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乞力馬紮羅的雪
獅子的吼叫在空曠平坦的草原上, 可以傳播好幾公裏遠。
這頭獅子突然這麽轉過身來沖車大吼大叫,把向導都吓了一跳, 他說他從沒見過這種情況, 獅子還往他們這邊走了幾步, 眼見着都要爬上車頭了,向導趕緊關好車窗, 喊趴在車頂上的兩個人趕緊下來。
可是兩個人卻遲疑了一下。
杜若愚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兇猛的野獸,獅子張開血盆大口, 五官猙獰,杜若愚可以看見他嘴巴裏尖銳的犬齒,這種感覺跟看見師亦光變身時完全不一樣。
野生的,超兇的。
杜若愚扭頭對師亦光說:“它是不是感覺到你了啊, 你跟它說說呗, 我們打個商量,讓它擺個姿勢讓我們拍個照片。”
“……”師亦光無語,“我跟它又沒辦法交流。”
他平靜地扭頭, 沖獅子喊:“你懂中文嗎?”
結果獅子認為他在挑釁,擡起前肢做了個撲過來的動作,把杜若愚也吓了往後縮了縮。
他現在明白了他為什麽不怕師亦光,是因為董事長根本對他沒有惡意, 有攻擊傾向的猛獸近距離下壓迫感真的好大,獅子撲過來的時候, 地面都動了動。
向導也徹底緊張了,他連忙叫兩個人下來, 他要采取緊急措施了。
人家地頭老大惹不起,杜若愚鑽進車裏,扯了扯師亦光的衣服,叫他也下來。
可是師亦光沒有動,繼續盯着獅子,獅子也瞪着他,兩只一個在高處,一個在地面,互相對峙。
杜若愚連連拉師亦光的褲腰帶,說:“快進車裏,別把它激怒了。”
師亦光的目光沒有從獅子的身上離開過,他說:“怕它什麽。”
哇,向導都要暴走了,可是師亦光還在那裏跟獅子杠,難不成他還要變身出去打一架嗎?
Advertisement
杜若愚見過野生雄獅因為領地互毆的圖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可以那樣的。
杜若愚靈機一動,對師亦光說:“這小雄獅愣頭青也不容易,你就讓讓人家呗。”
師亦光聽了,這才矮身回到車裏,向導立刻把車頂放了下來。
師亦光不服氣地說:“我是讓着它的。”
好好好,董事長最大度了,不會跟一只動物斤斤計較。
雄獅見對手突然沒了,在車前面來回轉悠了幾圈,然後才轉過身,繼續走他的路。
向導見獅子走了,這才松了口氣。
他跟夫夫兩介紹,這種鬃毛淺的雄獅一般都是剛成年,它被趕出獅群,在大草原上獨自闖蕩,争取找到機會入侵別的獅群,與其他雄獅決戰,勝利之後才可以擁有雌獅繁衍自己的後代。雄獅的一生充滿了挑戰與被挑戰,激昂也很殘酷,很多獅子被淘汰了,只有少數的精英才能成為獅群最後的王者。
剛才那只年輕的雄獅大概是覺得自己的領地被侵犯了,所以發了怒,說起這點向導很不解,一般情況下獅子對坐在車裏的人們沒有什麽興趣,不會主動攻擊,這次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杜若愚聽了不敢吭聲,師亦光則是哼了一聲。
這個插曲算是有驚無險,他們回程的途中繼續慢悠悠地沿路看動物,他們看到一種大鳥,頭後面長着好多冠羽,跟在頭發裏插着羽毛筆似的,向導說那是Secretary bird,頭上帶着筆,跑步的聲音跟打字機一樣。
杜若愚聽了一愣。
師亦光樂了:“秘書鳥,我還以為秘書是一種魚。”
杜若愚氣鼓鼓地說:“我馬上就要去分公司當經理了。”
“哦,經理魚。”
“……”
他們從馬賽馬拉回來之後,立刻就出發去了鄰國坦桑尼亞。
他們去了傳說中的冥湖特納龍湖去看火烈鳥,成百上千的粉色大鳥鋪滿了鹽堿湖,雄鳥在湖面上來回跳着求偶舞,好像一團紅霞覆蓋在天與湖之間。它們起飛的時候,粉雲急速上升把天都染紅了,場面非常壯麗。
然後兩個人又去看了非洲屋脊乞力馬紮羅山,長着合歡樹的草原上有動物群不時地路過,它們身後非洲最高的山脈若隐若現,杜若愚拿着望遠鏡看赤道火山頂上像白線一樣的萬年冰川。
杜若愚微微有些動容,他喜歡海明威的《老人與海》,也看過他的《乞力馬紮羅的雪》。
“西峰頂附近有一具風幹冰凍的花豹屍體,沒人知道,花豹在這麽高的地方來做什麽。”
師亦光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複述着書籍裏的文字,看向杜若愚。
杜若愚朝他一笑。
老人夢中的獅子,與乞力馬紮羅山上的豹子,似乎都代表着什麽。
可現在杜若愚不想去探究那些了,他只知道此時此刻他與師亦光眼裏有着同樣的風景,他們心意相通。
杜若愚忍不住勾住師亦光的脖子,把嘴唇送了上去。
師亦光立刻響應他的主動,抱住他和他接吻。
杜若愚想,什麽是浪漫,在野性而壯美的大草原上,以火山雪頂為背景,和自己心愛的交換一個深切的吻,大概這就是浪漫吧。
師亦光說接下來他們要去塞倫蓋蒂看動物大遷徙,他們在草原的帳篷別墅裏住下。
杜若愚沒想到在荒野草原上還有這種豪華的帳篷,每個帳篷都有面積寬廣的觀景平臺,平臺上還有無邊泳池,旁邊有泡泡按摩浴缸,帳篷的側壁可以自動打開,形成視野極佳的開放式空間,可以躺在中間看草原日出與日落。
還有私人管家為他們提供服務,親切地向杜若愚詢問他們有什麽需要的。
這一路上每到一個地方都是車接車送,總有向導和保安陪着他們,他們四處游玩很是輕松,住的地方也都是當地最好的,精致舒适,一點苦頭都沒吃。
杜若愚不由地想,果然還是錢能使鬼推磨……隔着小半個地球,只要有錢還是可以享受。
他們在晚上享用了篝火晚餐之後,杜若愚躺在帳篷裏的大床上小憩。
師亦光徹底不再壓抑,每一餐吃好多哦,烤肉可以吃好幾份,牛排也沒斷過,杜若愚感覺他把旁邊的黑人侍者都吓到了,這個中國人為什麽能吃這麽多。
杜若愚有點憂心,回家之後董事長吃不夠自己做的飯怎麽辦。
他躺着胡思亂想,帳篷之外遠遠地傳來各種野生動物的聲音,杜若愚睜開眼睛,看着帳篷外的地燈與篝火,覺得這真是太奇妙了。
冷不防師亦光手撐着床直勾勾地在旁邊看着他。
“怎麽了?”杜若愚連忙起身問,師亦光的神色有點不對勁。
新任董事長的眼睛被地燈照得有點泛金,就像獅子的瞳孔一樣,他說:“我出去一會,你在這裏等等。”
杜若愚疑惑地問:“你要去哪裏?管家說要晚間要離開帳篷要保安陪同的。”
師亦光傾身親了親他的臉頰,說:“不用,我就出去轉轉。”
杜若愚更困惑了:“出去就是草原了啊,要去哪裏轉,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這句話一出,杜若愚就明白過來他要幹嘛了。
杜若愚張大了嘴,瞪着眼睛看着他:“你要去草原上?”
師亦光親住他打開的嘴,勾住他的舌頭咬了一口,說:“好不容易來這裏了,回去一堆工作,我還要賺奶粉錢,所以想出去跑一跑。”
杜若愚等他親夠了才說:“可是這裏是非洲耶,太危險了,外面全是豺狗鬣狗花豹,要是你又碰到另外的雄獅它非要跟你打架怎麽辦。”
師亦光繼續說服他:“沒事的,我可以分辨氣味,說實話這幾天我的鼻子有點難受,動物們的氣味太濃烈了。”
“那我跟你一起。”
“不可以,你太柔弱了。”
杜若愚:“……”
他長這麽大,雖不說頂天立地,好歹也是個男子漢,居然被人說柔弱,真是郁悶,更郁悶的是他無法反駁。
在城市裏他就打不過鬣狗,在草原上估計來幾只彭彭豬他就歇菜了。
師亦光看着他,眼裏有着莫名的興奮與神采,然後董事長就變成了獅子,轉身從帳篷拉開的側面躍了出去,靜悄悄地落在外面的草地上,幾個奔跑跳躍就消失在了夜色裏。
杜若愚目瞪口呆地看着獅子這一連串的動作,最後默默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坐在床上等着師亦光回來。
可惡,要是他也能變個什麽動物就好了。
夜晚的大草原,頭頂上是清晰明亮的天河,腳下是堅韌的雜草與堅實的土地,杜若愚都能想象出獅子奔跑時的快樂與自由。
他抱着師亦光的衣服,把半張臉埋進去,心裏雖然很擔心,但是也還是為他高興。
師亦光有着特殊的基因,他能有機會來到這裏,遵從基因的召喚釋放野性,肯定很開心。
杜若愚甚至聽到了獅子的吼叫聲,不知道是不是師亦光。
杜若愚在帳篷裏等他,等了好久師亦光都沒有回來。
不會跟其他動物起沖突了吧?不會迷路了吧?晚上會不會看不到路?
雖然杜若愚知道貓科動物夜視與嗅覺都很好,可他還是完全無法放下心來,站起來在帳篷裏走來走去,要是被工作人員發現了怎麽辦?會被遣送嗎?
一頭來自中國城市的公司老板獅子,真是太刺激了。
就在杜若愚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終于聽到帳篷外面的草地上窸窸窣窣地響,獅子又從帳篷側面鑽了回來。
獅子明顯有點狼狽,身上都是雜草,平時保養梳理得很好的鬃毛都亂掉了,但是眼睛炯炯有神,神采奕奕,非常明亮。
杜若愚見他回來放下心來,就笑了出來,說:“野外夜游感覺如何?發型都亂了呢。”
“別提了,一不小心踩到一只平頭哥,追着我跑了好遠才甩掉。”獅子吐出嘴巴裏的草,忿忿地說。
杜若愚笑得打跌,師亦光一躍而起撲上去把他撲倒在床上。
獅子用毛絨絨的大頭蹭他的脖子與臉,說:“你還笑。”
杜若愚伸手去摘他鬃毛的草葉,問:“是不是很開心?”
獅子悶在他的脖子裏,說:“是。”
杜若愚抱着獅子的脖子,哇好大的獅子,一手抱不下,說:“我也很開心,謝謝你,這個蜜月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獅子用濕漉漉的鼻子碰他的臉,然後從脖子越來越下,用牙齒咬住他的衣服甩頭一扯。
“哇,這裏不是家裏,沒有很多衣服換的。”
“再買。”獅子說。
草原上到哪裏去買衣服,不過此時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獅子到草原上狂奔了一圈,應該很累了,怎麽還發情了呢。
獅子幾下就把他扒光了,讓他趴在床上,四肢牢牢固定住他,從後面蹭他的後頸與脊背,杜若愚感覺他的鬃毛掃過皮膚,接着……
杜若愚驚呼了起來:“你不會玩人獸play吧?會死的。”
結果獅子就變了回來,師亦光紅着臉說:“你瞎說什麽呢。”
他的胸中滿溢着充沛的情感,現在只想邀請杜若愚一起分享。
杜若愚終于感覺到來自于人類雙手的撫摸,師亦光從後面咬住他的脖子,就像野生動物那樣。
杜若愚可以理解他的這份激昂與興奮,也能體會到他深深的愛意。此時此刻,能有資格陪伴在他身邊的人正是自己,一想到這件事,就覺得驕傲與感激。
杜若愚趴在床上只喘氣,與自己的愛人共同沉淪到極致的歡愉中。
第二天他們在敞篷裏迎接草原的太陽,然後繼續他們的草原征途。
塞倫蓋蒂草原上到處都有獅子王裏那顆榮耀石一般的石頭,看起來普普通通沒有什麽稀奇的,可是他們居然有幸看見獅群在那附近。
雄獅與幼獅在石頭上玩耍,再兇猛的野獸也舐犢情深,大獅子拱着小獅子的脊背,小獅子用爪子撓爸爸的臉,杜若愚拿着望眼鏡一邊看一邊激動地跟師亦光說:“看,是木法沙和辛巴!”
師亦光在一邊閑閑地說:“有什麽稀奇的,以後我們也能這麽玩。”
是哦,他們也要有小獅子了。
杜若愚笑着問:“名字想好了嗎?”
師亦光呼吸一窒,冷着臉扭頭不理杜若愚了。
完蛋,好不容易出來度蜜月休閑一下,又讓董事長焦慮了,回去又接着掉毛該怎麽辦喲。
他們的最後一站來到馬拉河畔看角馬大遷徙。
每年有一百多萬的角馬追逐着青草與水源在非洲大陸上遷徙,它們渡過馬拉河的時候,前赴後繼,用自己的身體填滿河道朝着對岸前進。
獅子鬣狗會來追逐落單的食草動物,河道裏鱷魚潛伏着随時準備出擊。
角馬源源不斷地湧進河水裏,被鱷魚攻擊也不停下腳步,水花、塵土與鮮血随着角馬的步伐飛揚,浩浩蕩蕩轟轟烈烈。
人們把這場悲壯的遷徙叫天河之渡。
杜若愚與師亦光在岸邊的車輛上看着這一幕,心裏都有許多感慨,對生命有了更多的敬畏。
杜若愚看着師亦光,輕輕去拉他的手,師亦光側頭也看他。
這個蜜月真的讓他永生難忘,讓他有了種能和師亦光結婚真是太好了的感覺。
生生不息的大草原有着生命的傳承與延續。
杜若愚想現在已經七月了,等到年底他們也會迎來新的小生命。
他們家的小辛巴。
他們的旅途即将結束,他們會帶着感激與愛意回到家裏,靜靜地等待小辛巴的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