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無慘篇1
無慘篇1
“來了來了,小疤子來了,快!幹淨把東西藏起來!”
“呸!藏什麽藏,小疤子那麽髒,她的東西能有什麽好的!能給我們玩是她的榮幸。”
“可是~”
“可是什麽?怎麽?!你就這麽怕她?!她一個沒爹沒媽,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野種,你怕她做什麽?”
“我沒有怕她。”
“那就把胸板挺直了,你怕她作甚?!瞧你那慫包樣!”
小胖子剛洋洋得意地說完這串惡毒的話就被一根胳膊粗的鐵棍放倒,其餘圍繞着的幾個小孩子都呆住了,傻傻地立在原地,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臉上纏着繃帶,裹得嚴嚴實實,像個木乃伊的小孩子冷漠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屍體。
小胖子兩眼翻白,後腦勺被砸出個坑,變了形,混合着白色的糊狀液體,猩紅刺鼻的血嘩啦嘩啦的湧出,染濕了偏僻胡同裏泥土,一時間,連空氣都渾濁了。
不知道是不是牆角堆放的垃圾桶翻湧出來惡臭,最上面還黏着雪糕包裝和幾塊沾血的尖銳石頭,一個黃白的小貓被開腸破肚地扔在這堆爛泥中,眼珠子被人摳出來,血紅順着它幹淨的锃亮皮毛滑落,尾巴已經人惡意扭曲成一段段,成一種不自然的姿勢垂下。
小貓的內腹已經被掏空,血淋淋的腸子被拽出來,裏面空蕩蕩,肚皮癟下去,幹枯的失去生命力的枯木,胡須被一根根扯斷,頭頂光禿禿的,毛發被剪禿了,可能是它生前掙紮的太厲害了,左耳邊緣也被剪掉一小部分,活生生多了個缺口,它的身子僵硬,倒在那裏一動不動。
纏着繃帶的小孩子凝視着自己沾血的棍子,看了好一會兒。
“小疤子你···”緊跟着小胖子的二把手孩子瞳孔一顫,心底害怕。
“你們也動手了吧?”纏着繃帶的小孩子擡眸,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
棍子拖拽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撕啦聲,好像重金屬劃過地面,所有的小孩子人心惶惶,紛紛屏住了呼吸,被吓的一動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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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別亂來···”
“我···我告訴你,殺人可是要償命的。我們可都看見了。”
“都看見了?那我只要把你們都滅口就好了吧!”被喚作小疤子的孩子擡眸,眼底淨是涼薄冷酷。
小孩子們瞪大了雙眼,抖成篩子,被吓地紛紛往後退,可惜他們後面是死胡同,原本是為了困住那只該死的貓的,現在他們自己卻成了甕中之鼈。
“殺人償命?”小疤子輕笑出聲,嘲諷道,“你們既然知道這個道理,那現在也能理解我殺你們的原因了吧?”
“小疤子···你···你別胡來···只是一只貓而已,大不了事後我們再賠你一只。”
“砰!”說話的小孩子被砸中腰部,只聽咔嚓一聲,骨節粉碎,破麻袋一般地重重倒下。
其餘三個小孩子都要被吓哭了,紛紛搖頭,“我們只是···是想吓吓你,嗚嗚嗚~你別過來~”
“你別亂來,殺人是犯法的~”
“嗚嗚嗚~”
————
那好像正是梅雨的季節,大雨嘩嘩的落下,帶着粉飾太平的意味,稀釋掉地面上的血,掩蓋掉髒污巷子裏所有的惡意和犯罪。
這件驚世駭俗的殺人案公布的時候,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很多青少年訪談節目都在高談論闊,說着‘校園暴力’‘虐貓’‘以暴制暴’的問題。
“韋教授,你是怎麽這次事件嫌疑人黎某的呢?”
十字交叉路口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最新一期的焦點訪談類電視節目,主持人對面的男人穿的西裝革履,頂着花甲年紀的地中海,搖頭感慨。
“嫌疑人黎某雖然遭受到了校園暴力,殺貓在後,事出有因,可以同情,但從這個法律層面來說呢~這起事件還是屬于惡意殺人,連續殺人···”
“是這樣嗎?好可惜啊~我們的新聞記者調查出黎某父母是農民工,後來因為有了小兒子,就把2歲的她丢給鄉下爺爺照顧。就在前不久他的爺爺也去世了,而老人家去世後,她的父母對于撫養問題争論不休,貌似只是每個月打給她生活費,其餘全部由這麽一個15歲的孩子自己料理。”
“怎麽說呢~你說的這些固然值得同情,她的父母确實也沒有盡到一定程度的義務。但這都不是法律要容情的理由。法律如果涉及到情面,因為誰可憐就要網開一面,那法律的公正何在?”
“話說這麽說,但是黎某真的是很可憐。根據我們的走訪調查,不止是黎某父母,就連他嗜酒逞兇的爺爺,對她也是非打即罵,經常嫌棄她是個賠錢貨。而且他們的鄰居說,他們住的地方,晚上偶爾會有男客人來往。”
“警察調查到,黎某人的爺爺借着麻将大牌的名義,經常招攬一些男客人到家中,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會留宿在那裏。”記者若有似無地暗示道,“聽他們的鄰家說,12歲的黎某人不知道因為什麽,發瘋了打碎啤酒瓶,用碎片把自己渾身割傷,傷口深的到現在都還是傷疤。學校的學生見她總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在加上她身上的繃帶,還給她起了個‘小疤子’的綽號。”
教授專家的唇角輕抿,看着攝像頭說道,“這确實是我們掃黃力度做的不夠的責任。但我想事發之後,我們的警察一定在督促調查這件事。”
“确實呢~我也相信我們的警方會給我們人民群衆一個滿意的交代。”記者溫婉一笑,及時地拉回話題,惋惜道,“只是從社會倫理角度來講,一個15歲的孩子本應該享受花一樣的年紀,人生也才剛剛開始,因為這樣的事情只能餘生呆在監獄裏。實在是令人難平,這次請韋教授你來,也是想聽聽,黎某人的無期徒刑已經沒辦法更改了是嗎?”
“嗯,在我們國家,殺人理應做死刑處理的。這件事在倫理上确實讓人同情,我們檢察官和法院也是考慮到黎某人未成年,并且長期受到校園暴力各種情況作出的綜合判斷。”
一邊是道德的約束,一邊是法律的公衆。
主持人和專家在大屏幕上講個不停,熬足了噱頭,吸引了觀衆的視線,只為賺取收視率,獲得更大的利益。臺下觀衆看熱鬧的或搖頭感慨,或忙忙碌碌的為着碎銀奔波,無視掉這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因為事不關己,所以無視而過。
屏幕高樓的對面,商業大廈赫然而立,林立的高樓中,來來回回的人絡繹不絕。蔚藍天空的盡頭,是頂樓渺小單薄的女孩子身影。
黎澄戴着鐐铐,穿着囚服,光着腳坐在欄杆外面的邊緣,好整以暇地聽着專家和主持人有理有據的分析。
她的發絲被風吹散,迎風飄揚,臉上的繃帶全都被解開了,露出了那層層傷疤下本該漂亮白皙的面龐。
身後,一位溫和腼腆的年輕警官無措地盯着她,他今天本來是負責押送她去檢察院的,途中她說想要最後去樓上看一下這個城市的風景,然後——
情況就失控了。
黎澄的目光澄澈,微笑着偏頭看他,“衛警官,你說他們兩個人誰說的有道理?”
她問的那樣輕松,無關痛癢的模樣仿佛被議論的中心人物不是她。
衛晴明剛從警校出來沒多久,很多人情世故還不熟悉,只是難免的還是心口一酸,同情心泛濫,“黎澄,你冷靜點,事情現在還沒有定論,你別沖動。沒有什麽比活着更重要。”
黎澄眉眼彎彎,輕輕搖晃着雙腿,“真是的,答非所問。我問你明明是這兩個人誰說的更有道理?衛警官,你怎麽想的呢?是同情我多一點兒?還是覺得我該死多一點兒?”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非黑即白,你還年輕,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衛晴明真心誠意的勸阻。
“非黑即白嗎?”黎澄輕聲地重複了一下這幾個字,笑了,笑容美好,周圍的陽光都失去了顏色,“不是哦~衛警官你雖然年紀比我大,看事情卻還不如我這個小孩子。”
她說着,扶着欄杆,光着腳丫踩在邊緣處站了起來。
微風瞬間吹散了她的發絲,她的臉頰微涼,目光卻無比的哀傷,裏面仿佛聚着揮之不去的蒼涼。
“我殺了那五個人的時候,跟他們說,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他們殺了小小澄,所以他們死了。而我,殺了他們,所以,我同樣該死。”
“黎澄!你冷靜,冷靜!事情真的還有轉機,你相信我!你相信我!!”衛晴明急了,試圖靠近,拽住她。
“別再靠近了,衛警官,你要是再這樣不配合,我恐怕就說不完自己想說的話了。”
“好好好,我不靠近,你冷靜。”豆大的汗珠劃過的衛晴明的額頭,冷汗打濕了他後背的警服。
要是出了事,家裏人托關系好不容易幫他找上來的職位···
黎澄阖上了眼,享受着最後的溫暖的陽光,“為什麽檢察院要同情我,判了我一個死緩呢~我來告訴你原因吧!”
“因為那五個人裏,有一個叫季霧的,他的爸爸剛剛好是我們的鎮長哦,再剛剛好的是,他的鎮長爸爸有好幾個檢察院的朋友。”
“所以,你想說什麽?”衛晴明咬牙。
“所以啊~如果我真的很幸運的進了監獄,等待我的應該是更加暗無天日的生活吧!”黎澄徐徐地訴說着,疤痕滿布的臉龐淨是無奈,“如果是這樣的曉之以理,衛警官,你願意不願意放我一條死路?”
“有些事情不是生死就可以解決的,你說的這些我們政府還有警方都會想辦法,不會讓你擔心的情況的發生的。”
“想辦法?不會發生?”黎澄睜開了眼,淡漠的眼神望向無窮無盡的天空,眼底的最後一絲期待也黯淡了下去,失望透頂。
衛晴明說出這樣的話自己也是一怔。
可能是女孩兒的反問太輕太輕,卻沉重地擊打在他那顆自私地不想丢掉工作的心上,犀利地讓他無言以對。
“哈哈~”黎澄笑了,淚水卻劃過醜陋的小臉,砸濕她的唇角。
她的上半身已經淩空在大樓邊緣,仿佛失去翅膀,墜落人間的天使,被染上了血垢,只能墜入無窮無盡的黑暗。
“聽說自殺的人到不了天堂,不過這樣的人生,又能比地獄可怕到哪裏呢?”
“黎澄!!!!”衛晴明仿佛有預感一般,飛沖上前。
可惜什麽都來不及了,女孩兒早已松開了手,如同落花一般,只消一瞬,便消失在眼前,墜落于來來往往的街道上。
血泊渲染開來,如同綻放在彼岸的曼珠沙華,妖冶絕色,卻帶着破碎的驚豔和視覺沖擊。
“啊~!”樓底下傳來慘叫。
衛晴明瞳孔一縮,目光呆滞地望着樓下,許久許久都沒有回神。
是他的錯。
如果不是他最後的話刺激到了她。
一份工作算什麽,這可是人命啊!
他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明明,她上一秒還在和自己說話。
黎澄死了。
幸好大樓足夠高。
她還沒來得及痛,就可以安靜地閉上眼了。
嫌疑犯黎某人死了。
社會再也不會用她做各種噱頭,争亂不休。
她就這樣死在了自己的新聞面前,這件事過後,一定又會有更大的噱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