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裝乖

第43章 章

第 43 章

陸恒的度假村環境很好，北面靠山，南面環湖。夜深人靜後，四周是城市裏少有的安靜。

姜安池和常祝住的雙人間裏有兩張大床，兩床之間隔着兩米寬的距離。不近不遠，恰到好處。

姜安池的床靠窗，他面對牆側躺着，窗簾堪堪遮住窗戶底端，稍一擡頭就能看見外面的景象。

換做一個月前，他肯定想不到有一天會和常祝住一個房間。入睡前深呼吸了好久，才管好亂飛的思緒。

窗外起風了，樹影斑駁，在純白色的窗簾上投下陰影。

姜安池閉上眼，想盡力忽視掉窗簾的沙沙聲。可一旦轉移注意力，房間裏另一個人的存在就令他難以忽視。

很不幸，姜安池失眠了。

他從床上坐起，把腦袋伸到窗簾另一側，将窗戶推開一小個縫隙。

窗外剛好就是一棵巨大的梧桐樹，伸手就能碰到枝葉。閑來無事，他幹脆将窗戶開到能容納下一個小臂的寬度，擡手去摘枝幹上的樹葉。

“在幹什麽？”

房間裏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姜安池吓了一跳，慌忙抽手，猝不及防被劃過來的窗戶夾住。

“嘶。”

葉子沒摘着，手倒先被窗戶咬了。

他的頭還擱在窗簾背面，這時顧不上別的，拉開窗戶把手解救出來。

身後的人笑了一聲，姜安池聽見他從床上下來，随後，自己的床軟下去一塊。

熟悉的氣息離他越來越近，下一秒，常祝的頭從窗簾外側伸了進來。

“窗簾外面有什麽？”常祝和他靠得極近，帶着笑意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後側頭看他，“小彼得潘來接你了嗎？”

姜安池鬼使神差地也往外瞧去，除了樹還是樹。

姜安池說：“看樣子還沒來呢。”

常祝很輕地笑了一聲，擡手把窗簾全部拉開，月色頓時灑進屋內。

姜安池突然意識到兩人靠得很近。

常祝單膝跪在床上，用一只手支撐着身體，上半身往自己這邊傾斜。

他有點看楞了，在心裏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

靠。

別說，真挺帥的。

常祝保持着這個姿勢沒動，低聲問：“要是他來了，你要跟他走嗎？”

姜安池說：“得看他帶我去哪。”

常祝将另一條腿也放上來，調整姿勢和姜安池并排坐着。

“你還真想走啊。”常祝虛虛握住姜安池的手腕，笑說，“你不要毛毛了嗎？”

或許是剛從被子裏出來的原因，常祝的手掌是溫熱的。

姜安池感受着手腕處的溫度，也笑起來：“那我先去隔壁把毛毛叫醒。”

“不叫我嗎？”

常祝問完這句，連帶着自己也愣了一瞬。

姜安池的手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剛想回答，對方的手松開了。

“沒事。”常祝捋了捋頭發，往後退了些，默了幾秒後問，“睡不着嗎？”

姜安池将嘴邊的話咽下去，回答說：“嗯，可能有點認床，是我吵醒你了嗎？”

常祝說：“不是，我也睡不着。”

姜安池問他：“因為失眠？”

常祝點了下頭：“你連這都知道，又是李叔悄悄告訴你的吧？”

姜安池沒有直接回答，轉而問：“你以前睡不着的時候，會做什麽呢？”

“以前？起來看會兒書或者處理工作。”常祝說，“仔細想想，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失眠了。”

姜安池說：“你去看醫生了嗎？”

“那倒不是。”常祝說，“因為我發現，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有奇效。”

“啊？”姜安池有點驚訝，“還真有用啊。”

常祝敏銳地聽出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你送我CD本來就是讓我拿來助眠的嗎？”

姜安池摸了摸後腦勺的頭發，輕聲說：“是啊，我是想試試看的。”

常祝說：“助眠大師小池。”

姜安池大方承認：“對，是我。”

常祝見他這嘚瑟樣覺得有趣，故意嘆了口氣說：“那怎麽辦呢，今天沒有把生日禮物帶在身上。”

他本是想多看看姜安池鮮活的模樣，所以才這樣逗他。

卻不想對方忽地蹦下床，光着腳小跑到房間另一邊的櫃子前，從裏面抱了個東西出來。

“醬醬！”姜安池蹦蹦跳跳地跑回來，給常祝展示自己懷裏的寶貝，“陸哥和我說的，房間裏放了小提琴，我可以用！”

常祝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頂着一頭亂糟糟頭發的少年。

他被那件老舊的純白T恤包裹着，常祝卻透過它看見了內裏那顆不停跳動的心，好似随時都會跳出來。

他的目光落到姜安池的臉上，那雙眸子含着光，看向自己時一閃一閃的。

常祝忽然想，就算自己故意把他丢掉，他也定會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等他。

等自己回去找他的時候，他說不定還會笑盈盈問：“你幹什麽去了，怎麽去了這麽久？”

真傻。

常祝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直到姜安池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要聽嗎？說不定現場演奏助眠效果更好。”

常祝剛一點頭，立刻被姜安池從床上拉起來。

“那你躺好。”姜安池一邊說一邊幫他拉好被子，讓他只露出一雙眼睛。

常祝失笑，伸出一只手，指向身上的被子：“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吉利？”

姜安池一愣，将被子拉下去一些，又看着他說：“現在好了，你快閉眼吧。”

常祝閉上眼，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來。

等姜安池确認好他真的閉上眼後，小心翼翼地将琴拿出來。

姜安池聲音很輕：“那我開始啦，你不用回答，快睡吧。”

常祝閉着眼，在心裏默默給他回複。

“好。”

**

拿着琴弓的手垂在大腿邊，另一只手裏的小提琴還架在肩上。

床上的男人呼吸已經平穩，讓人不忍心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姜安池的影子投射在常祝的被單上，他安靜地站在床前，直到窗外的鳥低鳴一聲，才放下小提琴，轉身關上窗戶。

他披上常祝給他的那件外套出了房門，來到走廊盡頭處的露臺。

他倚靠在欄杆上，在外套口袋裏摸到一盒煙。

“咔噠。”

淡淡的薄荷味混雜着煙草的氣息飄蕩開來，姜安池沉默地看着淡藍色的煙霧越飄越遠，直至消失在黑夜裏。

“看來我抓到一個趁大人睡着，偷偷抽煙的小朋友。”

姜安池回頭，周賀披着一件浴衣，抱着雙臂靠在門框上。

“賀哥。”姜安池叫了他一聲，當着他的面又吸了口煙。

周賀挑眉走到他身邊：“看來你只在常祝面前乖啊。”

姜安池笑笑沒說話，把煙換到另一只手裏。

周賀問：“常祝睡了？”

“嗯。”

周賀哼了一聲：“真稀奇了。”

姜安池轉身把煙擰滅，聽周賀又說：“琴拉得不錯。”

“你聽見了？”姜安池一愣，“陸哥不是說房間隔音很好嗎？”

周賀說：“是挺好的，但誰讓你們睡覺不關窗啊。恰好下樓走走，不小心聽見了。”

姜安池有點不好意思：“抱歉打擾你休息了。”

“不關你的事。”周賀見他這麽認真，反倒想逗他，“叫我們一口一個哥的，怎麽不見你這麽叫常祝啊？”

姜安池說：“不合适。”

周賀問：“為什麽不合适？我們和常祝的年齡都差不多，難不成你叫他叔？”

姜安池設想了一下自己管常祝叫叔的場景，別扭得起了一胳膊雞皮疙瘩。

但他只是說：“他是我老板嘛，叫哥當然不合适了。”

周賀一聽樂了：“老板是你的萬能擋箭牌是吧。”

姜安池沒吱聲。

老板可不就是他的萬能擋箭牌嗎。

周賀笑夠了，想起什麽，緩緩開口說：“其實我看出來了。”

姜安池的呼吸頓了一下：“看出來什麽？”

周賀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眨了下眼睛：“常祝不愧是你老板啊，帶出來的員工跟他一模一樣。”

姜安池莫名。

常祝跟他？一模一樣？

周賀不再跟他繞彎子：“你是不是喜歡他？”

“……”

姜安池的瞳孔瞬間放大，張開嘴卻沒發出聲。

要是連周賀都看出來了，那常祝該不會也察覺到了吧。

周賀看出他在想什麽，拍拍他的背說：“別怕，常祝那傻子什麽都不知道。”

“哦。”姜安池松了口氣，“謝謝。”

“謝我幹什麽。”周賀收回手，跟他一塊兒趴在欄杆上，“要謝就去謝常祝本人吧，畢竟他在這方面有夠遲鈍的。”

要是陸恒和Kevin他們在場，肯定能聽出周賀的言外之意。

常祝這人傻到連自己的心思都猜不明白呢。

姜安池站直身子，對周賀說：“你能別告訴常祝嗎？”

周賀的指尖在欄杆上敲了兩下。

這孩子也有夠單純的，玩笑歸玩笑，但這種事他一個外人怎麽可能瞎摻和。

周賀心裏這樣想着，唇角一點一點翹起來。

“可以啊。”他說，“但我們得先玩個游戲。”

姜安池猶豫兩秒，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好，玩什麽？”

周賀攏了攏領口，眼睛裏是藏不住的狡黠：“你明天當着我們的面，叫常祝一聲哥哥怎麽樣？”

“……”姜安池整個人被釘在原地：“這不合适吧。”

周賀憋着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好像是有一點。”周賀說，“那就一步一步來，先叫哥怎麽樣？”

“……”

姜安池深吸一口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