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雪原
第71章 雪原
自從上次出院在沈觀知身上睡着, 趙牧青很不樂意在車上打瞌睡,他拿起自己手機在沈觀知面前晃了晃:“我看會手機,你車上有沒有能充電的?”
沈觀知遞給他一個充電線插頭, 趙牧青插上,直接開了一把鬥地主,沒幾下就把豆子輸光。他頓時覺得沒勁,擡頭望向窗外。
車子一開始還沿着熱鬧的寬闊大街往前開,幾個拐彎之後,人煙愈來愈稀少,似乎在往郊外的方向走。趙牧青沒忍住出聲:“到底是去哪裏啊, 你該不會要把我關到外面的小黑屋裏吧?”
話音落下,沈觀知扭轉方向盤, 再次拐了一個大彎:“不是。”
“還真的一個字都不說啊?”趙牧青坐在副駕駛,盯着沈觀知的側臉半天, 對方也沒有要揭曉謎底的意思,于是繼續觀察外面的景色變換,心裏暗暗地猜測,又一次一次推翻。
趙牧青原本在刷手機, 但不知不覺還是在副駕駛上睡了過去。這回既沒有靠在沈觀知身上, 也沒有淌口水, 僅僅是醒來的時候, 身上多披了一件大衣。
他下意識坐起身, 大衣也不得不從座位上滑落下來。趙牧青沒想起來撿,視線完全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一片白皚皚的積雪鋪落在大地,遠山也被蓋上一層厚被, 成片的霧凇被橙黃色的日光穿過,亮晶晶地反射着光線。
一片靜寂的雪原就栖息在這裏, 沒有人煙的喧嚣,仿佛安詳的夢境。
趙牧青很難用言語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就連震撼這個詞在當下也顯得無力。沈觀知在身後很輕地觸碰了一下他的發頂,随後将滑下的大衣撿起來,拍了拍灰重新披在趙牧青身上:“我們下車。”
沈觀知先從駕駛座上下來,随後替趙牧青打開車門。趙牧青兩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雖然前段時間東沅市區一直在下雪,大街上積雪也随處可見,但不知道為什麽,趙牧青就是認為這裏的積雪更白淨一點。
“你怎麽知道這裏的?”趙牧青搓了搓自己的手。
沈觀知從外套口袋裏取出一副黑色手套,小心翼翼地戴在趙牧青手上。“以前練車的時候,來過這裏。”
“來這麽遠的地方開車啊,”趙牧青看着沈觀知替他調整指套的位置,與方才穿鞋時相似的難為情又在此刻冒了出來,“這大街小巷的,不是很多地方可以去嗎?”
“這裏安靜。”
确實如此,趙牧青想。一瞬間他有點兒想問沈觀知,不喜歡別人打擾為什麽還帶他來這裏,但他似乎又猜到答案,因此放棄出聲。
他在積雪上一步一個腳印,沈觀知就并肩走在他旁邊。趙牧青往遠山的方向走,直到對面的輪廓越來越近,他擡起手比了比,已經捏不住山的形狀了。“那裏能上去嗎?”
“能。”沈觀知往前半步,引着趙牧青往山腳的方向走。趙牧青擡頭向上望,山并不高,能看到樹上的霧凇搖搖欲墜。
沒有環山公路,人只能徒步上山。趙牧青跟在沈觀知後面,小心翼翼地踩在說不上平坦的石階上。前半段他走得很輕松,很快就到了沈觀知面前。
“小心,現在雪開始化了。”沈觀知在身後提醒他,趙牧青自認為腳下踩得很穩,沒怎麽當回事,結果下一秒就無意中踩中融化的雪水,眼看整個人就要朝後摔去。
沈觀知恰好在身後接住他。趙牧青倒在沈觀知懷裏,腰被沈觀知有力的左臂摟緊,後腦勺恰好就靠在對方頸窩,離得近了仿佛能聽見沈觀知的心跳聲。
“有沒有事?”沈觀知話音剛落,趙牧青就連忙從對方身上爬起來,不服輸似的繼續往臺階上踏,結果又險些摔下來。
沈觀知又扶了他一把,趙牧青的小臂被握住:“我可以抓着你。”
趙牧青遲疑片刻,還是沒有出聲拒絕。沈觀知圈住趙牧青的手腕,緩慢地往山頂的方向而去。
好像很久很久沒有被牽過手了——或者說手腕,趙牧青忽然想,就算是在與沈觀知結婚以後,還沒離開別墅之前,他們也很少有這樣的時候,有着最輕微的肌膚觸碰,沒有摻雜太多其他的想法,僅僅是往高處行走。
趙牧青這一次走得很穩,沈觀知帶着他繞過所有濕滑的路面,結束最後幾層臺階,終于抵達山頂。
現在恰好是夕陽即将落山的時候,趙牧青放眼望去,能很清晰地看到山頂的另一頭被落日描上金邊,光線透過樹挂落在趙牧青身上,分明是冰天雪地,他卻感到格外暖和。
“好漂亮啊,”趙牧青随意找了塊光滑的大石頭坐下,擡眼望着只露出半張臉的夕陽,沒忍住舉起手機拍下照片,“你以前也看過這個嗎?”
“沒有,第一次。”沈觀知就站在他身後,順着趙牧青的目光,夕陽也落進了他的眼睛裏。
趙牧青往石頭邊上挪了挪,顯然是給沈觀知讓位置。後者沒多猶豫,就在趙牧青旁邊坐下來,石頭上的空間不大,兩個人必須挨得很近才能坐穩。
“所以不是特地帶我來看日落的啊?”盡管穿着厚厚的大衣外套,趙牧青也似乎能感受到沈觀知隔着布料傳過來的體溫。
他側過目光去看對方的側臉,冬日的太陽光線顯得很柔和,落在沈觀知身上竟也顯得眼前的人線條溫潤了許多,就好像眼前的人并不是他認識的鋒利又高傲的沈觀知。
“是特地,”沈觀知忽然很認真地望向趙牧青的側臉,“第一次,想跟你一起來。”
趙牧青心髒沒來由地顫動一下,他顯然沒想到沈觀知會這麽回答,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搭話,索性就裝不感冒,擡頭去看夕陽,還有底下一點一點被吹落的霧凇。
空氣靜默得只能聽見風聲。趙牧青不自在地把玩自己大衣上的紐扣,還沒等誰開口打破沉寂,他口袋裏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
擔心有什麽要緊事,趙牧青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查看,發現是簡時故發來的消息,還是一大段語音。
他用話筒播放,手機貼到自己耳邊,聽簡時故的消息內容。
“天,我才看到新聞,”簡時故語氣顯得很詫異,“還好你跟S'hine解約了,我看微博他們好像內部大換血,之前那個負責人股份都被收購了,直接被踢出局,還有內部員工說高層在搞什麽,反正就是吵來吵去争來争去的,看不明白。”
趙牧青下意識點開微博,在廣場搜索S'hine,果然前行政總裁換了人,高層內部也各種分化,目前業務似乎處于停滞狀态。
“沈觀知,”趙牧青暫停刷手機,對上旁邊人的視線,“S'hine那邊是怎麽回事?”
“最近還有事情要處理,我過段時間再解決S'hine的內部問題。”沈觀知看了一眼手表,“許乘應該在幫我打點。”
“等等,怎麽回事?你為什麽有權利插手他們內部的問題?”
“我現在是S'hine的大股東,”沈觀知頓了頓,“我讓咨詢公司替我制定一份經營策略作為參考。”
趙牧青很難想象沈觀知居然能辦到這種地步,到底是怎麽收購到這麽多股份的?
“牧青,”沈觀知似乎預料到趙牧青還想再問什麽,他将指腹輕輕點在趙牧青的下唇,示意對方暫停糾結這個話題,“下山再談這件事。”
沈觀知的手指一觸即離,趙牧青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就好像不這麽做就沒法消除停留在此的觸感。
趙牧青的目光停在夕陽上,直到山頭将它幾乎完全遮罩住。
天色似乎馬上要暗下來,沈觀知向趙牧青伸出手:“天太黑不好走,現在适合下山。”
趙牧青怔了怔,抓住沈觀知的手腕。他将視線落在兩個人相握的位置,不一會就別開目光。
他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會感到不自在,這裏沒有其他人,他不用擔心丢臉,至于沈觀知,明明連最親密的事都已經做過無數次了。
回到車上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下去。沈觀知沒有急着開車:“你有事想問我。”
“封回已經不在S'hine了?”
“不只是S'hine,”沈觀知的指節在方向盤上輕叩兩下,“他已經被封家剝奪資格,集團旗下所有子公司都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趙牧青簡直要笑出聲:“知道他過得不順心,我舒服多了。”
“聽我說這些,就能痛快嗎?”沈觀知打開車內燈,暖黃色的光映亮趙牧青的臉。
“那還能怎樣,”趙牧青輕笑出聲,“難道走到半路能看到封回要飯啊?”
“我在市中心酒店訂了包間,”沈觀知不自覺地嘴角上揚,“給你準備了禮物。”
他頓了頓:“如果這也可以算是禮物的話。”
趙牧青驀然想起許久之前,沈觀知特地邀請某個展會活動的負責人參加飯局,就是為了讓他看着曾經給自己灌過酒的人被灌酒。
這麽一想,這還蠻符合沈觀知的辦事風格。
“當然算啊,肯定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