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蠢東西謊話連篇
第48章 蠢東西謊話連篇
俞修情不由想起俞老太太臨終前的遺願,還有那張連死都布滿淚痕的臉。
他的祖母年輕時也是一位聲名赫赫的鋼琴家,琴技和氣質皆屬一流。
但或許是因為他父親的死亡,接受不了白發人送黑發人,俞老太太郁郁而終,最後強撐着一口氣也沒能見到小兒子一眼。
想起昔日裏這個唯一疼愛自己的祖母,俞修情眼底浮現出薄薄的悲涼,但轉瞬即逝,更多的是對俞裴商的憎惡。
看着老爺子拄着拐杖就要走出主席桌,他連忙起身,攙扶住對方的手臂,卻被擺手拒絕,而是搭上了助理的胳膊。
俞修情站在原地,黑眸微眯,雙手插着西裝口袋,眼睛目視着那個年過半百、脊背依然挺直的身影緩緩走向舞臺。
印象裏,俞老太太死的時候,滿堂的親戚朋友哭得稀裏嘩啦,唯獨只有老爺子沒流半滴眼淚,而是俯身聽着奄奄一息的老伴,一點一點把最後的遺言講完。
他從未見過老爺子眼眶濕潤過,兒子死不瞑目的時候沒有,妻子斷氣的時候沒有,甚至在記者發布會上,親自和俞裴商斷絕父子關系的時候,也沒有。
這個老頭永遠冷漠、固執。
“修情哥哥!”一聲愉悅的呼喚将他從亂七八糟的記憶裏拉了回來。
俞修情輕輕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強擠出一抹笑看向跑過來的人:
“小遙,彈得很好,厲害。”
“那俞爺爺喜歡我的樂曲嗎?”
蘇淮遙期待地看着他,甜甜一笑,笑起來的樣子有種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這般的幹淨純潔,俞修情更喜歡了,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頭,輕聲道:“嗯,小遙這麽優秀,所有人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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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
沈緣悶悶地說着,聲音極小,但透着不滿,被凍得通紅的手指緊張地攥着衣服,眼眶中隐約有水霧彌漫而出。
正沉浸在喜悅裏的蘇淮遙聽到這話,眼底的惡毒和殺意迅速閃過。
接着他又假裝特別難過地垂下手臂,神态轉變之快堪比影後級別。
“沈緣,我知道你還在埋怨我搶了你在修情哥哥身邊的位置,所以對我不滿意,我并不怪你,可你居然當衆污蔑我的譜子是盜你的,這樣真的很過分……”
沈緣聞言,猛地擡起頭來,一雙明亮的眸子中蓄滿了難以置信的淚水:
“我、我沒有!明明就是你……”
“但這首曲子的确是我辛辛苦苦了一個星期才創作出來的,只是為了能讓俞爺爺開心,沒想過要和你争什麽。”
蘇淮遙打斷了少年接下來的話。
他靠着男人,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裏立即蒙上了一層霧氣,晶瑩剔透的淚珠順着眼角流下,讓人見之心生疼惜。
“小遙,不用管他,等回去了我讓管家去醫院買點藥,給他治治,我看他的腦子是越來越糊塗了,總亂說話。”
俞修情一把将嬌弱的人抱在懷裏,見他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更加心疼起來,輕柔地撫摸着他的後背,安慰道:
“而且我身邊永遠只有你一人,沈緣算個什麽東西,怎麽配擁有我對你的獨寵,他永遠只是我的一個奴仆。”
雖然後面半句話說得狠戾,但蘇淮遙還是聽出了裏面帶有極強的占有欲。
他不喜歡男人除他以外可以占有什麽,因此看向少年的目光更幽怨了。
沈緣被這樣瞪着心裏發毛,急忙抓上俞修情的手臂,忍着哭泣,拼命解釋:
“先生,我沒有生病!我、我說的都是真的!他一直在騙你!而且那天是蘇淮遙找人推他下樓,然後冤枉我的……”
“夠了!”
俞修情冷聲呵斥,眼神中滿是厭惡和鄙夷,聲音也帶着刺耳的冷漠:“視頻中推小遙下樓的人不就是你嗎?蠢東西謊話連篇,別逼我在這裏對你動手!”
沈緣頓時啞口無言,緊接着自己的手臂也被對方無情甩開,踉跄了一步。
他無助地眨了眨眼,沾在睫毛上的淚珠順勢掉落,嘴裏低低地呢喃着: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視頻裏的人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我不知道……”
這個問題,蘇淮遙自然知道,他此刻的臉上露出了莫大的痛快和嘲笑。
舞臺上,俞老爺子接過主持人恭敬遞來的話筒,調整幾下,清了清嗓子。
全場瞬間變得鴉雀無聲,齊刷刷将目光望向大屏幕上一張泛黃的書頁。
那是半首只有前奏、沒被譜寫完全的樂曲,似乎透着濃重壓抑的悲傷氣氛。
俞修情一眼就看出來屏幕上的曲譜是俞老太太臨終前沒來得及寫完的。
他抱住蘇淮遙的手臂也跟着不自覺松開了,眉頭皺着,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整整十年過去了,老爺子還是沒放棄想要将樂曲譜寫完全的念想。
難道那半首曲子裏藏着什麽嗎?
被突然冷落的蘇淮遙有些不悅,轉而将目光看向大屏幕,他完全沒注意到男人陰沉的面色,繼續滿臉笑容地問道:
“修情哥哥,上面的曲子是誰寫的呀?怎麽感覺看起來特別悲傷呢?”
俞修情漠然地瞥過他,完全沒了剛才對他的溫柔,語氣平靜道:“別笑了,那是我祖母臨終前沒寫完的曲子。”
聞言,蘇淮遙慌忙閉上嘴,趕緊收住自己得意忘形的表情,連忙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修情哥哥,我不知道那是你祖母的遺物,我沒有惡意!”
“沒事,以後注意點。”
俞修情神情冷淡了幾分,有些疑惑一向都很嚴謹拘束的蘇淮遙為什麽突然間變得有些奇怪,左右讓他覺得反感。
而蘇淮遙也是明顯察覺到了他的異樣,頓時慌張了,那個男人從來不會對自己有半點冷漠,怎麽态度變那麽快!
他非常懊惱自己因為俞老爺子的誇贊和對沈緣的壓榨一時洩露了另一面。
全都怪那個傻子!
他一定要找機會除掉沈緣!
俞老爺子的聲音這時從舞臺上傳來,通過擴音器緩緩響徹現場每個角落:
“屏幕上的半首曲子是我亡妻所著,但因為各種不可控因素,最後她還是遺憾沒能完成,我一直都耿耿于懷,不止嘗試過很多種方法來續寫下篇,甚至還請了許多著名的作曲家和鋼琴師來,可是結果無一例外,他們都寫不出我亡妻的旋律。”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接着說:“今天邀請的貴賓裏都是在作曲和鋼琴頗有成就的人居多,所以我特別希望你們可以将後半曲補充完整,以了卻我的心願。”
場上的人開始窸窸窣窣議論起來,對于俞老爺子的心願都想着巴結讨好。
可這半首曲子實在刁鑽,難度極高,光是旋律就有很多不同之處,更別說編曲了,要求太過苛刻,所以在場的人裏沒有幾個敢打包票,只能說盡量而已。
畢竟俞老太太當年在音樂領域也算出類拔萃的大師級人物,雖然早逝,但她的作品不管是曲還是歌都無人能及。
更別說如今要續寫她的曲譜了。
沈緣看着屏幕上的半首曲子,咬了咬唇,清澈的瞳仁裏倒映着細碎的流光。
在他的眼裏,那些死板的音符似乎都活了過來,在舞臺上起起伏伏跳躍。
見臺下的人猶猶豫豫,沒一個人敢回答,俞老爺子不滿地皺了皺眉頭,握緊了手裏的話筒,重新大聲說道:
“如果有人能将我亡妻的遺願完成,我會把俞氏集團名下的一個分公司和一個億重金交給他作為答謝。”
此話一出,場上的人頓時沸騰起來,惦記俞氏這塊大蛋糕許久的姜天明第一個坐不住了,難以置信地瞪着俞老爺子。
他不由地在心裏罵道:俞泊堂啊俞泊堂,我看你真是老糊塗了!為了區區一個死人遺物,居然把俞氏分公司送出去!
要知道,俞氏集團連一個普通的員工職位都需要層層選拔,要求嚴苛,更別說現在是分部經理這樣高薪水的崗位了!
他這些年一心想要跟着俞泊堂分一杯俞氏集團的湯羹,好讓自己的公司步步高升,但是那個老狐貍一直有意防着他,從不讓他接管任何有關俞氏的項目。
現在倒好,居然轉手送給外人了!
姜天明越想越氣不過,猛地站起身,但還是極力控制着情緒,笑着勸道:
“董事長,這不妥吧?俞氏集團是您的心血,現在驟然把其中一個分公司送出去,會不會引起其他高層不滿?”
“我的意思,誰敢說三道四?!”
俞老爺子冷厲地怒斥了他一聲。
姜天明吓得不敢再說話,只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黑着張臉坐回椅子上。
俞修情對于老爺子突然的決定也是有些驚訝,但沒說什麽,能拿出這般重金酬謝,這剛好更印證了他心裏的猜想。
一個億加一家上市集團的分公司,這麽大的誘惑沒人不會不心動。
俞老爺子滿意地看着衆人的表現,手裏的拐杖敲了敲地面,鄭重宣布道:
“好了,給大家一個晚上的時間編寫吧,明日希望大家都能完美演奏出自己的作品,現在天色不早了,各位千裏迢迢趕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應該疲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