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54
林觀因別過頭不想t看他, 拒絕的話剛想說出口,她又突然想起。
要讓他慢慢厭膩與自己在一起的日子。
他應該是江湖上自由自在的大俠,不應該就為了她這一個人、這一件任務就沉溺于此。
林觀因支起身子, 借着月色,溫熱的唇瓣擦過他的側臉。
“親了。”
林觀因壓抑着自己的情緒, 說出口的語氣平淡,她想用這種方法讓錢玉詢覺得無趣。
讓他覺得, 親吻, 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錢玉詢怔了一瞬,他能聽到她異于往常的心跳聲, 也能感知到她語氣中帶有的絲絲厭煩與無奈。
但他自動忽略了這一點。
“你家在何處?”錢玉詢莫名其妙問道。
林觀因一頓, 他好像并沒在乎自己先前說出口的兩個字,語氣有多無情。
“在海邊。”林觀因說。
“海邊?”錢玉詢想了想, 梁國的幾個臨海的州,“青州?還是揚州、充州?”
林觀因一頭霧水, 選了個她最熟悉的名字, “揚州。”
揚州,他還未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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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邊靠近京城, 想來房價是不便宜的,也不知道幹完這單能賺多少。
“我知道了。”錢玉詢點了點頭。
林觀因聽不懂他的話是什麽意思,默默縮了回去。
錢玉詢看了看天色,起身準備出門。
“你……這幾天都去哪兒了啊?”
錢玉詢剛走到案幾旁,正欲拿起他随身的長劍,他側身, 一半臉藏在黑暗中, 一半臉在月色下。
錢玉詢想了想,“翁适有一批從齊國來的貨, 我去幫他。”
這是他第一次對林觀因說謊。
借口用的是萬能的翁适,畢竟除了翁适,他在遼州似乎也沒有別的認識的人。
林觀因還是有些懷疑,但聽不出他在說謊,囑咐着他:“那你要小心哦。”
林觀因頓了頓,似乎覺得這樣一句話還不太夠,便繼續唠叨着:“你一定要早些回來啊!如果是我醒來後沒見到你的話,我就要生氣了!”
是這樣的吧?刁蠻無禮的人是這樣演的吧!
“知道了。”錢玉詢好脾氣地回應她的話,還伴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林觀因聽不出他到底生沒生氣,只是這人不生氣時是笑着的,生氣時笑得更厲害些。
如果不看到他的那雙眼睛,林觀因也判斷不出來。
門外響起輕微的馬蹄聲,他将縱馬的聲音壓得很低,藏匿在風雪裏。
不久,林觀因的房門被輕輕叩響,探進頭來的人是關如冰。
關如冰将外襖一脫,推着林觀因往榻裏去,“讓我捂捂,他又走了,你知道他去哪了不?”
林觀因裹着自己的被子,遠離着一身寒氣的關如冰,“知道,他去幫一個朋友收貨去了。”
“什麽貨啊?”關如冰問。
“藥材吧?”林觀因也不是很确定,“那人是個大夫,我也認識的。”
“哦。”關如冰冷冷應了聲,狐疑道:“錢玉詢能有這麽好心?竟然會去幫朋友做事?不對啊,他除了你還有別的朋友?”
“……”林觀因無語,“你不要這麽說嘛,他怎麽會沒有朋友,他就和我們普通人沒有什麽區別呀!只不過就是武功高了點……”
關如冰聽到林觀因這話,微微搖了搖頭。
沒救咯。
關如冰嘆了口氣,“是是是,他是武功高了點,長得好看了點,對你好了點……”就讓你忘了他的本性了。
這話關如冰不好說,她還警惕着和林觀因的合作,如果林觀因知道她騙了自己的話,兩人鬧崩了,對這個劇情的發展都不好。
林觀因半張臉鎖在被褥下,甕聲甕氣地問道:“百裏承淮決定好了麽?他什麽時候回到軍營?”
回軍營,斬肖申诃。
“總得讓這藥效先過了來吧?”關如冰想起錢玉詢那人就生氣,但現在又對他沒有辦法。
之前還想着讓林觀因能将他掰回正道,現在看來,還是算了。
至于日後的發展,那時候林觀因早就不在這裏了,錢玉詢不管是什麽結局,林觀因也不會知道,也就不能來找她的麻煩了。
關如冰側頭看着單純無害的林觀因,心中雖然有些不忍,但她也沒有別的選擇。
她沒林觀因這麽好心,能去對一個瘋子這麽好。
“但有這藥效在,不是更能迷惑肖申诃麽?”林觀因小聲說道。
關如冰忽然盯着她看,“你還真是個小機靈鬼!”
林觀因:“……”
聽着不像誇她的語氣呢。
……
錢玉詢從下山之後,便加快了速度,他身下的這匹馬其實已經換過一匹了,只是他們都沒有注意到,上一匹馬累得快不行了,被他用二兩銀子賣給了馬販子,又重新買了一匹。
不知寺的馬果真是劣馬。
一路穿過蜿蜒的山道,繞過河谷,錢玉詢停在一處營帳外。
他翻身下馬,牽着缰繩,将繩子系在樹幹上,長劍也在馬上挂着。
錢玉詢拿出另一方的黑色幂籬戴在頭上,将身形遮蓋,手中拿着一把老舊的弓。
錢玉詢足尖輕點,繞過巡查的将士,朝着熟悉的營帳而去。
帳中人早已等他許久。
滿臉胡茬,一頭肥肉的将軍頗有雅趣,正在帳中與自己對弈。
錢玉詢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面前,驚落手中的黑棋。
“俠士今夜來得有些晚。”肖申诃不滿地說。
“哦,”錢玉詢壓低聲音應了一聲,轉口嘲諷道:“那又如何?”
是他求自己辦事,又不是自己非要接這樣沒有勝算的活。
“哈哈。”肖申诃尴尬地笑了兩聲,試圖揭過,他本來想敲打敲打着毫無禮數的江湖人,但想到自己還有事相求,便忍了下來。
“這是一千兩銀票,俠士何時才能将齊國那骠騎将軍的項上人頭放于我面前?”肖申诃挑眉,滿臉肥膩的肉随着他的神情顫抖。
很難想象,十幾年前還是小夥子的他,如今竟然長成了這般模樣。
若是林觀因在他面前,想必也認不出來這就是肖申诃。
歲月真是一袋高質量的豬飼料。
“明日之前。”錢玉詢承諾道,長指伸出幂籬,正欲将桌案上的銀票拿走,肖申诃伸手壓着銀票的另一半。
“明日之前?”肖申诃搖了搖頭,“明日天亮之前,我希望俠士能做到。”
“可以。”
錢玉詢話音剛落,營帳的帷幕被人掀開,他閃身躲進屏風之後,用內力壓住呼吸。
“将軍,我們将戰場周圍搜尋了好幾遍,都沒有發現百裏承淮的屍體。”進來的那人彙報道,“今日我們搜了山上的不知寺,也沒發現任何不妥,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肖申诃後知後覺,才發覺錢玉詢不見了蹤影。
“不知寺的住持似乎也失蹤了,”将士猜測道:“但聽其餘和尚說,那住持似乎經常消失一兩天,去城裏吃喝玩樂。”
“哼,”肖申诃冷哼一聲,“等過段時間安穩下來,便将不知寺的和尚換一批,知道了嗎?”
“屬下知曉。”
等到小将士走出營帳,錢玉詢才緩緩從屏風後走出,肖申诃見他還在此處,不由得一驚。
“肖某還以為俠士早已離開,”肖申诃笑着說,吹捧道:“俠士武功果真高強。”
肖申诃也是習武之人,自然知曉像錢玉詢這種能瞬間隐匿身形與呼吸之人在江湖之中是什麽地位。
“你認識百裏……什麽?”他沒将這個名字記得清,但錢玉詢知道,這是林觀因的舊情人。
“百裏承淮?”肖申诃在案幾後站起身,追問錢玉詢:“俠士聽說過他?!”
肖申诃迫不及待地說:“若是俠士能将他一同殺死,肖某再與你兩千兩銀票!”
林觀因的舊情人這麽值錢?
“等我想一想。”錢玉詢說。
上一次,他想殺那人時,惹了林觀因生氣,她雖然也在哄着自己,但錢玉詢知道林觀因當時是生氣的。
但上一次是沒有理由殺他,這一次有人出價了,應該不算沒有理由了吧?
林觀因不能再生氣了。
也就只想了一秒,錢玉詢欣然答應:“好。”
錢玉詢帶着幂籬朝着肖申诃點了點頭,拿着弓箭同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營帳。
速度快得讓肖申诃都沒看清他的身影。
肖申诃滿意一笑,雇着一個殺手便能了卻他的兩樁心事,只用了區區三千兩銀票,何樂而不為?
再者,楚家那小姑娘還給他送了半數家財,他便坐享漁翁之利。
肖申诃放聲而笑,躺在小榻上,叫來随行的将士為他選了兩名軍妓送入營帳。
這幾日,錢玉詢之所以晚出早歸,都是在摸索那骠騎将t軍的行蹤,白日裏的時間他只能接一些簡單的任務。
他今日算過,最近幾日接的任務再加上肖申诃給的錢的話,在揚州城中買一套兩進兩出的宅院應該沒什麽問題。
還有聘禮、嫁妝、宴請賓客的花銷,他還需要再計量一番。
聘禮是他必須準備的,至于嫁妝,林觀因還是嫁給他的話,也不能讓林觀因花錢,他便一起準備了。
世人都說聘禮與嫁妝越多越好,便能讓夫妻兩人之間的感情更加深厚,錢玉詢不知道這話對不對,但別人有的,他和林觀因也不能沒有。
月夜霜重,風吹雲動,層層疊疊的雲層逐漸遮蓋明月。
錢玉詢飛身停在齊國的營帳旁的枯樹上,他掃過一眼齊國營帳的布局。
這幾日他已知曉,這齊國将軍不像肖申诃那般蠢,只會用重兵把守,保護着自己。
齊國将軍他每夜入睡的營帳都有不同,再者,他們營中養着狼犬,這種東西的嗅覺比人靈敏多了,若是驚擾一只,那整個軍營的狼犬都會被驚醒。
趁着夜色,錢玉詢換上齊國将士的衣物,那衣物上留存的臭氣,讓他不免皺緊了眉頭。
既然不知道那将軍住在哪個營帳,那就把可疑營帳之內的都殺了,總能有一個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