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嗯……宗主能再把你的眼睛借我看看嗎？”
周應越沒說要不要靈根, 反而是提起了借眼睛的事。
昨天宗主說借過眼睛給她看，她看了一眼就不想修行。
那現在再看一眼也行吧？
周應越擡眸看了一眼邵觀，又很快垂下眼睫, 像是說出這句話已盡了全力, 睫毛如蝶翅般震顫。
少女雙手在身前交握，纖瘦指尖互相糾成一團, 她屏住了呼吸, 蹙起精致眉尖，長發自肩頭滑落。
在紅衣宗主面前, 這白衣少女像是怕得很，又不得不說。
仙凡有別，跨過一步是真入仙途還是墜入阿鼻？
她不得不好好深思。
【要不是知道妹妹的性格……我真的要憐愛她了。】
【她應該沒有害怕吧。】
【我賭一萬，妹妹這個表情代表的是“好臭，受不了了”。】
【哈哈哈哈我也覺得！】
【可是問出這種話，真的沒關系嗎？邵觀的這個宗主感覺很不對勁，不會一言不合就突然變成妖怪一口把妹妹吃掉吧！】
彈幕上先是笑，但又擔憂起周應越的安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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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單元實在處處透着古怪，要是什麽地方沒走對，突然踩到雷點也是有可能的！
……
邵觀眯起眼觀察着周應越的表情, 他在參加節目前，已經在屏幕前收看了這幾期的快樂大冒險, 對于周應越這個人有了強烈的印象。
因此他并沒有被周應越這好似柔弱少女的“演技”給騙倒，反而微微彎下腰, 像是草原上的野生動物一般, 側着頭雙眼仿若無情地觀察着周應越。
“你想要我的眼睛？”邵觀問道。
周應越輕輕點頭, 她想要後退，這人身上長期浸染了“不思鄉”的氣味, 實在香過頭了。
“哦，你是當做在集市裏買東西，買之前還要先驗貨麽？”
邵觀輕聲細語，修長手指一點一點撫過桌沿，在暗色襯托下，那手指的存在感格外鮮明。
周應越的視線被那手指牽引，恍惚間還以為這人在輕觸他人的肌膚。
不然怎麽會這麽溫柔，這麽……流連忘返。
【XXXX，要死哦，邵觀你在幹什麽！】
【其實仔細看，邵觀只是好像很無聊地摸了一下桌子，是鏡頭的錯！鏡頭特寫了他的手！】
【怎麽會有人沒脫就很那個啊！】
【妹妹穩住，不要被這個奇怪宗主迷惑！！！】
【可惡！被他搞得人心黃黃的！】
彈幕上一片虛假的罵聲。
周應越眨着眼，聽着邵觀的問話，也老實地點點頭。
沒道理以前可以借，現在不行啊？
邵觀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倒是覺得這傻孩子誤打誤撞走對了正路。
嘉賓們遇到的所有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信息在裏邊的。
提取正确，按照提示行事，自然可以找到正确的通關方法。
周應越想必是聽了昨天邵觀說的話，可以借眼睛，但又知道了其他人種了靈根後不一定變好，所以選了這個辦法。
這是對的。
邵觀說的話要聽，做了邵觀認知以外的事，就要“死”了。
邵觀緩緩站直，看了周應越一眼，示意她跟上，就拖着長長的衣擺，往大殿一側的觀景臺走去。
再次被日光照耀，周應越仍是不适地擡手遮住眼，但站在她身邊的邵觀卻連眼也不眨一下，像是殿內殿外毫無區別。
“你既想借，我借你便是。”
邵觀說完，便伸手按住了左眼。
周應越瞪着眼，她看着邵觀修長的手指挑起眼皮，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将手指在眼皮與眼球之間狹窄的縫隙間狠狠一塞！
手指微動，發出黏膩的聲響，只聽“啵”的一聲，那顆有些灰敗的眼球，被邵觀整只取出，呈到了周應越面前！
【我說我的屏幕怎麽突然出現了馬賽克！原來是這樣嗎！】
【說要借，你真摳啊！】
【太實誠了吧！】
彈幕上一片“大威天龍”的口號排隊，同時捂住自己的眼睛，感同身受地覺得疼！
周應越在這一刻明白，這真的不是普通的仙俠單元！
一般仙俠單元，不是伸出兩只手，手指做點奇怪繁複的手勢，指尖發光，然後一點她的眼睛或者腦門，她就算是“借”到了嗎！
“……謝謝？”周應越不明白，但還很有禮貌。
邵觀微笑：“不必言謝。”
周應越看着眼前這只眼球結構完整，還連着視神經的眼球，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用。
她又有些擔心地仰頭看着邵觀空空的眼眶，那上邊鮮紅一片，眼輪匝肌還在微微跳動。
“你沒事嗎？”周應越忍不住問。
邵觀不說話，像是不理解周應越這句話的意思，只繼續将掌中眼球往前一遞。
“握到手中，閉上眼，再睜開。”
因周應越久久不動，邵觀便說了這句話。
他也不像是催促，說完了就擡頭看着天空。
周應越想，得，應該不疼。
她這才伸手将那顆眼球接了過來。
眼球入手，觸感黏膩，還帶着一點溫度。
外界的風吹散了這裏的香氣，周應越緩緩閉上眼。
在她閉眼的瞬間，邵觀剩下的那只眼睛散發了一點淡淡的紅光。
外界被一陣強風吹過，在周應越睜開眼的一瞬間，天地變色。
在周應越的印象裏，這個世界是藍色的天空，白色的重雲和同色的雲海組成，有陸地的地方是一棟又一棟紅色的樓閣，和玉石長街，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這是一個純白寂靜的世界。
但在她睜眼後，她第一反應是覺得眼睛疼。
因為太紅了。
不管是天空還是雲海，陸地，都太紅了。
天空像被人潑了紅血，只有一重又一重深深淺淺的紅。
黑色的樹根自天穹倒長而出，在那些樹根之間，有成千上百只滿頭舍利子，足有數百米高，流着血淚的巨大佛首，張着嘴，發出無意義的哭嚎穿行而過。
它們每哭一次，就有一道閃雷劈到下方翻湧不休的血海之上。
在那紅海之中，有數十只被剝了人皮，只露出鮮紅血肉與神經血管的無首巨人踩着浪濤來回穿行。
每一次閃雷都被這些無首巨人接收，它們痛苦地下跪，身體沉入紅海，因為沒有發聲器官，而只能無聲地忍受。
有只佛首緩緩下落，像是受到什麽東西吸引，朝下方翻湧不休，雷擊不停的血海望去。
而在佛首堪堪落到被那些無首巨人觸摸的高度時，那些巨人便發了瘋一般擡手将那只佛首死死抓住！
佛首發出無助的哀嚎，瘋狂落雷，懲罰着不敬者，但即便被劈斷了手，死了一般沉入海中，仍有其他巨人接手。
最後……将那只佛首按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脖頸上的血肉瘋長，試圖與佛首相接，但還是不行，那些血肉一觸佛首，就像失了活性，巨人惱怒之下将佛首往海中一扔！
不詳的紅色血浪濺起數丈高，那些好像不知危險，還在雲海上穿行的雲舟興奮起來。
人們歡笑着，大叫着，朝着那佛首劃去！
“有魚！又看到了！是龍魚！”
鋼叉入海，敲碎佛首舍利，魚叉拉扯，勾出佛首眼球，長刀橫劈，将佛首一刀兩段，露出仿若晶石一般的紅色內裏。
一些已有靈根的人站在那佛首身前，一條又一條長長的紅色吸管自他們頸後探出，啜吸着佛首裏像是紅線蟲般扭曲不止的“肉”。
佛首痛苦地哭嚎着，血淚一直流，一直流，終成這無邊無際的紅海。
人們高興地将雲舟駛向岸邊，對着岸上衆人喊道。
“今日又有靈魚肉食！”
衆人歡呼狂歡，對着前方的紅海齊齊躬身行禮。
“天賜靈材，祝我等福壽綿長，早登仙途！”
-
周應越的手被人輕輕覆上，她艱難地調轉視線，邵觀笑問。
“看夠了嗎？”
下一刻，周應越手裏的眼球被取走，邵觀将眼球置于眼前，眼眶裏很快有紅色的絲狀物将那只眼球拖拽着放回到原位。
邵觀閉上眼，似乎在等複位，等他再睜開時，周應越正用自己衣服上的飄帶擦拭着手掌黏膩的觸感。
她擦了很久，才将飄帶放下。
“這就是種靈根後的世界嗎？”周應越問。
邵觀點頭，從昨天到現在，他說的話都很少，讓人摸不清他的情緒。
“那些佛首……是什麽呢？”
邵觀仍是不答，只問：“你可要種下靈根？”
周應越擡手觸摸着自己的後頸，即使是她也知道這時候不能莽。
周應越與邵觀對視，兩人像是要比誰能微笑得更久，更啞巴似的。
“你不願意？”邵觀卻沒有與眼前的少女玩什麽瞪眼的游戲，直刺主題。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我剛才看到那些氣都喘不過來了！】
【這種靈根絕對不能種啊！】
【一直以來打的魚就是那種東西？難怪那個剛種下靈根的青年吓得要死！】
【這個宗門就是個□□！可是天上飛的那種也不像什麽好東西？】
【妹，誰也幫不了你……你可怎麽辦啊！】
彈幕上急得要死，周應越也急得要死。
周應越下意識猛地搖頭，在邵觀皺眉，慢慢擡手，像是要做出什麽不詳的舉動時，她腦海中反複回放着邵觀曾經說過的話，最終……在邵觀面前，兩眼一番，直接暈倒。
只是倒地的時候，她還用胳膊肘撐了一下，再倒下去。
是了！昨天邵觀說過，小師妹之前也借過眼睛，結果看完就暈了，結果也沒種靈根啊？！
那、那她也暈倒！
邵觀：……
邵觀心裏啧了一聲。
剛才的問題，不管選擇種靈根還是不種靈根，都是錯的。
這意味着周應越選邊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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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殿大門處，都雲谏和周少白正坐在廊道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想着周應越進去也太久了。
但下一刻，他們齊齊站起身來。
紅衣宗主雙手抱着白衣少女邁出了殿門。
“将她送回去。”邵觀朗聲道。
周少白驚得當下就沖了過來，惹得邵觀意外挑眉。
“你倒是跑得快。”
周少白心跳一百八，以為周應越出了什麽意外，當下就想說不要錄了，結果卻看到周應越眼皮底下眼珠子亂轉，放在腹部上的手指也動個不停。
……這不是周應越裝睡時候的反應嗎？
“關心小師妹罷了，畢竟內門長老只我一人。”
周少白笑着接過周應越，對着宗主躬身，随即追上來的都雲谏撞上，都雲谏慌得不行，伸手去試周應越鼻息，發現很有力！
都雲谏：“……”
“你也與我一同送小師妹回去吧。”
周少白輕笑一聲，一副不正經的樣。
兩人順着長階下去之後，又見到了正在灑掃長街的陸宴。
周少白停下腳步，朝陸宴喊了一聲：“那個外門弟子，過來，我有事用你。”
內門長老用一個外門弟子就是一句話的事，陸宴擡眼一看就知道出了事，當即放下手中東西過來。
雲舟之上，周應越一直死死閉着眼，直到被周少白抱回屋舍裏，才立刻像詐屍般睜圓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