空氣。
走到山下時是兩點半,下來後就先找了一家飯店吃飯。
他們走進的也不過是一家普通的快餐店,裏頭一整面牆貼滿了各種菜色,店裏人也比較少,店員都比客人多。俞鳴野和聞鶴坐下來後,才又來了兩個游客。
俞鳴野點了個酸菜肥腸飯,聞鶴點了個小炒肉蓋飯。
兩個人都走得有點累,饑腸辘辘,連聊天的力氣都提不起來了。
聞鶴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店裏的環境,從中感受生活的氣息,平日裏一些無趣的地方也能被他發掘出樂趣來。
俞鳴野則在等菜的空當裏查看剛才在山上拍的照片,趁有空就把不要的照片删了,省得夜深了還在挑圖。
跟聞鶴的幾張合照他都很滿意。
聞鶴的笑給人很開朗的感覺,冬日裏的色調是冷的,他的笑容是暖的,連山色都淪為他笑容的陪襯。俞鳴野一張張翻着照片,每一個聞鶴對他而言都有一種難言的魅力。
無關于愛情,是一種審美上的愉悅。
光是今天上山那幾個小時,俞鳴野就拍了有兩百張圖。
以前他挑圖很慢,相似的圖太多,他選起來總有些糾結,他覺得吧,微小的變化也是變化,總覺得每張都有每張的好處、覺得每一張都是獨一無二的,但又不太願意把所有圖都留下來,相同視角只願意留一張。
最後就憑感覺硬選,左滑過來又滑過去,選擇困難症在挑圖這件事情上每次都發作。
後來好些了。
圖拍多了,光他硬盤裏保存的這兩年的風景照都上萬了。
他走過高山也走過海岸,拍過大樹也拍過花草,日出日出雲卷雲舒,他都拍了個遍。拍過了那麽多的山水樹木藍天白雲,也就沒有覺得每一張照片都如此無可替代了。
即使如此,等到他倆的飯都上來了,俞鳴野的挑圖進度才進展了不到四分之一。
他倆的飯是同時上來的。
比起挑圖,更重要的當然是吃飯。
聞鶴收回視線,從筷子筒裏抽了雙一次性筷子,把拆下來的塑料套卷成一團包了起來。
“開吃。”俞鳴野放下手機,也拆了雙筷子。
聞鶴先開動了。
“嘶。”俞鳴野把筷子從塑料包裝撸出來時手指一痛。
“嗯?”聞鶴聞聲擡頭看他,眼裏寫着疑惑。
俞鳴野眉頭輕蹙,看到聞鶴看他之後又展開眉頭。
“筷子的刺紮手裏了,”俞鳴野擡起手指,一根半厘米長的細刺紮進了手裏,入得不深,一下子就拔出來了,“沒事了。”他又擡頭向聞鶴回了個笑。
“沒事就好。”聞鶴說,又繼續開始吃飯。
“這種一次性筷子就是木刺比較多。”俞鳴野把筷子上突出來的其它木刺撕掉,也開始吃飯。
聞鶴點的是蓋澆飯,而俞鳴野點的只是普通飯加菜,但實際上兩者上來都是差不多的,都是半滿的菜鋪在一大碟米飯的上頭,都沒有汁。
菜的分量還算是不少,色澤比較鮮豔,實物就跟牆上展示圖一樣,看着還讓人挺有食欲的。
俞鳴野早就餓了,現在吃起飯來也比平時都感覺到香。
他看着別人的飯菜更香,他望了好幾眼聞鶴的飯菜。
“你要吃點嗎?”聞鶴忽然問,“那邊我還沒動過的。”
俞鳴野有點意外,難不成是自己的想法被發現了?
“好的,謝謝。”俞鳴野也沒有客氣,微笑着用勺子從聞鶴那勺了一小勺,“你吃肥腸嗎?從我這也夾點試試吧。”
“吃。”于是聞鶴也從俞鳴野的菜那夾了一塊肥腸。
“再吃點。”俞鳴野看着聞鶴夾菜,“味道還不錯的,別只夾一塊那麽少。”
聞鶴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一瞬間感覺自己處于長輩的關懷下,然後又從俞鳴野那夾了一塊肥腸。
“行了。”聞鶴收回筷子。
“飯的分量好多。”俞鳴野開始吃飯,“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吃完。”
“你吃那麽少的嗎?”聞鶴感覺這個分量就是普通人一頓的分量,并不覺得很多。
“以前能吃很多,現在運動少了,吃不下那麽多了。”俞鳴野無奈一笑,“也有可能是我上年夏天把腸胃弄壞了,導致現在很容易吃撐,一吃撐就特別難受。也容易吐。”
“不至于吧?”聞鶴訝道。
“真至于。”俞鳴野先吃起了菜裏的韭菜苔,他喜歡把好東西留到最後吃。
其實俞鳴野以前不愛吃配菜的,只是長大了就越來越不挑食了。
“你夏天做什麽了?”聞鶴問。
“就暴飲暴食。”這沒什麽好隐瞞的,俞鳴野說,“也不是暴飲暴食,就是今天夏天熱,我就總喝冷飲,吃的也是冷的。”
“冷白開,沙拉?”聞鶴接腔。
“不是,”俞鳴野一笑,“要真是吃這些的話我倒也不至于把腸胃弄壞。我夏天的時候喝凍奶茶凍咖啡,水果也要冰過才吃。”
“那還挺猛。”聞鶴一口菜一口飯地吃着,“我連水果都懶得吃。”
“忙着寫文?”俞鳴野問。
“純粹懶得。”聞鶴回答。
“我還挺喜歡吃水果的。”俞鳴野笑了笑,“除了菠蘿蜜,我就沒有不喜歡的水果。而且水果營養價值高。”
“确實。”聞鶴也知道水果營養價值高。
但水果營養價值高和他懶得吃水果并沒有什麽關系。
“你要再吃點嗎?”聞鶴又問,“菜還挺多的。”
“不用了。”俞鳴野給了聞鶴一個禮貌溫和的微笑。
小炒肉用的居然是臘肉,他不太愛吃臘肉。
聞鶴沒再說什麽。
“看你吃飯好香。”俞鳴野又誇道。
俞鳴野本身吃飯速度就快,沒想到聞鶴吃飯速度更快。
以前也有人誇過俞鳴野說看他吃飯很香,他對自己吃飯沒什麽感覺,他平時也對吃播什麽的保持質疑态度,現在看着聞鶴吃飯倒也是感覺到了聞鶴的飯菜吃起來很香。
這畫面就很賞心悅目,商家應該請他每天在那吃飯,絕對能吸引很多客人。
“只聽過我媽說我吃飯狼吞虎咽,像餓死鬼投胎。”聞鶴咬碎一塊臘肉,三兩口吞了下去。
“神奇的形容。”俞鳴野失笑,“看着你吃飯我都覺得更有食欲了。”
聞鶴啧了一聲。
先吃完飯的也是聞鶴。
是真的把飯菜都吃完了,幹淨得都跟剛洗過的一樣。
“我可能還要一會兒。”俞鳴野還有一小團飯菜,正想嘗試着把它吃完。
“你剛才不是說吃不下嗎?”聞鶴忽然發現俞鳴野耳朵上的狗尾草還沒掉,看着有些新奇。
“爬山餓了,或許能吃得下。”俞鳴野說。
“行,那你多吃點。”聞鶴目不轉睛地看着那棵草,在俞鳴野動作時顫顫巍巍的晃動,但也總不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