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的自白
你的自白
你的一生再普通不過,和大多數人沒什麽兩樣。
你生長在一個惡劣的環境,依靠蠶食母親的血肉生存。童年時期的你發育不良過于瘦小,無法參與到同齡人的游戲裏。你無法苛責什麽,你的母親有在努力的喂養你。
她沒能使你的身體得到充分的營養,可你的思想卻過早的被催熟。在你同你的母親,和那個被稱作父親的男人構建的家庭裏,你意識到你的社會屬性是一個弱者。
同齡人穿上了140碼的衣服,你仍停留在110的尺碼。孩子們抉擇玩伴的時候會下意識忽略過你,你的存在感僅限于被動接受來自同齡人的,介于欺負與玩笑之間的嬉鬧。在尚不明清自己是否遭到欺淩時,只能傻傻迎合着露着畏縮讨好的笑。
你的童年過早的枯竭了。
由于你們三人組建的家庭屬性在社會關系上也很難使他人産生尊重,因着遭受奴隸般對待的母親和渾噩度日的父親的牽連,在老師眼裏你似乎也是被列為不需要認真對待的孩子。
老師并沒有對你做出特別處理,她只是下意識的在某些事情上對你做出了區分。
你不是一個卑劣的孩子,老師清楚你怯懦的性格是做不出壞事。但是當你在班級裏被指認為小偷的時候,為了省事老師還是當着同學的面把你書包裏的東西倒出來檢查,再脫掉你的衣服褲子進行下一步搜尋。
你的老師并不是不知道有叫家長這項選擇,只是你的家庭屬性令她潛意識忽略了這點。你是否會被這些成年角色重視取決于你的父母,而掌握着你命運的成年角色又根據你的父母輕飄飄的對你做出判決。
察言觀色的孩子們再因此,又對你進一步做出介于欺負與玩笑之間的嬉鬧。
你的童年枯竭于你的自尊被輕飄飄的打碎那刻。
你的母親出逃于一個下午。在你們三人構建的家庭關系中,她同你一樣居于食物鏈的低端。你們既是臍帶相連的母子,又是某種意義上的受害者。
你的媽媽的母親以死相逼她嫁給你被稱作父親的男人,她的悲劇有兩樁,一樁來自她的母親,一樁來自你的父親。
你不确定她的悲劇是否其中還有你,但是她說過她愛你。那麽,就暫時先将你略去。
她日複一日承受來自你生理上的父親的摧殘,規勸她不要離婚的那些人似乎都并未發覺你美麗的母親變得愈發木讷呆滞,她正在被毀掉。她身為人的尊嚴不斷被打碎,她的人格被消亡,她的意志喪失了自我,她的臉龐總帶着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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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社會屬性是一個弱者,成年角色總習慣以高高在上的視角來看待孩子,孩子在他們眼裏既可以是幸福美滿的象征,也可以是某種不幸的投射。
母親曾對你說,她愛你。
你也愛你的母親,基于愛你做出了不可思議的回饋,而這一切發自本心,弱者也有維護愛的本能。你遭遇欺淩時習慣畏縮讨好,可面對母親被再度摧殘時,顫栗的心促使你咬緊牙關做出了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你傷害了生理上被稱作父親的那個男人,他因此住了很久的醫院。
你和你的母親平靜的過了一段日子,直到某個下午她告訴你她要離開。不能說她抛下了你,她已經用愛你這件事破碎的支撐了很久,她消耗了太多的自我,現在輪到她要去縫補自己的時候了。
你只能祝福她。
你預料到你開口挽留的下場,你的母親會因為母性作祟,因你的挽留再度被喚起愛你的本能。等待她的要麽是繼續忍耐,要麽是她帶着你一同離開。
一個帶着孩子維生的女人會過得很艱難。更要緊的是,你的母親會因你而無法重新開始她的生活。
你生理上的父親尚且那麽自私,那麽為什麽你的母親不可以自私一點?
之後的歲月裏你也會有憎恨母親的念頭,你會想她是不是重新組建了一個家庭,有了一個更愛的孩子。為了避免想起以前不美好的回憶,她會連同你一起和那個男人埋葬在過去。
但最終你只希望她能過得好。
步入社會後的你有了新的社會屬性,在小孩眼裏也是屬于要仰頭去看的成年角色。你意識到平靜生活不過如此,像一口幹涸的枯井,世界在你眼裏每天都在毫無意義的運轉。
你開始為生活奔波,因為錢而感到無力的每一瞬間都是世界對你的磨損和消耗。
世界是虛拟的榨汁機,完好的肉-體下是被攪碎的靈魂。
努力工作是為了讓生活變得更好,而實際上每一份工作都讓你再變得殘缺。你沒有覺得你變成熟了,你覺得你一直在失去。你對任何事物都不抱有熱情,期待,幻想。
在他人眼裏看來,你經營自己的生活,擁有愛好,但那只是一種你的宣洩和自救。
你逐漸被一個看不見的怪物吞噬,銷毀。某天照鏡子的時候,你發現你的眼神是那麽冷漠木然,死氣沉沉。
一切都在本末倒置,屈于生活而喪失了精神的伊甸園,日複一日消耗于人與人之間的交際。童年時的你和成年後的你并沒有絲毫分別,你們依然在不同的時刻被同樣打碎。
人生來就帶有一團自毀的欲望。
當你站在窗邊向下望的那刻,你想起了你的母親。你無法重新回到她的身體,回到那誕生之地。
你閉上了眼睛。
冰冷的地面與你不過是一張柔軟的搖籃。
你想念你的母親。
你将重新回歸她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