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裝乖

第35章 章

第 35 章

晚會進行了大半，就算姜安池再小心謹慎，還是不免喝了幾杯酒。最後是常祝替他打了圓場，說孩子剛成年喝不了太多，衆人這才作罷。

其實只要常祝自己不想喝酒，就沒有人敢逼他。說是替對方擋酒，最後卻反過來了。

衛生間裏，姜安池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他沒醉，只是有點上頭。白皙的臉上泛着紅意，倒像是精神很好的樣子。

他把手擦幹淨，看着鏡子裏一身西服的自己稍有些不适應。

有些煩躁地抓了把頭發，揉亂了Kevin給他精心做好的發型。劉海從發頂垂落下來，他頓時覺得這樣順眼多了。

将手伸進西褲口袋，意外地碰到一顆圓圓的東西。

是薄荷糖，和常祝上次給他的是一個牌子。

姜安池若有所思地剝開糖紙，把糖扔進嘴裏。腮幫子鼓起一絲弧度，平添了幾分孩子氣。

清涼的薄荷味從舌尖蔓入咽喉，涼意逐漸沖散了酒意。

剛準備推門，衛生間外傳來幾個陌生男人的談話聲。

“不是我說，常祝也太年輕了些，常氏在他手上真能行？”

另一個人笑起來，有煙絲順着門縫飄了進來，姜安池皺起眉。

“我之前聽說，他這繼承權……”說話的聲音小了幾分，斷斷續續的，“啧……不太幹淨……你們懂我意思吧。”

“我就說嘛！他不過是長了張唬人的臉，要說能力，我看也不咋的！”

外面的幾人哄堂大笑，語氣輕佻，口中的內容逐漸不堪入耳。

姜安池冷下臉，“咔嚓”兩下嚼碎口中的糖塊。并未掩飾自己的痕跡，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幾人被這動靜吓了一跳，頓時噤聲。

雖然心裏對常祝不爽，不服他年紀輕輕就成了圈子裏人人尊敬的存在。

但吐槽歸吐槽，這些話要是被常祝聽見了，他們這富二代可就別想當了。

幾人不自在地轉頭，只希望身後的人不是什麽大佬。等他們看見一張陌生的年輕面孔後，紛紛松了口氣。

啧，一小孩兒罷了。

其中一人毫不在意地轉回頭，将煙頭随手扔到地上。

姜安池沉着臉走過去，一腳踩在煙頭上，用鞋底碾了碾。

他雙手插在褲兜裏，突然哼笑一聲，銳利的眼神一一掃過面前的幾人。

“恒達電子的張少、衆新科技的顧少，以及李氏的李少。”姜安池淡漠開口，很好說話般禮貌發問，“是吧？”

張利維一愣，反應過來後狠狠皺起眉：“你誰啊？有事？”

“張少，你們恒達的上輪融資怎麽樣了？”姜安池笑起來，眼底卻毫無笑意，“你爹都急得焦頭爛額了，你還有時間在這嚼舌根呢？”

張利維被噎得變了臉色，一邊的顧凜剛要開口，姜安池一句話又給堵了回去。

“顧少，衆新科技最近事也不少吧？看您這臉色，我瞧着有點腎虛，要不趁早買點保健品吃吃？”

拐角處，出來找人的常祝收回腳，低頭斂下笑。

沒被點到名的李科欣生怕姜安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不及細想這人是誰，揚起拳頭就要往姜安池臉上砸。

姜安池不落痕跡地後退一步，握着手機的手伸出來，屏幕上赫然顯示着錄音界面。

“李少您別急啊，我還沒點到你呢。”姜安池揚了揚手機，安靜幾秒，忽然湊在聽筒邊慘叫一聲，“嘶，好疼！李少您怎麽還打人啊？”

他喊完，切入微信，順手就要把錄音往群裏發。

至于是什麽群他倒沒看，群發不就行了。

幾人這時認出了姜安池就是今晚跟在常祝身邊的那個助理，不知腦補了什麽，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有話好好說啊兄弟。”張利維顧不上那麽多，上前拉住姜安池的手讨好般笑笑。

“是我們不好在先，兄弟別生氣。”顧凜抽了根煙遞過來。

姜安池沒接，側身讓出身後的标識牌：“這裏是禁煙區，看不見？”

顧凜手心裏握了把汗，趕忙把煙收回去：“都怪我沒注意，你說得對！”

姜安池掀起眼皮看過去，冷聲說：“還不滾？”

幾人屁滾尿流地跑了，姜安池垂眸看向剛才被握住的地方。

啧，髒了。

他又轉身回了衛生間，把手放在水龍頭下靜靜沖洗。

另一邊，匿在陰影裏的常祝終于笑出聲。

這麽多年來，他不是不清楚外頭的流言蜚語。習慣了總是一個人，偶爾有人替他出頭，滋味居然還不錯。

想起姜安池剛才的語氣，琢磨着他指定是生氣了，剛想過去哄哄，身後有人出聲叫住他。

“常總。”

常祝回頭，那是個看着和姜安池差不多大的少年。站在離自己五六步遠的位置，雙手交握着放在身前，很是糾結的樣子。

今天這是怎麽了，常祝心想，又是哪個被資助過的小孩？

他轉身看過去，這才發現對方那身衣服價值不菲，明顯是自己想岔了。

可這人他并不認識。

“有事？”

那人擡頭望過來，默了幾秒才開口說：“常總您好，我是姜安池的弟弟姜允樂，能借用您一些時間嗎？我有事想和您說。”

常祝揚起一側眉毛。

弟弟？

一點都不像。

他沒多說什麽，颔首道：“什麽事？就在這說吧。”

**

姜家的确在今晚的賓客名單裏，但常祝沒想到姜允樂會主動找上門來。

他和姜氏交情不深，只從零星的資料裏窺到一點姜家的情況。和他的猜想八九不離十，姜安池與姜家的關系糟糕極了。

這個剛成年不久的小孩不僅沒分到半點財産，甚至無家可歸。

雖不清楚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可一想起那夜深巷裏瘦削的身影，以及那雙水汽氤氲、神情卻愈發堅毅的眼，他的情緒還是沒忍住有一絲波動。

姜允樂今晚看着姜安池出盡風頭，嫉妒得咬牙切齒。這段時間他不敢去找姜安池麻煩，便選擇從常祝這邊下手。

躲在人群裏觀察了一整晚，好不容易看到常祝落單，便毫不猶豫地跟了上來。

此時，姜允樂俨然一副乖乖大學生的模樣，兩根大拇指來回摩擦：“常總，我哥哥還住在您家嗎？”

常祝看向他，腦海裏慢慢浮現出那日送姜安池去面試時的場景，忽然意識到什麽。

那天和姜安池發生争執的是他弟弟？

常祝的語氣冷下去一點：“你哥哥”

姜允樂的臉上閃過一瞬間怔愣：“對，我哥哥是姜安池啊！”

常祝反問：“你說姜安池？”

“對，今天是您的生日，本來我不該和您說這些的，可是有件事我認為有必要告訴您。”他往前邁了一步，把打好的腹稿一一說了出來，“不知道常總您有沒有聽說過關于我哥哥特殊體質的事。”

“體質？”

姜允樂看起來有些為難，用‘其實我都是為你好’的語氣說：“我哥哥他體質有些特殊，總之……待在他身邊的人可能會發生不好的事。”

常祝看着眼前這個看似不谙世事的少年，着實反應了一會兒才理解對方是什麽意思。

他一副金貴的小少爺模樣，滿臉寫着懵懂無知，卻口口聲聲說自己的哥哥有不詳體質？

常祝突然覺得有點好笑，笑姜家竟然這樣愚昧無知，也笑他們不喜歡姜安池竟是因為這樣荒謬的理由。

不明白面前的男人為何突然笑了起來，被常祝含笑的雙眼注視着，姜允樂竟生出一種被潮水包裹的錯覺。

短暫的怔愣後他回過神，繼續把沒說完的話說完：“我不想讓他害了您，常總，您還是讓他回家吧。”

常祝唇邊還挂着笑，但姜允樂讀不懂他的态度。

走廊裏陷入短暫的沉默，姜允樂攪動着大拇指卻不敢再說話。

走廊這邊，姜安池洗完手從衛生間出來，臉上的情緒還沒完全消散。

他一邊覺得憤怒，同時又覺得可笑。跟在常祝身邊工作的這大半個月裏，他對常祝的能力最清楚不過。

常祝這麽年輕能坐到這個位置，絕不是靠運氣，更不是靠什麽陰招。

他平複好心情往外走去，隐約看見拐角處站着兩個男人。

等他看清楚那兩人是誰時，剛歸于平靜的心倏然又猛跳起來。

視線裏，姜允樂呆呆地看向常祝，姜安池對他臉上的神情非常熟悉。

他經常從別人看向常祝時看見這種表情，就比如不久前的唐嘉。

姜允樂對常祝說了什麽？是跟自己有關嗎？常祝聽到這些事會怎麽想？

失望或者驚訝？其實，姜安池甚至希望他能憤怒。

但這些都沒有，因為常祝在笑。

他低着頭，很認真地看着姜允樂，不知在想些什麽。

姜安池匆匆移開視線，說不清是什麽心情，轉身往走廊的另一邊走去。

常祝和姜允樂沒發現這邊的動靜。姜允樂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沒動，常祝臉上的笑意卻一點點褪去。

他問：“你要和我說的就是這些？”

常祝面無表情時顯得有些冷，眼下的淚痣給他增添了一分疏離感。

姜允樂看愣了：“啊？嗯……”

見姜允樂沒什麽要說的了，常祝才緩緩開口：“我和你很熟嗎？”

姜允樂一哽。

常祝說：“可是我和姜安池還挺熟的，據我所知，你所說的那些壓根毫無根據。你說，我是信他還是信你？”

姜允樂反駁：“可那都是真的！大家都知道！”

常祝有點沒耐心了：“別在我面前耍這種小孩的把戲。既然你一開始就知道不該說，又為什麽要告訴我呢？”

姜允樂說不出話了。

常祝退後一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剛才還一臉懵懂的少年此時已局促不已。

說不出是羞的還是氣的。

“之前我就和你們說過”常祝說着扯了扯領帶，“人是我帶回家的，除非他自己想要離開，我是不會趕他走的。”

他說完，忽然察覺到自己的情緒也變得煩躁起來。

常祝皺着眉大步離開，身後傳來幾道腳步聲。

他轉頭看過去，冰冷的眼神把對方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常祝居高臨下地說了最後一句：“還有，姜安池應該不怎麽想看見你吧？以後少去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