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辭舊迎新
辭舊迎新
元旦晚會結束後的第二天早上。
校長取消了課間操, 特意站上臺點名批評高二一班。
其中被罵得最慘的，當屬無辜至極的缺德鬼，校長暗戳戳罵他眉毛底下挂兩蛋, 光會眨不會看，學生偷摸帶着那麽大一塊燈牌進大禮堂都沒發現。
溫卻微站在隊伍中間都快笑撅過去了, 暗自慶幸幹壞事的時候帶上了林聽。
不然她跟範晚天今天保不齊也得站上去，面對面被校長噴口水。
意外的是, 昨天鬧出最大動靜的付聞語也逃過了一劫。
怨念頗深的校長大概是知道他這次上臺是被強迫的, 既然領導們沒發表什麽意見, 那他也只能夠把積壓的火全撒在缺德鬼身上。
欺軟怕硬的缺德鬼躲在班級末尾的地方, 黑着臉不敢吭一聲。
解散的時候, 仍有不少同學在低聲談論着付聞語的鋼琴演奏，昨天有膽子大的人帶了手機進去, 全程錄下視頻上傳到空間和慢手, 反響十分熱烈。
作為話題唯一主角的付聞語, 曾因性情冷漠以及當衆怒罵男同學一事, 學生們無論男女，都不是很敢貿然去接近他, 更談不上追求告白了。
可經過他昨天那一彈, 意外彈動了不少人的心，少男少女的小心思紛紛又都活絡了起來。
而史耀祖，則是其中最為激動的那個。
“诶，你們跨年那天有什麽安排嗎？一起出來玩啊, 聽說中心廣場那裏有跨年夜活動。”溫卻微帶着被人熱切注視的付聞語突出重圍，來到林聽身邊問道。
“我沒安排, 我可以！”範晚天一聽到出門玩就來勁，他恰好正愁着跨年那天該去父親家還是母親家, 如果不用待在家的話，那是最好不過了。
“我不行，我有事。”林聽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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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聞語呢？”溫卻微看向身邊人。
“我.....”付聞語瞄了林聽一眼，起先想着要和朋友一起跨年而生出的興奮感，莫名冷卻了不少，“我也不好說，晚上家裏人不太肯同意讓我出門。”
雖然，他想強行出門的話，付母也攔不住他就是了。
“哈？跟你媽說和女同學一起玩也不行嗎？我去你家接你咋樣？”溫卻微還想努力一下。
“這.....”他還是很猶豫。
“難得跨年，可以的話還是讓阿姨通融一下讓你出去玩吧。”林聽也開口一起勸，“聽說中心廣場每年放的煙花都很漂亮，我沒辦法去看，還挺遺憾。”
“聽啊，別哭，我會替你好好看的。”範晚天拍拍她的肩膀，一臉的兄弟情深。
林聽直接給了他一腳，讓他呆一邊涼快去。
“好吧。”也不知是哪句話最終觸動了付聞語，他點了點頭，“卻微，那天就拜托你過來接我一下，我努努力說服我媽。”
溫卻微聞言喜笑顏開，忙不疊應下這事。
轉眼來到十二月三十一號下午，冬日天色暗得很快，六點半的時候天就一片昏黑。
林聽站在陽臺上嚼薄荷硬糖，淡定地對着冷空氣張口呼吸，眼神異常淡漠。
她垂眸看着溫卻微家裏的車子開進來去往付家，一分鐘後又開走。
半個小時後，又有幾輛昂貴的私家車駛入這片區域，這回統統都是朝着她家來的。
林父今夜要在家中設宴招待幾個大老板，其中不乏有他想要合作的人。
林聽晚上無法跟溫卻微他們一起跨年，也是因為這件事。
至于這種飯局為什麽需要她在場，原因說簡單也不簡單，說複雜也不複雜。
林聽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目标，而想要達到這個目标，她必須要接觸林父的公司。
可惜林父嚴重自負且重男輕女，即便她假扮男性有多完美，對方也終歸不會太将她放在眼底。
所幸在林聽的自我認知裏，她想做到的事情，絕不會只剩下一條死路可供她走。
她每次都會暗中尋機記下與林父來往的人，以及其在交談中所透露出來的個人信息，等到人走後，她就會用這些信息與林父公司主要經營的方向相結合，最後總能在強大的互聯網上搜索到有用的東西。
她還跟林父的司機交好關系，又是叫叔又是送煙，最後打着關心林父的旗號有事沒事就套話。
有一次還真給她套出了點東西，司機說林父最近在煩心一件事，某個工程的負責人胃口太大，林父有求于他卻又不想太便宜他，所以一直僵持不下。
林聽了解到具體情況後，查到了這個負責人明明已婚，背地裏卻養着個情人。
她感覺這事不太對勁，費點力氣就能查到的東西，負責人的妻子為什麽會毫無動靜？
于是她又找到了負責人妻子所有活躍過的社交平臺，從頭翻到尾後發現，夫妻倆原來背地裏一人養了一個，兩個人都自知理虧，因此從未徹查過對方。
心裏已經有成算的林聽找上林父，含蓄地提及此事她興許可以解決。
“爸，為什麽不拿他養情人的事情威脅他？”
“你懂個屁，老子要是幹出這事，以後他媽的還混不混了！？”林父翻了個白眼，扭頭吐了口濃痰。
“那你幹脆把這件事情告訴他老婆，讓他老婆鬧起來算了。”林聽微微笑着，慢慢說出自己的辦法，“聽說他老婆脾氣不太好，娘家也不是吃素的。”
“然後呢？他找到老子頭上怎麽辦？你毛沒長齊就別來摻和這些事，一邊去。”林父耐心快沒了。
“爸，就是要讓他知道是你告的密的。”林聽沒有退縮，而是堅持說完，“他不喜歡他老婆，又不能輕易離婚，一旦單方面出軌被抓到，肯定要在他暴脾氣的老婆那裏吃大虧。”
“等他來找你算賬的時候，你再告訴他，他老婆用他的錢在外面也養了人。”
“這時候先前占領道德高地的人可就慘了，局面的掌控權不就等于完全拿捏在他手裏了？”
“......”林父點煙的動作頓住了。
他表情有點複雜：“你确定他老婆養人了？”
“确定。”林聽淡定點頭。
“行，老子信你這一回。”
林父按照林聽說的去辦，不出幾日，那負責人順利離婚，林父工程上的事情也解決了。
順理成章的，肯費時間動腦子的林聽一點點獲取着林父的信任，偶然間還得到了參加飯局的機會。
她從林父那裏提前拿到飯局參與者的身份信息，特意從各大網站以及新聞報紙上去鑽研這些人的背景。
等到飯局當天，她作為一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未成年，竟能準确說出在場所有老板的名字，并精準地踩中他們的喜好點進行無底線吹捧。
要知道，做工程的有不少人都是在酒肉局發家，而酒肉局往往無需上流人士的高端話術，只需要質樸無華的無腦吹，無腦捧，無腦崇拜，無腦跟從，順便為對方曾犯下的錯大聲鳴不平，通常能解決很多問題。
而林聽靠着這一手，為林父掙了很大的面子，他第一次用愉悅的目光看她。
就這樣，林聽在未滿十六歲的時候，慢慢接觸到了林父的公司。
運氣好的時候，她甚至可以随意翻閱一些重要的項目資料。
“聽聽，你爸爸喊你下去吃飯。”林母上樓來喊人，一雙手濕噠噠的來不及擦幹，腰間還圍着圍裙。
“好。”林聽将薄荷糖的碎末咽下，跟着林母下了樓。
這頓飯一直吃到了十一點多，林父收藏的好酒開了一瓶又一瓶。
林聽站在客廳喝着牛奶，雙頰泛着淡淡的紅。
為了滿足這群中年老男人的掌控欲，她作為林家獨子，被迫喝了幾杯酒，現在滿嘴都是惡心的酒味。
一群喝得滿臉通紅的男人晃晃悠悠站起來，留下滿地的煙頭和酒瓶，随林父大笑着離開林家去往下一個娛樂地點，繼續聲色犬馬的潇灑夜生活。
林母和陳姨從下午到深夜一直待在廚房裏，聽到這群人離開的聲音後，以為終于能歇一歇，結果一出門就看見了一片狼藉的餐桌。
她們一個作為妻子，一個作為保姆，似乎已經對這種場景見怪不怪，沒有一句怨言，手腳麻利地就開始收拾起來。
林聽安靜地看着她們，沒有說話。
“聽聽，要不要再給你煮一點綠豆湯，晚上喝了酒也不知道你明天起來會不會頭疼。”林母直起身錘了錘酸疼的腰，正巧看見林聽捏扁了空牛奶盒，便溫聲問道。
“是啊聽聽，再喝點湯解解酒吧。你還沒成年呢就硬逼着你喝酒，實在是太過分了！”陳姨一腳踩扁空的啤酒罐子，氣得罵罵咧咧，一只手還對着林父離開的方向指指戳戳。
“不用了，我沒喝醉。”林聽搖搖頭，想要上前去幫她們忙，卻被連聲制止了。
“你別忙活了，應付了一個晚上的臭男人可不得累壞了，趕緊洗個澡去睡覺吧！”
“是啊聽聽，這些活我和陳姐兩個人來做就好了。”
林母輕輕推着林聽的肩膀，示意她上樓去休息。
“......”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的林聽無可奈何，只能作罷，“那我先上去了，你們也別弄了，他明天早上回不來的，這些東西你們明天再收拾也來得及。”
話落，兩位和藹的婦女嘴上說着好好好，手上的動作卻一點沒停。
林聽沒力氣再勸，轉身就走了。
等她洗完澡出來後，已經快要十二點了。
溫卻微拉了個小群，三個在外頭一起跨年的家夥擠在嘈雜的人群之中，不斷低頭發着消息。
【微微：@口斤，你人呢人呢人呢人呢，怎麽老半天不吭聲】
【範晚天：（自拍合照）X10】
【範晚天：聽，快看我帥氣的臉龐】
【聞語：（抹汗）】
【範晚天：不覺得我很帥嗎（得意）】
【微微：拍得臉都歪到大西洋北岸去了】
【微微：我家小寶貝的臉也沒拍好】
【微微：（撤回一條消息）】
【範晚天：小寶貝？】
【聞語：小寶貝？】
林聽托着下巴，慢悠悠地劃拉着群消息，順手點開了範晚天發出來的合照。
他高舉着手機鏡頭對準自己，蠢兮兮的大臉盤子占據了照片的二分之一，可愛的小虎牙都笑出來了。
付聞語站在他的背後，一臉冷漠地看鏡頭，在慘不忍睹的原相機之下依舊漂亮得晃眼。
溫卻微站在最後面，身旁還貼着個黏糊糊的應遇。
小寶貝？什麽東西。
林聽看着因溫卻微一時手快，而驟然沒了動靜的群，大概能猜到他們應該是從線上對話轉為線下調侃了。
【口斤：小寶貝？】
【口斤：約人出門玩你還拖家帶口？】
【口斤：溫姐你玩得挺變态啊】
【微微：我沒有（汗顏）】
【微微：阿遇跟同學約好了一起跨年，我們只是正好碰到的】
【範晚天：這個我能作證，我們确實是在廣場遇見溫姐的小寶貝】
【微微：......】
範晚天此話一出，群裏又沒動靜了，他估計被摁着打了。
林聽低着頭笑了下，挑了張付聞語看起來最漂亮的合照保存在手機裏。
時間過得很快，還有一分鐘就要迎接新年了。
林聽所居住的這一片區并不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幾乎在秒針剛過十二點的那一刻，不遠處的煙花就咻一聲竄上天空炸開。
【範晚天：新年快樂！！！】
【微微：新年快樂~】
【聞語：新年快樂】
【口斤：新年快樂（玫瑰）】
林聽擡眸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裏不斷閃爍着煙花絢爛的色彩，奈何太高太遠太零散，觀賞性并不強。
就在她準備告別各位朋友去睡覺的時候，付聞語忽然私聊了她。
【聞語：（圖片）】
【聞語：你想看的煙花】
【聞語：确實很漂亮】
他用心找了一個開闊的角度，近距離拍下了絕美煙花在空中綻放的瞬間。
林聽在看到圖片的時候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自己周五那天對他說的話。
她說，煙花很漂亮，但很遺憾她看不到。
沒想到付聞語竟記住了這句并不值得特別關注的抱怨。
林聽的心情莫名有點微妙。
【口斤：确實很漂亮】
【口斤：如果今天能跟你一起看就好了】
她沒說你們，而是你。
她故意的。
那頭正在輸入中持續了一分鐘左右，遲遲沒發出來消息。
林聽仿佛能想象到，付聞語看着她那句話反複糾結思考的樣子。
【口斤：怎麽了朋友，想不出安慰的話嗎？】
【口斤：沒關系我超堅強的，今天一個人在家也沒哭】
【口斤：（柔弱倒地.jpg）】
那頭的正在輸入中終于消失了。
【聞語：你最好是（撇嘴）】
【聞語：可以等我十分鐘嗎】
【口斤：好】
林聽默默思索了一下從中心廣場坐車回來的時間，十分鐘是完全不夠的。
她無法停止運轉的大腦閃過了很多個想法，全都覺得可能性不大。
這讓她很好奇，付聞語要拿這十分鐘做什麽。
第一次坐着純發呆浪費時間的林聽，許久後終于再次等來了悅耳的消息提示音。
【聞語：（圖片）】
【聞語：四舍五入一下，今晚的煙花就算是我們一起看的】
林聽沒看懂他這話的意思，直到她點開了圖片。
圖片是範晚天拍的合照，但不同的是，上面空缺的位置被畫上了一個等比例大的人物半身。
這個人物臉上是很呆瓜的豆豆眼，黑色的短發也很潦草。
但她卻放大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口斤：這畫的是我嗎？】
【聞語：嗯】
【聞語：手機不太好操作，畫得有點簡陋了】
【口斤：不會，很可愛，我很喜歡】
【口斤：我可以發動态嗎（臉紅）（害羞）】
【聞語：可以】
心情愉悅的林聽打開手機自帶的修圖軟件，把應遇的半張臉擋住後，勉為其難給站在大前排面部歪曲的範晚天修整了一下，其餘兩個女生顏值過硬則無需再畫蛇添足。
她将這張特別的合照以及煙花圖發布到空間，并配文【四舍五入也算是一起跨年看煙花了】。
疑似在偷偷摸摸不斷刷新蹲守的付聞語，迅速地點了第一個贊。
五分鐘之後溫卻微跟範晚天才看到這條動态。
他倆一邊坐車回家，一邊在群裏對着林聽狂轟濫炸。
【範晚天：這誰畫的，煙花誰畫的！？？】
【範晚天：林聽你怎麽可以背着我們偷偷發！！】
【微微：不用猜了，肯定是聞語】
【微微：你就寵林聽吧（微笑）】
【聞語：（拘謹.jpg）】
【林聽：（害羞.jpg）】
【範晚天：（大哭）你倆好歹也挑一張我比較帥的圖吧】
【範晚天：不對】
【範晚天：啊~聽，你果然是愛我的，你居然為我P圖了（臉紅）】
【微微：你那大臉盤子不P一下，林聽怎麽敢發出去】
【範晚天：？？？】
看着可憐的範晚天又被溫卻微欺負，林聽難得想發發善心替他說話。
可沒想到，再傻的孩子也有成長的一天。
範晚天居然學會反駁了。
【範晚天：你是不是嫉妒我？】
【範晚天：你看到林聽給我P圖，卻把你家小寶貝P沒了，不被愛的滋味不好受吧】
【範晚天：哥果然是林聽唯一的真愛，小付就算給他畫了畫，也沒享受到哥這待遇】
【範晚天：啊~】
林聽撐住額頭，看到這些話實在是繃不住了。
【口斤：我勸你少說兩句】
【口斤：你還在卻微的車上】
笑嘻嘻狂打字的範晚天看到這兩句話，終于消停了。
他坐在後排顫顫巍巍地擡頭，冷不丁在車內後視鏡裏與溫卻微對上視線。
她冷酷一笑。
範晚天：“......”
範晚天：“我錯了，林聽的真愛其實是你。”
範晚天：“我只是一個愛說話的小三.....不是，一個愛說話的小男孩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