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的眼淚
他的眼淚
第一次月考很快來到，日常輕松的氛圍一下子變得緊繃起來。
尤其是實驗班的學生，雖然只要成績別下降得太離譜，一般都不會被調離，但任誰也不想才剛進來一個月就丢了所謂尖子生的臉。
一班的學生考試座位順序沒有變化，其餘七個理科班和三個文科班則随意打散。
林聽坐在第一列第一個，每個科目的監考老師抱着卷子進來的時候都要看她兩眼。
考試途中他們也不閑着，東晃一下西晃一下，最後若無其事地站在林聽背後偷瞄她的答題情況，然後滿意地回到講臺上坐着玩會兒手機。
周五下午正式結束考試，林聽幫着同學把拆成單桌的座位複原，而後一溜煙跑到付聞語的座位旁，敲了敲桌子示意他稍微等一等。
耗盡腦細胞的學生們沒幾個願意逗留在教室，只想要麻溜收拾完東西回去度過愉快的周末。
因此五六分鐘過後，班上的人基本上快走光了。
“有什麽事你快說，我媽還在等我。”付聞語背着書包主動上前。
林聽光明正大地掏出手機，打開企鵝目的明确：“看在好麗友的面子上，加個企鵝號不過分吧？”
“就這事值得你搞得這麽神神秘秘？你直接說一聲，我寫給你不就好了。”付聞語一臉嫌棄地接過手機，在搜索欄輸入自己的號碼。
“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不在意下周一大家都說你當衆傳情書給我。”林聽聳了聳肩。
“你也配？”他不屑撇嘴。
“綽綽有餘。”林聽接過遞回來的手機，看了眼柴犬傻笑的頭像，申請了添加好友，“對了，你周末有沒有時間，要不要出去玩？我晚上會把卻微一起叫上，範晚天也會來。”
“聽說中心廣場開了家新的□□，正好考完試過去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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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付聞語一聽到要結伴出門，下意識就是拒絕。
可林聽注視着他的眼眸裏有光亮在一閃一閃，看起來很期待他點頭的樣子。
付聞語為難地捏緊了書包背帶，他已經有幾年沒跟所謂的朋友出門游玩了，他一想到那些擁有着歡聲笑語的熱鬧畫面，就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轉瞬就成了泡影。
林聽很擅長察言觀色，她給了對方些許猶豫時間，若始終無法給出肯定答案，那她也不會強求：“沒關系，如果沒有時間的話，那我們下次再——”
“我不一定。”付聞語繃緊了脊背，神色僵硬地打斷林聽，“我周末一般都要練琴，想出去玩的話，得先經過我媽的同意。”
林聽聞言意外地挑了挑眉，卻沒揪着這事繼續問：“行，那我晚上跟他們定好時間後告訴你，如果阿姨同意的話，明天就按照約定的時間集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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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姨在林家的工作最近算是正式穩定下來，林父那邊爽快簽了服務合同，他沒什麽意見，就是回家的頻率更低了一些，不過這倒也算是喜事一樁。
得知林聽這兩天考試，陳姨和林母一拍即合，晚上直接煮了個小雞炖蘑菇。
聽見大廳響起腳步聲，兩個本來還在廚房裏忙活的人，紛紛鑽出了門。
“聽聽回來啦，快去換個衣服，一會兒就可以吃晚飯了。”
林母頭上的紗布前兩天就拆了，最近身邊有人陪着說話，臉色肉眼可見得好了不少。
林聽點點頭，轉身上樓回房間。
她走到窗邊想将窗簾拉起來，一擡眸卻冷不丁隔着連個小庭院的距離，看見了同樣站在窗邊的付聞語。
平時那個房間總是拉着窗簾，不曾想那竟是他的房間。
收獲意外之喜的林聽拿出手機，想要朝付聞語示意，讓他別忘了查看驗證消息。
怎料對方跟見了鬼一樣，唰一下就把窗簾拉上，還偷偷摸摸從縫裏伸出一只手來把窗也關嚴實。
“......”林聽摸了摸腦袋。
她看起來很像那種半夜會爬窗的澀鬼嗎？
但值得欣慰的是，下一秒手機就彈出通知，付聞語通過她的好友請求了。
【口斤：哈咯】
【聞語：？】
【口斤：別忘了問阿姨哈】
【聞語：我不是少年癡呆】
【口斤：哈哈，你還挺幽默】
對面沒回了。
林聽對他保持原始形象的厘米秀做了個挑釁的動作，摁滅手機笑着換衣服去了。
吃飯的時候，林父忽然回來了。
起初還在飯桌上跟林聽樂呵聊天的陳姨，聽見車子熄火的聲音後，快準狠地将雞骨頭全掃進飯碗裏，清除掉自己留下的所有用餐痕跡，三兩步沖進了廚房中。
等到林父悠哉悠哉步入餐廳坐下，秒換臉的陳姨又端着一碗熱騰騰的米飯出來，對他笑得恭敬。
“先生回來了，您請用餐。”
放下飯碗後，她極有眼力見地遞上全套餐具，最後見對方沒什麽吩咐，就重新回到廚房。
“這錢沒白花，還是保姆伺候人比較舒服。”林父穿着皮鞋踩在旁邊的凳子上，舒舒服服地扒了幾口飯，“不像一些不會賺錢只會花錢的女人，一沒姿色二不會伺候人，活着就是浪費空氣。”
林聽垂着眼淡定喝湯，林母嚼飯的速度漸漸放慢。
等林父拿着筷子把雞湯和葷菜都攪了個亂七八糟後，終于吃飽喝足的他去客廳翹着二郎腿看電視，聲音還開得震天響。
陳姨從廚房裏悄悄探出了腦袋來，見林父走了，才回到餐桌旁收拾。
她瞄了眼林父的飯碗，忽然笑了。
“嘿，吃的還挺幹淨，我剛才裝雞骨頭還沒來得及洗，黏在碗邊的小雞血管都不見了嘞！”
林聽抽紙擦嘴巴，聞言用餘光掃了下林母。
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嘴的女人，頭一回沒有悲傷到咽不下飯，嘴角反而抽搐得很厲害。
就像是你正在經歷一件很難過的事情，快哭了，突然有人講了個地獄笑話。
這很難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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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聽洗完澡之後，跟範晚天商量了一下明天去中心廣場玩的事情。
畢竟他纏了林聽兩天，不陪他去玩就要一哭二鬧三上吊。
【口斤：我喊了卻微，聞語可能也要一起，我家離廣場比較近，明天下午兩點來我這集合吧。】
【口斤：（位置信息）】
【範晚天：收到~（愛心）（愛心）（玫瑰）】
【範晚天：好哥哥，明天就要初次見你家長了，人家現在有點緊張（臉紅）】
【口斤：不用緊張，建議帶一條中華兩條人參三瓶茅臺四箱燕窩，我家人一定會很歡迎你（微笑）】
【範晚天：（中指）小偷進你家門都得留兩條褲衩子】
林聽看着聊天框裏碩大的黃色中指，勾了下唇角。
恰好付聞語彈出了條消息，就簡簡單單四個字，連個标點符號都沒有。
【聞語：明天可以】
【口斤：好麗友（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口斤：明天下午兩點來我家集合】
【聞語：好】
跟範晚天這種嘴碎的聊過天後，付聞語的态度對比起來冷淡了不少。
但林聽看着那多一個字都嫌煩的聊天消息，卻還挺開心的。
笑話，整個二中可能就只有她一個男的有付聞語的企鵝號好嗎！
好吧，可能是一個男的都沒有。
第二天清早，周末也絕不會放縱自己的林聽，早上五公裏跑完後，吃完早餐休息一會兒又去了負一樓的健身房，适當地撸了一會兒鐵。
她這兩年全靠着幾乎不間斷的晨跑加上下學騎行，以及周末的高強度健身來鍛煉自己，也正是因為她幾近苛刻的堅持，身上肌肉雖不算飽滿，卻從未有人質疑過她的性別。
連和她貼近相處過的陳姨都沒有懷疑過哪怕一絲一毫。
畢竟本身女性練肌肉的難度就比男性大，林聽做到這個地步，如何能不成功。
但身處高壓之中，她的精神狀态有時候也挺迷的。
時間很快來到下午一點半，輕車熟路的溫卻微第一個上門來。
林聽端了盤冰西瓜出來，兩個人靜悄悄地在客廳吃瓜。
“阿姨惹？”溫卻微嚼着西瓜含糊問道。
“在午休，噗。”林聽扭頭吐了個西瓜籽。
一點五十分的時候，範晚天也到了。
他隔着網絡嚣張得很，真登門拜訪時卻變得拘謹內斂，一顆圓溜溜的腦袋從門口探進客廳小心地掃了一眼，而後才邁着小步子跨進來。
“你幹嘛，真要當小偷啊？你的褲衩子我可不要啊。”
林聽托着下巴看他，猛地開口吓得範晚天一激靈。
他猛松了一口氣，沒看到大人瞬間就直起腰來，毫不客氣地坐過去吃瓜。
時間來到兩點，付聞語遲遲未現身。
林聽發了幾條消息過去，無一例外都沒得到回複。
“你們先坐着，櫃子那裏有零食随便吃，我去聞語家看看。”
心生疑惑的林聽沒有猶豫，馬上動身去找人。
她不覺得付聞語會是個言而無信的人，怕就怕在他可能碰到什麽棘手的情況了。
林聽拿手虛虛遮擋着毒辣的陽光，一路小跑到付家。
正要摁下門鈴的時候，東西被狠狠摔碎在地的巨響透過門縫傳了出來。
林聽愣了下，反應過來後立刻轉身離開付家。
“我撕爛你的嘴！！！”
林聽退到庭院外時，付家大門被嘭地一聲砸開，一句尖銳而短促的怒罵聲清晰地傳出來。
穿着一身藍白相間夏日休閑服的付聞語跑出門來，反手将門又摔上。
他渾身氣壓極低，低着頭肩膀顫動得格外厲害，一頭長發有幾分淩亂。
林聽張了張嘴，剛要脫口而出的話，在付聞語擡頭的那一瞬間全都吞了回去。
他哭了。
一顆兩顆的眼淚不斷從濕紅的眼尾落下，濃密的睫毛上全是碎點點。
平日裏高不可攀的美人，站在家門口委屈地咬着自己的唇瓣，哭得心碎又可憐。
白皙的面頰上還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刺眼又狼狽。
“聞，聞語。”
林聽其實可以趁他不注意，悄悄離開裝不知道。
但她覺得自己不能這樣。
沉默垂淚的付聞語聽到自己的名字，忽然驚慌失措地舉起手胡亂擦拭眼淚。
可是被撞破的不堪和心中的難過交織在一起，讨厭的眼淚越擦越多。
林聽頭一次無措地掏着自己的口袋，把兜掏爛了也掏不出一張紙，只有幾顆薄荷糖。
她走近幾步交代了一句，扭頭就狂奔回家去。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過來。”
在客廳吃瓜吃到撐的溫卻微和範晚天，見林聽一陣風似的回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見她猛地竄上樓。
沒半分鐘她又沖下來，抽空給一臉迷茫的兩人丢下一句話：“再等一下！”
他們呆呆地對視了一眼，老老實實把桌上的瓜皮先收拾幹淨了。
等林聽折返，付聞語已經收拾好了情緒，紅着眼眶默不吭聲。
林聽将濕紙巾和手帕紙遞給他擦臉，又将一次性口罩拆封。
付聞語沒有拒絕她的好意，背對着一扇他不想再踏進去的門，安安靜靜地收拾自己。
他将口罩戴上，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确定巴掌印不會露出來，才放心道：“走吧。”
林聽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最後只是點了點頭。
“喔來了來了終于來了！”
屁股坐不住凳子的範晚天見林聽把人帶回來，當即興沖沖地跳起來。
溫卻微剛想跟付聞語打招呼，見到他奇怪的樣子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诶，付同學你這大熱天的怎麽戴口——嗷！”
藏不住話的範晚天嘴巴永遠快腦子一步，溫卻微轉身就踹了他一腳。
“哎呀第一次看見聞語穿常服，長得好看真是穿啥都好看啊。”她笑嘻嘻地走過來，跟林聽對視一眼。
“走吧晚天。”林聽會意，站到了範晚天身邊。
溫卻微家裏的司機将他們都送到中心廣場後便離開了。
林聽帶着兩個女生先進室內躲太陽，轉頭就跟範晚天去買飲料。
“诶！沒問她們要喝什麽诶！”
範晚天站在一點點前面挑好了自己愛喝的，後知後覺自己似乎忘了什麽。
林聽懶得搭理二傻子，快速點完三杯奶茶後，特意要求其中一杯多加冰塊。
“你上火啊要這麽多冰塊。”範晚天撓頭。
“我喜歡生吃。”林聽淡淡一笑，慈愛地拍了拍二傻子的肩。
拿到奶茶後，範晚天只知道快樂嘬嘬嘬，沒有注意到林聽将多冰的那杯給了付聞語。
他接過動手的奶茶晃了晃，冰塊密集到都晃不起來。
林聽當着付聞語的面舉起手，将奶茶貼在自己滾燙的面頰上，嘆道：“天氣是真的很熱啊。”
“确實很熱。”
“熱炸了！”
其他兩人附和。
唯有付聞語鼻子微微一酸，學着林聽的動作，隔着口罩将奶茶貼在隐隐作痛的臉頰上。
最後輕輕應了一聲：“是挺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