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初遇
初遇
舞臺上回蕩的音樂聲錯覺是心動時的跳動,像擂鼓從耳朵敲進了心裏。俞鳴野覺得有些吵,又被帶得有點燥。
俞鳴野和他的表哥坐在觀衆席的中央偏後的位置,場地上人還不多,估計今天來的人也不會很多——一月份上旬正是旅游淡季,一個連五A景區都算不上的溶洞的門票,它附贈的民俗風情表演要吸引到人還是有點難度。
也就騙騙那些稀少的外地游客。
場地是圓的,燈光是紅的,有紅色的鼓和搭起來的假閣樓,正午的陽光透過屋頂的天窗照射下來,顯得有點暖。俞鳴野坐下不久便歪着頭扯松了脖子上的圍巾,又把指頭從半截手套裏解放出來,看一眼時間。
這個表演甚至連門票也沒有,工作人員只給了他們一張像公交車發/票一樣的小票據,上面手寫了表演的時間,場地的外面也就只有一個工作人員在那,懶懶地指引游客進去看表演。
票據上的開始時間寫的是兩點鐘。
“1點58分了,怎麽還沒有人?”俞鳴野看過時間後把手機又放到一旁。
他将手撐在後頭,仰着身子跟他表哥說話,同時半眯着眼享受冬日和煦的陽光,對即将要開始的表演其實沒有抱多大的期望,只是聽表哥的話來湊個熱鬧。
“快了,估計是現在人少,可能會晚幾分鐘才開始吧。”張恒從手機上的對話和訂單上擡頭說,“這是今年新弄的,我也是第一次來看。看樣子舞臺弄得挺不錯的。”
說話間,七八位年輕的女孩子成群談笑着走了進來,恰好占據在他倆正前方的兩排位置。
觀衆席呈半圓包圍着中間的表演舞臺,坐下來的人三三兩兩,像是每隊人都占了個VIP座位,場地空得過分,人和人都保持了好一段安全的社交距離。
不一會兒,一個西裝男從舞臺正中央走出來,約莫三十來歲,有些發胖,但看起來很精神,他熟練地念着開場白,只用幾句話就調動了觀衆的積極性,話裏的熱情讓人忽略了人員的冷清。
俞鳴野戴着手套也鼓掌,厚厚的羊毛隔在掌心,不響亮。
西裝男是主持人,讓觀衆用掌聲迎接了“書法大師”的到來。
幾個穿着民族服飾的人簇擁着大師走進場、為他準備好筆墨,主持人用話語給他造勢,書法家從後臺走進來,一言不發便準備開始寫字,做足了派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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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場廢了很大的心思才請到鄭老師來到現場為我們表演,鄭老師不收取任何一分錢,待會他完成的書法作品也将免費送給在場的有緣人。”西裝男昂揚地宣布着,“想看的朋友可以現在就下來,和鄭老師近距離交流,欣賞鄭老師的作品。”
俞鳴野平時對書法有些興趣,但他不信這個所謂的書法大家,只遠遠地看着,像看戲。
“他寫的什麽字?”他表哥問。
“看不太清。”俞鳴野眯了眯眼,看不懂書法家倒着的草書。
最後鄭老師完筆後也不停留,和自己的作品合了張照便離開,剩下主持人和捧着他書法作品展示的幾個書童來向觀衆推銷只需要兩百塊錢裝裱費的龍紋軸紙。
“看來這幾天都沒賣出去。”俞鳴野望着書童手上一張又一張翻開的卷軸,笑道。
“騙錢的東西,傻子才上當。”他表哥也笑。
往後便是歌舞,男的敲鼓後女的跳舞。
表兄弟兩人交談也不多,偶爾圍繞着舞臺上表演點評幾句,或對表演時穿插的商業推廣吐幾句槽,笑了笑又繼續看。
俞鳴野以前就看過類似的民族風情舞表演的,上次是在西南部看的表演,他也沒記起來上次是什麽少數民族,服裝和表演和這次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于是注意力很容易就移到了別的地方,比如觀衆席另一邊剛進來坐下的那個年輕男人,看起來比臺上的人都好看點。
“你在看誰?”張恒過了好一會才發覺到他的目光偏離了舞臺。
“看那邊的帥哥。”俞鳴野坦然地笑了笑,目光收回了一瞬又黏回到那個人的身上。
那個年輕男人坐在觀衆席的右邊一側,也是靠後的位置,比俞鳴野低一排,于是他的身影便清楚地進入了俞鳴野的視線。
俞鳴野看見他的眉目像桂城連亘的山,娃娃臉上的發色略是冬日江上泛起的金波粼粼。他的皮膚白皙,五官立體而精致,微微笑起來時眼神明亮,眼中倒映着舞臺熱情的紅。身段颀長,穿了墨綠色的風衣的坐直的身體越發像是山間伫立的杉樹,整個人顯得是林間的小精靈,可愛極了。
并且,他偶爾一笑,就如杉樹抖落了冬日的灰,又煥發出新綠,明晃晃地茁壯生長,柔和的暖意堪比雪天裏的陽光。
張恒順着他的目光過去看,也發現了那個相貌出色的年輕男人,又把目光重新投進舞臺:“臺上最左邊敲鼓的那個男的也挺帥的。”
俞鳴野聞言認真再看了兩眼舞臺上的人:“感覺還是觀衆席那個男人好看點。”光憑氣質,那個年輕男觀衆都比其它人要出衆得多。
鼓聲過後,臺上的男人們推着鼓回到了後臺,只剩下女人還在歌舞。
“接下來這個活動需要幾位觀衆席的阿哥一起來配合,有沒有阿哥主動想來參與的?”剛唱過歌的女人拿着麥克風笑吟吟地邀請着觀衆,幾位舞者也順着話音向前去拉人來互動。
“要是他被邀請下去,我也想去玩玩。”俞鳴野突然有些蠢蠢欲動,“我想跟他說‘小哥哥你長得真好看’。”說完俞鳴野自己就先笑了,他忽然發現這句話帶着的輕浮之意,但他這句話是真心的,想表達這句話的心情也是真的。
“呃,”張恒微訝,“反正我對這種活動一點興趣也沒有,下去是不可能下去的。”
俞鳴野笑了兩聲,沒再回答,他脫下了手套,饒有興味地看着女舞者四處分散走向有男觀衆存在的地方。他看見那個長得還挺漂亮的女舞者靠近他,離得太遠沒能聽清他們在說什麽,看樣子他一開始像是沒反應過來是對自己說話,後來是拒絕,還拒絕了兩三回。
女舞者孤零零地敗興而歸。
而俞鳴野這邊,或許是因為前方兩排女游客攔着,居然沒有一個人想過來這邊邀請他倆的。
俞鳴野覺得有一點點可惜。
就一點點,連失落都可能算不上。
這一個環節其實是要介紹少數民族的婚嫁習俗。
臺上被邀請的人扮演着新郎的角色,被起哄着對拜敬酒、牽手過橋。
“橋也走了,酒也喝了,拜也拜了,接下來是什麽環節?”女主持人慫恿着觀衆起哄。
有人的地方就有熱鬧,幾個好事的應了聲。俞鳴野有些不太喜歡這種起哄的環節。
“對的,”主持人笑着答,“接下來就是親嘴的環節了。”
“玩那麽大?”俞鳴野有點不太舒服地詫異着,關注點又從好看的年輕男人轉移回臺上發生的事了。
“這難道不是另外的價格?”張恒邊訝異,邊随口抛了個梗。
臺上有一個男的聽了這話後還把眼鏡摘下來了。
……?
俞鳴野有點好奇,這難道真的要接吻——嘶,那那些女舞者犧牲有點大啊。
又奇奇怪怪地想道:幸好那個帥哥沒下去。不然他的犧牲也挺大的。
主持人又說了些話,到這一對對面對面越湊越近,到各位女演員把腰上的布袋按在男演員的臉上,俞鳴野跟着觀衆們都笑了。
接着,女孩們又拉着這些互動的觀衆走進後臺。
一波退場,新的表演又在繼續。
過了十分鐘左右,那些人才從場館側面再度走出來,有的人身上背了個布袋,有的人沒有。有的人揚着手機對自己的同伴說加了聯系方式。這些都被俞鳴野和張恒看到了。
“要是你和他下去了,你也能要個帥哥的聯系方式了。”張恒打趣道。
俞鳴野笑了笑:“才不。我就只想跟他說句話。”
最終俞鳴野還是得償所願了的。
在整場表演即将結束的時候,舞臺中央點起了篝火,臺上臺下的人來了個全場大合舞,或許是被氛圍所感染,一直獨自坐在觀衆席的那位也天仙也被拉了下凡。
見那人下來了,俞鳴野眼神亮了一下,興高采烈地向着他的方向走過去。大家圍成一個大圈,後人的手搭着前人的肩,可惜還是有人擋在了他們之間,那個男人就在俞鳴野的前面,隔了三個人的位置,俞鳴野能近距離看到他了。
近距離看見他,果然還是覺得很帥。
俞鳴野帶着很小的自我滿足一般的笑邁着步前進,跟着大家從搭肩換到手拉着手,他和他還是隔了三個人的距離。手上傳來冰涼粗糙的觸感,眼裏心裏卻都是別人。
舞蹈的圈從左邊轉,俞鳴野卻一直扭着頭盯着右邊的那個帥哥看。他內心有一種隐秘的欣喜和期待,他看着他挑起了很輕微的幅度的唇角,看着他充滿了漫不經心的神情,看着他落滿了火焰和陽光光斑的衣物,他期待他回頭看他一眼,他期待他發現他一直在留意着他。
那個男人卻似乎始終沒有發現俞鳴野的目光。
俞鳴野察覺到自身莫名其妙的期待,暗自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又為自己曲折的心情覺得好笑。
很快一曲就完畢了,衆人一起湊近火焰又遠離,又湊近,又遠離,最後一起散場。
趁着混亂,俞鳴野終于成功走到了那個人的身邊。
俞鳴野用那個人肯定能聽見的聲音誠摯地說:“小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那個年輕帥哥顯然是聽清這句話了,同時,他臉上的驚訝也很明顯,随即又很快調整過來,臉上帶着笑意看向了俞鳴野。
啊!
可愛笑容讓人心動!
匆忙的會面很快就結束了,俞鳴野回到表哥身邊,沒有留戀地跟着他表哥離開會場回家。
他高興地跟他表哥說:“我誇他長得帥了。”
張恒疑惑:“誰?”
俞鳴野:“就剛才觀衆席上面那個小帥哥,你不覺得他長得非常可愛嗎?”
“哦!”張恒其實沒回想起來:“那他什麽反應?”
戶外金燦燦的陽光籠罩着無言的山和說話的人,俞鳴野出了門又重新裹緊了圍巾和套上了手套,低頭笑着:“收到表白,怎麽也會覺得開心吧。”
頓了一頓,又啊了一聲:“不過我都忘了他有沒有回我一句‘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