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縣城
第27章 小縣城
抵達小縣城的時間大概在傍晚五點多。趙牧青跟着簡時故來到一所小平房面前, 看着簡母打開門鎖。
房子顯然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人居住,撲面而來的灰塵惹得趙牧青打了個噴嚏。他原本打算在這邊租個小房子,但簡時故擔心他初來乍到找不到地方落腳, 又還沒有固定工作,就讓他暫時借住在自己家中。
趙牧青給簡時故付房費,但後者堅持不收,他就在別的方面出力,比如現在幫忙打掃房子。
屋裏灰塵大,簡時夏坐着輪椅,停在外面的小花圃附近, 隔着一段距離看着其他人忙忙碌碌。等趙牧青出來喘口氣的時候,簡時夏輕笑着打趣他:“我們家的事你還挺上心。”
“總不好什麽都不做吧。”趙牧青也彎了彎嘴角。
“能叫你牧青嗎?”簡時夏推動輪椅, 讓自己離趙牧青稍微近一點,趙牧青連忙往簡時夏的方向多走幾步, “聽時故說,你是因為惹了事才來這裏?”
“算是吧。”趙牧青不方便仔細說,簡時夏也沒有太多過問。
還沒等誰抛出新話題,屋外恰好路過一位老奶奶。老人家顯然認識簡時夏, 見到小姑娘坐在輪椅上, 不由得大吃一驚:“哎呀, 你是小夏啊?自從去城裏念高中之後就沒見過了, 現在怎麽弄成這個樣子啦?”
“生病了, 走不動路了。”簡時夏很随意地回答,仿佛這只是一個很稀松平常的毛病。
“不要緊吧?”老奶奶從圍欄外探頭進來,“像你這麽年輕, 肯定很快就好了。”
“嗯,肯定的。”簡時夏并沒有袒露實情, 而是順着老奶奶的話說下去。老人家冁然一笑,視線驀然注意到邊上的趙牧青:“這是小故啊?怎麽長大之後變化這麽大呢?”
趙牧青原本在替簡時夏感到惋惜,聽到這句立馬跳出狀态,替自己解釋:“不不,我不是。”
“一位朋友。”簡時夏替他解釋。老奶奶沒忍住笑出聲來,她簡單訴說起過去簡家姐弟在這裏生活的過往,說簡時夏小時候很懂事,媽媽不在就會幫忙在超市收銀,簡時故就只會偷吃超市裏的糖。
趙牧青忍俊不禁,老奶奶接着問:“那你們回來了,超市還要不要繼續開啦?”
“應該會,我媽可能要留在這邊,到時候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老主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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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連忙表示自己會拖家帶口來捧場,還說很多人都沒有搬走,縣城是個好地方,雖然發展不如大城市,但是安靜,消費低,風景好。
……
老人家離開之後,趙牧青推着簡時夏進入已經打掃幹淨的房子。後來聽起簡家人談論,趙牧青才意識到,簡母确實想要重新把超市開起來。
簡母年紀也大了,更向往這種平淡簡單的生活。過去不想面對這裏,但現在回來,發現比起那些糟糕的回憶,她更能感受到自己從小生長在這裏的情懷。
這件事籌備起來需要點時間,簡時故幫忙盤了一個小店面,最近還準備招聘員工。趙牧青聽說這件事,主動詢問:“你看我可以嗎?”
“當然啊,”簡時故拍了拍趙牧青的肩膀,“巴不得你來,像你這種,往店裏一坐,保證一堆大姨大媽來看!”
趙牧青:“……”把他當噱頭了這是。
但趙牧青的确需要一份工作,他并不挑剔,能養活自己就足夠。
因此趙牧青很快就順利入職。超市目前的員工不多,加上他也就三人,但超市規模不大,勉強夠用。
趙牧青在超市一般負責收銀,偶爾進貨多的時候會幫忙理貨。他在收銀臺值班的時候,總有大媽會在門口左看右看,還有女孩子來買東西,會試着向他問聯系方式。
他一般都随口糊弄,有時候幹脆就說自己不玩微信。顯然是假話,但旁人都聽得出拒絕意味,也就不會糾纏。
久而久之,新鮮感過去了,來打擾趙牧青的人越來越少,現在基本上就是一個簡單安靜的收銀。
簡時故恰好從外面回來,朝坐在收銀臺前的趙牧青打招呼,簡時夏也被他推進店裏。趙牧青下意識開口:“時夏姐怎麽來這邊?”
“本來我不讓,她非要來看看,說家裏無聊。”簡時故一副拿姐姐沒辦法的模樣,他把輪椅推到收銀臺後,接着從自己包裏掏出來一本雜志,“你看,現在連村裏都能買到這玩意了,可不得了啊。”
《S·Q》最新刊。趙牧青想,是挺不得了的。
“我能看嗎?”趙牧青不由得生出好奇心。
“當然啊,”簡時故将《S·Q》塞到趙牧青手裏,“你先看着,我忙去了。”
趙牧青快速地翻閱一遍。他還記得沈觀知在六月刊給他留了版面的事,現在看來已經換人了。
他合上雜志放在一邊。也不知道工作室怎麽樣了,沈觀知相不相信他死了,厲書橋知道他跳海的事會怎麽想,還有其他認識的同事們又怎麽樣了。
趙牧青沒忍住嘆了口氣。
“怎麽了牧青?”簡時夏顯然注意到他這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在想什麽?”
“想我在東沅認識的人,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要回去偷偷看一眼嗎?”
“算了,”趙牧青沒來由回憶起沈觀知那仿佛要刀了自己的眼神,“萬一露出馬腳就不好了。”
“要是什麽都做不到,那就不要想好了,他們應該也不會想你擔心的,肯定都過得很好。”簡時夏安慰他。
趙牧青點了點頭,簡時夏比他想象中還要溫和一點,盡管剛來的時候與對方接觸不多,兩個人卻能輕而易舉地聊在一起。
“對了,”簡時夏神神秘秘地把手伸進自己腿上的包裏,“我呢,給你準備了一份開工禮物。”
“真的?時夏姐你也太好了吧。”趙牧青頓時好奇起來,視線直勾勾落在包的位置,企圖看出點什麽來。
簡時夏從裏面摸出一個綠色的平安符,上面用金色繡線繡了精致的圖案。“拿好了。”
“很好看啊,”趙牧青小心翼翼地把平安符收好,“有了時夏姐的禮物,我肯定順順利利。”
簡時夏被他逗笑:“喜歡就好。我跟別的男生接觸都是上學時候的事,時故又只喜歡相機,我啊,根本不知道現在的年輕男孩子喜歡什麽。”
“別的不知道,反正我喜歡這個,謝了姐。”趙牧青頓時心情不錯,沒有人不喜歡收到禮物。
簡時夏早上都在陪趙牧青坐在收銀臺前。女孩子還是與之前在醫院一樣,總是不自覺地入睡。
來的客人們見狀也很關照,沒有大聲嚷嚷吵醒簡時夏。
……
傍晚的時候,趙牧青與簡母交接班,他幫忙推着熟睡的簡時夏回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動靜太大,到庭院裏的時候,簡時夏睜開眼睛。
趙牧青連忙道歉,對方顯然沒放在心上。他正要推簡時夏進門,卻被對方拒絕:“我在這裏吹會風,裏面有點悶。”
聞言,趙牧青擔心簡時夏着涼,于是連忙進屋找了一條毛毯。出來的時候,他看見庭院裏多了一個摘花的小孩,十分嚣張地在簡時夏面前晃來晃去。
“不能摘。”簡時夏皺着眉頭教育小孩,“這不是你的東西。”
“小氣鬼!”小孩朝簡時夏做了個鬼臉,“我就摘這幾朵,你不能走,我跑起來你又追不上我!”
“我追得上啊,”小孩正要飛奔着逃跑,卻被快速邁出幾大步的趙牧青一把抓住衣領,“你媽媽有沒有教過你,不可以亂翻別人家圍牆,還拿別人的東西,你說你禮貌嗎?”
趙牧青一米八的身高對幾歲的小孩來說确實很有壓迫感,小孩連忙把花塞回趙牧青手裏:“我,我不要了。”
“道歉,快,這你學過吧?”趙牧青讓小孩的臉轉向簡時夏,看着對方認認真真道了歉,才肯放小孩離開。
“真是多虧你了,”簡時夏嘆了口氣,“小孩子太頑皮了。”
“他的話你別放心上。”
“說我追不上他嗎?”簡時夏輕笑出聲,“這沒什麽,我早就接受了。”
趙牧青沉默,沒有出聲。
“我真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離開了,”簡時夏的視線落向遠處,“醫生說我最多活三年,可我已經熬到第四年了,每活一天對我而言都很珍貴,如果在這些日子裏我還一直怨自己,在意別人的看法,會很痛苦的。”
趙牧青将小孩塞給他的花,輕輕放到簡時夏懷裏,作為一種無聲的安慰。
“牧青,你也是,不要在意別人,不要讨厭自己,”簡時夏将視線落到趙牧青身上,“要愛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想辦法讓自己開心起來。”
簡時夏冁然一笑,手指撥弄着趙牧青放在她裙子上的野花:“答應我,可以嗎?”
趙牧青在簡時夏身邊蹲下來,對上眼前人的視線,很認真地點了一下頭:
“好,我答應你。”
……
“喂。”
沈觀知正在辦公室處理剩下的工作,放在桌面的手機驀然震動,看清來電顯示之後,他立馬放下手裏的文件,接聽:“有線索?”
“是的,沈先生。”電話那頭的下屬回答,“您提過的那艘船,當時有目擊者,确實有人從海裏被拉上來,上了那艘船。”
沈觀知抓着手機的手一緊:“有沒有看清相貌?”
“沒有,我問過,對方只看得清是短頭發,沒有其他有價值的情報。”
“繼續找。”沈觀知挂斷電話,他将最後一份文件審核簽署完畢,看了一眼手表之後,推開門離開辦公室。
他訂了前往桃嶼市的機票,現在出發,如果沒有任何延誤,他将在晚上八點左右抵達提前預定的酒店。
一路上沈觀知數次确認手表上的時間,最後在酒店房間門前讀表,七點五十三分,與他預想的相差不大。
跟厲森約好的時間在八點三十分,沈觀知放下行李之後就直接驅車前往交易市場,進入那條熟悉的巷陌之中,最後比約定時間提前五分鐘抵達店內。
“我就知道你會早來,”厲森放下手裏觀察寶石的器具,招呼沈觀知坐到他的電腦前,“看這個,交易所最近的新增條目。”
沈觀知的注意力放在厲森電腦光标停着的位置。交易所不僅能夠寄售物品進行拍賣,還能夠發布相關信息收購所需要的物品,不論使用哪一方功能都需要平臺審核。
網站上收購的帖子數不勝數,厲森用收購價格排序,發現前排收購價高的帖子,基本上都關于Dryad。
“雖然平時也有不少有關Dryad的帖子,但是這也太多了,而且內容也很相似,”厲森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茬,“我看,像是有人故意擡價。”
“想讓物主出手?”
“說不定是物主自己在擡,等錢用呢。”厲森輕笑兩聲,“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說明Dryad是真的存在?”
一直以來沒有人親眼見過Dryad,知道內情的人少之又少。沈觀知特地找人将周柃在酒店天臺的事壓了下去,這則有關自己父親以及Dryad的傳言才沒有流傳出去。
沈觀知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能不能查到發帖人?”
“這我不懂,又不是黑客,想知道的話你雇人查查看?”
“好。”沈觀知看上去似乎認真聽取了厲森的建議,厲森吓得騰地一下站起來:“你別亂來啊,盜取公民信息違法的。”
“你放心,我有我的方法。”沈觀知話音落下就起身要走,厲森企圖讓他看看新到的一批貨,人卻怎麽也叫不回來。
沈觀知離開巷子,他的頭疼得厲害,沒辦法開車,就靠在車座上找了代駕。
回到酒店已經是九點二十分。他用大拇指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另一只手從行李當中翻找出一個藥瓶。
沈觀知從藥瓶裏倒出兩粒藥,直接放入口中。過了一段時間,頭疼終于有所緩解。
行李箱裏的物品被翻得亂七八糟。他從中摸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打開,裏面放的是Dryad。
沈觀知說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什麽心理,将這條項鏈帶出來。
他替自己戴上項鏈,站在鏡子前。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第一個戴上Dryad的人是趙牧青,他透過鏡子望着對方。
沈觀知胸口湧上來一股沒來由的煩躁,掌心不自覺地貼在胸膛,仿佛這樣可以制止住躁動。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吃安眠藥,他也很清楚安眠藥的副作用。
沈觀知将項鏈從自己脖頸上扯下來,一瞬間仿佛有另一個靈魂闖入他的身體,他不受控制地将Dryad扔向角落。
啪。寶石應聲而碎,裂開的聲音在沈觀知耳朵裏無限放大。
由于藥物副作用,他開始出現情緒失控的症狀。沈觀知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再次服下兩粒藥片。
他将Dryad的碎片一片一片撿起來,收回到盒子裏。
傳聞中無數人企圖觸碰,被業界觊觎的寶石,就這麽輕易地碎了。
比起寶石,沈觀知本人更看重設計,名貴的寶石是因為其意義才顯得珍貴。
Dryad有什麽意義?它不能被母親戴着站上舞臺,也沒能留下趙牧青。
沈觀知将盒子重新放回行李箱的最深處。
……
時間比趙牧青想象中過得還快,他來到小縣城裏已經一年有餘,新的夏天冒出了它的綠芽。
趙牧青這段時間攢了點小錢,他打算另外找房子租,結果簡時故意見非常大,甚至質問他是嫌房子不夠大還是家裏人對他不夠好。
“完全沒有,你這挺好的。”趙牧青連忙擺手,否認簡時故方才講的一大串。
“沒覺得不好就別走啊,真是,我還以為哪兒出問題了。”除了簡時故,就連簡母還有簡時夏也出來勸說,趙牧青實在沒好意思堅持離開。
同一開始一樣,簡時故不樂意收他的房租,趙牧青就幫忙料理平常的家務活,炒菜熬湯他都能來這麽兩下子。
簡時夏的狀況比起之前更嚴重了,她昏睡的時間更多,甚至沒有力氣自己推動輪椅,輔助儀器要二十四小時開着。
趙牧青盛了熱湯,将食物都裝好一份,帶到樓上敲響了簡時夏房間的門。因為簡時夏随時有可能需要人幫助,所以房間門一直虛掩着,但也不會有任何人貿貿然闖進去。
“我進來了,時夏姐。”趙牧青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簡時夏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沒有回應他。
他在邊上坐了好一會,好一陣才等到簡時夏勉強清醒過來。趙牧青連忙捧起粥碗,一口一口喂到簡時夏嘴裏。
簡母最近做的都是簡時夏最喜歡吃的菜,趙牧青有時候在廚房幫忙,會發現對方在廚房角落偷偷抹淚。
“謝謝。”簡時夏的話音分明沒有半點力氣,仿佛下一秒就會被窗外的一縷風統統吹散。
“時夏姐覺得累就不說話了,”趙牧青繼續給簡時夏喂食物,“吃飯吧。”
簡時夏吃得很少,趙牧青下樓的時候捧着還剩一大半的飯菜。簡時故早就等在樓下,見到趙牧青連忙湊上前:“她還是吃不下嗎?這樣下去……”
後面的字詞誰都沒說出口。簡時故嘆了口氣:“辛苦你了。”
“沒什麽,是我自己要幫忙照顧時夏姐的。”趙牧青沒交租金,自然能出力的地方都多出力,況且他與簡時夏相處起來也很輕松。
這段時間他跟簡時故兩個人輪流看着簡時夏,簡母年紀大了,加上要管理超市,簡時故就堅持讓她休息。
過了兩天再次輪到趙牧青,他像往常一樣敲了敲簡時夏的房間門,然後直接進入。簡時夏難得清醒着,她朝着趙牧青笑了笑,動動手指示意對方湊近。
“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不是,”簡時夏指了指邊上維持她生命的儀器,“你有辦法把它和我一起帶出去嗎?”
“你不能出去的,萬一……”
“牧青,我不想一直在這個小房間裏,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簡時夏說的時候,聲音不自覺地頓了頓,“我有一種預感……”
“時夏姐!”趙牧青連忙打斷她,他的聲音也像是強行從喉嚨裏擠出來似的,“不要再說了。”
“時故肯定不會同意的,你就偷偷帶我出去一次吧?就這一次。”簡時夏面上還是盡力維持着溫和的笑容,就像趙牧青第一次在病房裏見到她的時候那樣。
趙牧青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好不容易點了一下頭。“好。想去哪裏?”
“去山上吧,我想看日落。”
……
山上離屋子不太遠,趙牧青特地找了一個包将儀器放在裏面,還向鄰居老奶奶借來一輛三輪車,他把簡時夏、輪椅還有儀器一起放在後面,做好安全措施。
趙牧青的車開得很慢很慢,到山腳下的時候,夕陽光已經澆灌整個大地。
他将三輪車停好,背着簡時夏一步一步上山。簡時夏很輕,病痛早就讓她比一年前更加瘦削。
“這麽快就到了,”簡時夏被放在一塊大石頭上,後背靠着一棵老樹樹幹,她擡起頭,看天上橙紅色的太陽,“你知道嗎,我以前總是來這裏,幻想山的另一頭是什麽,外面的世界究竟和小縣城有什麽不一樣。”
趙牧青替簡時夏蓋上毛毯,目光也落在天邊的夕陽上。
“我好不容易才能離開這裏,到東沅這樣的大城市裏生活,可惜我還沒好好看它是什麽樣子,就不得不住進醫院裏。”
簡時夏苦笑:“因為我考上了東沅市的大學,可是我再也沒辦法完成學業了。”
“時夏姐。”趙牧青輕拍了拍簡時夏的肩膀,他沒辦法做什麽,只能提供這樣微不足道的安慰。
“我很想回到東沅,很想過原本屬于我的生活,”簡時夏頓了頓,“牧青,你能不能……告訴時故,讓他帶我回去。”
趙牧青聽懂簡時夏的言外之意,他想說你不會有機會回去,但到這個地步,他們誰都騙不了誰,不過是蹩腳的安慰。“好,我答應你。”
“你答應我兩件事了,記得都要辦到啊。”簡時夏輕笑出聲。
趙牧青說不出話,他開始沉默地掉眼淚。
夕陽穿透雲層,平等地籠罩每一個人。趙牧青可以看見簡時夏整個人都被沐浴在溫暖的光裏。
“我很想活下去,但不是像現在這樣活着,”簡時夏的聲音越來越無力,“這段時間還好有時故,有媽媽,還有你。謝謝。”
趙牧青看着簡時夏原本放在腿上的手,驀然像被抽空力氣一般滑落下來。
他立馬沖到簡時夏面前,蹲下身不停地呼喚對方的名字,可是她再也沒有回答。
甚至沒有動,連眼皮的顫動也沒有,唯一在動的只有面上留下的淚珠。
“時夏姐,”趙牧青頓時泣不成聲,“求你了,你醒醒,不要睡……”
趙牧青輕輕晃動簡時夏的身體,對方仍然沒有反應,掌心裏卻忽然掉出了什麽。
趙牧青撿起來,發現是一張前往東沅市的高鐵票。
空白的位置用黑筆寫了一行字:
下次一定可以像鳥一樣,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