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扼殺的你

第88章 待定

待定

面試的消息傳開。

弗萊格軍校派出艾蒙斯去和軍團長交涉這是否符合規章制度，結果卻連人面都沒見上。

李爾指揮官彬彬有禮的告知艾蒙斯，他們軍團需要一幢大樓來當面試場地。

好家夥，開口就是一幢。

夾在中間兩邊為難的艾蒙斯隐忍着怒氣，委婉提醒李爾，學校方面還沒有再蓋一幢樓的打算。

李爾指揮官标志性的微笑看得人毛骨悚然。

“那就想辦法空出來。貴校不會連這都做不到吧？”

黑色烏鴉看上去似乎要把他當場啄死。

艾蒙斯不想不明白的殉職當場，衡量之後同意了李爾指揮官的請求。

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為難。學校只是空出一幢樓而已，而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險和這幫黑色家夥們打交道。

這該死的考核快結束吧。這幫家夥最好永遠待在德萊星，別到弗萊格軍校了。

艾蒙斯煩躁且忍氣吞聲的離開了。

目送負責人離開的背影，費洛曼伊打開酒瓶的木塞，揚眉道：“他是不是在用眼神罵我們？”

“顯而易見。”

面試消息很快下達給軍校生們。每個人都接收到這條指令。

短時間內他們已對D軍團的做事章法有了認知，既然僥幸從訓演場上的事故中幸存下來，那還是別再去找死了，誰知道還會再出什麽事情。

有的人幹脆趁着這個機會修改志願申請。

霍爾登一直留意申請信息，也按捺着等待郁此來找他。聽說訓演場上的事故後，他第一時間趕去發生地，可惜被保護屏障擋在外面。

其他軍團負責考核的指揮官已陸陸續續來到弗萊格軍校，他遲遲未等到郁此提交修改志願的申請。

難道是他那天說的話還不夠明白嗎？

尤其是經過這一出事故後，他想不出郁此還有什麽理由要待在D軍團。

霍爾登去看望過郁此，他躺在醫療艙裏。多麽奇妙，這個人僅僅只是一副沉睡者的姿态依然能那麽惹眼。在此前凝視他，同他對視，從未設想過他展露出的脆弱一面那麽叫人心碎。

他忽然懂得林伊說的那些話了。

那麽選擇庇護這樣的人，也是理所應當的一件事。

可惜郁此并不領情。

時間很快到了面試當天。

參與弗萊格軍校負責考核的團員依次有考核指揮官李爾·謝，代理指揮長費洛曼伊，以及波多納夫、喬治波乙和尤金虎。其餘團員駐紮在附近星系，視情況調配。

施萊恩軍團長不會長待弗萊格軍校，名義上他擁有最終裁決權，實際上主要事務交由副團李爾·謝。

前來面試的軍校生面對的便是如此迫人的一幕。

為首的黑色烏鴉深綠色的眼眸沉沉的盯視着他，即便考核指揮官李爾·謝的笑容再怎麽親和，也無法掩蓋高等Alpha的精神力無形中的施壓。

D軍團的成員們個個身形高大，連看上去最為散漫的費洛曼伊也能從他卷起的衣袖上看到緊實的肌肉，懶散表象下蘊藏的力量不容小觑。

面試完畢，軍校生同手同腳離開房間。

門一關上，費洛曼伊肆無忌憚的笑聲響起。

“這個新生像鹌鹑似的，都不敢看團長一眼。”

喬治波乙不置可否，示意費洛曼伊坐端正點，“你口袋裏的酒都要灑出來了。”

弗萊格軍校的學生們無趣乏味，毫無新意。他們如出一轍，在高等Alpha越發不耐的威懾下戰戰兢兢，規矩的連話也不敢多說。

費洛曼伊原先來湊熱鬧的熱情很快就消失了，他的眸光興致缺缺，如果不是團長還在坐鎮，他絕對會先找個理由撤退。

同僚提醒他：“收一收外放的精神力，你要這些新人一上來就被你弄死嗎？”

費洛曼伊笑容無辜：“啊呀，小小的玩笑。”

他的視線落在坐在角落邊的尤金虎，對方閉着眼一動不動，光明正大的擺出偷懶的姿态。

真想快點輪到那名新生。費洛曼伊內心暗自嘆氣，感受時間的煎熬，副團李爾·謝還在盡職盡責勾選他認為可疑的名單人員，不時和施萊恩軍團長商讨兩句。

聯想到過來面試的軍校生在團長面前戰戰兢兢，連大氣也不敢出的樣子，費洛曼伊若有所思，也不知那名新生會是怎樣個态度。

畢竟他們也只有在訓練的時候會和團長距離那麽近。

在費洛曼伊自覺漫長的等待下，他終于等來了那名新生。

場上的氣氛無形中發生了變化，團員們相互間交換了一個眼神。

今天的這場面試交流等來了主角。

郁此穿着弗萊格軍校的制服走進房間，他的目光依照座位順序依次注目過各位D軍團員，純白色的制服像白鴿的一根羽毛輕輕地掠過烏鴉們的心底。

他是這裏唯一不同的顏色。

而在此之前，誰也沒有留意到這一點。

四周空蕩蕩的，唯有中間有把椅子。

剝去面試交流的謊言，無聲的審判開始。黑色法官們坐在高一階的位置居高臨下的注目着他，用以威懾的精神力冰冷的迎接犯人落座。

犯人沉默無言。

施萊恩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巡視而過。

弗萊格軍校的制服本該貼身，但在他身上顯得有幾分寬大。他的身體那麽單薄，卻是個不折不扣的Alpha。

郁此·克萊柯拉，十八歲，B級精神力，出身遠馬星。

“我看過你的簡歷和志願申請，但我還是好奇你為什麽選擇D軍團。畢竟你看上去更适合其他軍團，這點你自己應該也知道。”

李爾·謝：“如果你現在的回答還是為了軍團長的緣故，那你可以離開了。”

蟄伏于暗處等待狩獵的野獸無聲無息的睜開眼睛，注視着獵物。

房間內氣氛壓抑，幾道蘊含打量與警示意味的精神力流經郁此身側，其中最為顯著的一道蘊含冰冷的殺機，緩慢繞過他的脖頸。

費洛曼伊皺眉望向尤金虎，對方不知何時睜開眼，目光鎖向場中間的新生身上。他不知對方是如何開罪了尤金虎，事實上如果不是他和喬治波乙也予以精神力産生警示的波動，這位同僚恐怕就要下手了。

他們都看出來尤金虎對那名新生飽含敵意。

在這暗自較量中，這名新生開口了。

郁此低頭思考一陣，緩緩道：“如您所說，我可能更适合其他軍團。無論怎麽看我的家世和考核成績都更符合其他軍團的要求，不管是第一中軍團還是第三軍團，他們都不會對我說出像您剛才那樣的話。”

“我可以預想到我進入其他軍團以後，會擁有的榮譽和被賦予的級別。但這和我想要施展抱負的想法不同，我知道這個理由不足以說服您，可我的确是懷着理想選擇D軍團。”

真正使團員們産生想法的，是郁此接下來說的話。

“星歷3019年，蟲族占領了航鳴星，第一中軍團以未接收調任命令為由拒絕前往支援，是當時還在鄰星掃尾的D軍團趕往戰場。”

“星歷3022年，以奧克多為首的星盜們集結起來對帝國的航行路線實施壟斷，這場紛争持續了一年，嚴重影響帝國發展。軍團們聯合要求談判，是D軍團找出內敵，殺死奧克多。”

“我保留了當時現場的錄像，我至今記得施萊恩團長割下叛徒的頭顱時宣告的那句話。”

弗洛曼伊的嘴唇微動，随着郁此默聲說出那句話。

“‘我們絕不向敵人屈服，我們會用他們的鮮血祭奠戰死的士兵。’”

“D軍團被外界诟病一直不同于其他軍團。但在我看來，是它太超越。從前想要加入軍團的新人都要經過層層篩選，甚至有的軍團更注重出身，這導致軍事方面一度遭到某個階級的壟斷。直到D軍團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壁壘。”

這話過于直白，李爾·謝也有些驚訝于郁此的坦然話語。

“我很清楚我的出身和能力，如果我選擇其他軍團，大概率只會被調任到普通的軍職跟随長官，等到合适的年紀退休。但我想在自己有限的能力範圍內去做更多的事，我認為只有加入D軍團才能做到這一點。”

郁此道：“我也想像你們一樣。”

他直視他們每一個人。

團員們沉默了。Alpha的壽命長達幾百年，郁此正當成長，說是一個懷揣天真的稚嫩孩子也不為過。他袒露的心緒那麽熱烈誠摯，這足以短暫的灼傷他們幾秒。

尤其是，對方毫不掩飾的說：“我也想像你們一樣。”

忽然就被當做追尋的目标來對待了，一時間五感雜陳。

“最後一個問題。”

在一片沉默中，施萊恩團長發話了。

郁此仰頭看他，冰冷的黑色在他面前依次展開，他們身後的玻璃窗繪制着色彩斑斓的景觀。他黑色的瞳眸凝視從窗縫間照射進來的光線，團員們認為的熱烈、稚嫩與理想的眼眸下是一片黑暗的死寂。

這一天還未過去，他的白晝卻早已被熄滅。

施萊恩軍團長問：“你仰慕我？”

“是的。”

他回答：“我一直将您視作我追尋的目标與理想。”

*

除尤金虎外的其他團員都投了贊成票，唯獨尤金虎反對。

費洛曼伊：“挺可惜的，這個新生的能力一般。但讓他多留一段時間再淘汰吧，我們可以教教他。”

在留下與淘汰間，施萊恩團長選擇了待定。

唯一的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