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他被黑暗包裹着,像是在一片虛空中漂浮,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
清晨的微風緩緩吹拂,秋日的陽光溫柔地灑在肌膚,樹葉沙沙作響。
“小禦!趕緊上車呀!你快要遲到了!”葉可在旁邊催促道,聲音悅耳清亮。
許子禦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年輕的媽媽穿着居家服站在家門口,皮膚是沒有經歷過生活困苦的白嫩。
一輛黑色的豐田埃爾法停在他跟前,後車門打開着,司機正在車裏等着,他朝車裏看了眼,司機移開了目光。
“還愣着幹什麽?馬上快七點了兒子!”葉可再次催促道。
這是他高中時期經常發生的場景,早上被媽媽催着去上學。
許子禦擡頭看着天空,感覺像是做夢一般不真實,他不是已經死了嗎?現在這是怎麽回事?
他的目光又轉移到自己健康的雙腿上,高三上學期他遭遇了重大車禍,雙腿殘廢終身輪椅相伴,纏綿病榻。
在這個他最痛苦的時候,他的好朋友背着他跟他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又過了不久,他媽媽發現爸爸出軌,母子倆被小三逼得淨身出戶。
當了十幾年家庭主婦的媽媽只能重新去社會上找工作,把他托付給年邁的外公外婆照顧。
本來他以為這一切都是巧合,直到他快死的那天才知道,這一切都是陰謀。
所以,自己這是重生了嗎?
在上車前,他朝葉可問道:“今天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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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1號啊,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不舒服嗎?”葉可察覺到兒子不對勁,趕忙走進近了,伸手去查看兒子額頭。
9月21號?不就是自己發生車禍的那天嗎?
許子禦拎着書包轉了個身,“我去坐方聽寒的車。”
少年穿着藍白校服,身高腿長的,幾步就走開了,但走了一半他又折回來,彎腰一把抱住了女人,頭埋在她的頸窩。
葉可驚了一跳,兒子自從身體發育後就很少這樣擁抱他了,今天這是怎麽了?
她拍了拍少年的後背,心裏柔軟極了,“這是怎麽了?還向媽媽撒嬌了。”
“媽,我愛你。”許子禦悶聲說道,他的眼眶一片濕潤,但只是一瞬,随後就直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既然重生了,他一定要幫媽媽和自己讨回公道,讓那些傷害過他們的人,都得到應有的報應!
許子禦走後,葉可也抹了抹眼角,嘆道:“哎,這孩子,昨天晚上還跟我吵架呢,這會兒又這樣。”
“是呀,這麽大的孩子就是情緒多變。”司機笑呵呵道。
這是一片聯排別墅,家家戶戶都有獨立的庭院花園,只不過沒有圍牆,只用茂密的常青樹做遮擋。
方聽寒是他的鄰居,也是他的竹馬,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上同一所幼兒園,同一所小學,同一所中學,現在也是同一所高中。
初中時許子禦就發現自己喜歡他,只不過他害怕表白會毀了這段關系,所以一直藏在心裏。
許子禦走到方家時,他家司機也正開着車在門口等方聽寒,方聽寒背着書包出門,兩人正好撞見。
由于鄰居的關系,兩人經常互相蹭車,他家司機笑着打趣道:“小禦,又來蹭車呀?”
許子禦只嗯了一聲,完全不似以往活潑,拉開後車門,直接上了車,司機見小少爺沒什麽興致,也不自讨沒趣。
只間隔了幾秒,方聽寒也上了車,少年的身上有股好聞的花香味,以前許子禦很喜歡聞,還專門買了跟他同款的洗衣香氛,現在只覺得惡心。
方聽寒也沒說話,但是他本來就不是多話的性格,倒是許子禦,他最愛叽叽喳喳個沒完,這會兒板着臉扭頭看着窗外,也一言不發,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這是有情緒了。
“還在生氣嗎?”方聽寒問道。
“什麽?”許子禦皺眉。
“昨天我真的以為你先走了,才跟着趙嘉樂離開的。”方聽寒解釋道。
趙嘉樂就是最後跟方聽寒在一起的人,也是他的另一個好朋友,他喜歡方聽寒的事,只有趙嘉樂知道。
許子禦這才想了起來,好像是有過這麽一件事。他跟這兩人周末約在電玩城玩,沒想到最後這兩人直接抛下他,結伴走了。
因為這件事,他生了一晚上的氣,結果第二天還出了車禍。
“沒事,我又不是不認識路。”許子禦說。
方聽寒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發現少年原本一直看向他眼中就會有的熱切小火花消失了。
見方聽寒盯着自己,許子禦笑了下,“真沒事,我又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方聽寒:“……”
可你就是啊,他聽媽媽講,許子禦昨晚在家裏發了一晚上的火。
他們三個人的媽媽都是好朋友,許子禦的媽媽和趙嘉樂的媽媽是同學,兩人先認識,後來通過許子禦的媽媽,趙嘉樂的媽媽就也認識了方聽寒的媽媽。
三個孩子的性格,許子禦從小家境優越,性格也活潑任性一點,方聽寒的爸爸是大學教授,家裏對他比較嚴格,于是養成了不怎麽愛說話的性格。
而趙嘉樂,他父親早亡,跟着母親長大,就比較懂事一點。
雖然知道許子禦肯定還在生氣,但方聽寒也沒再多說什麽,反正他最多堅持兩節課,最後又會撲到他身邊來。
十幾分鐘後,車子停在了楓橋高中的校門口。
趙嘉樂是坐公交車來學校的,他媽媽開美容店,最近生意比較忙,就沒送他。
值得一提的是,他媽媽的美容院還是借許子禦媽媽的錢開的。
他也剛下公交車,就看見許子禦從方聽寒家的車上下來,眼中頓時閃過一抹陰暗,但随即又揚起明媚的笑臉,朝他們打招呼。
“子禦,聽寒!你們怎麽也現在才來?”
“起晚了。”方聽寒也朝他笑道,三人在校門口彙合,并肩進了校園。
“哎我好煩,我媽最近都沒時間送我,公交車又經常堵車。”趙嘉樂抱怨道。
許子禦埋頭向前走,很快就把他們倆抛在後面。
“哎,他怎麽了?以前不都走我們後面?”趙嘉樂搭着方聽寒的肩膀問道。
“還在為我們昨天不小心抛下他的事生氣呢。”方聽寒說。
“不是吧?”趙嘉樂誇張地拖長了聲音。
他拖着方聽寒快步跑到許子禦的身邊,“子禦,你還生氣啊?昨天我們真的以為你先走了,電玩城人太多了,我們找了你幾圈都沒找到。”
許子禦停下腳步,看着他們勾肩搭背親密的樣子——正常的好朋友會跟好朋友喜歡的人這麽親密嗎?而且趙嘉樂也是同。
他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如果我說生氣了,你又要怎麽辦呢?”
“呃。”趙嘉樂噎住了,“那我向你道歉?”
“沒必要,一件小事而已,幹嘛搞得這麽嚴重。”方聽寒說。
“嗯,一件小事而已,所以不要老是來問我了,畢竟也不是真正帶着歉意對吧?”許子禦笑道。
他說完就直接走了,留下兩人愣了會。
“我怎麽感覺他這次真生氣了?”趙嘉樂說。
“沒事,他沒心沒肺的,就算生氣也不會太久。”方聽寒安慰道。
與此同時,許子禦家的司機正躲在外面跟人打電話。“他沒上車。”
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聽着很溫柔,又很冷酷,“沒事,總有他上車的時候,到時候我再通知你。”
“好的,好的。”司機說道。
許子禦所在的班級是普通班,魚龍混雜,學生素質參差不齊,多是家裏有點小錢的,到時候一畢業直接出國留學,毫無高考壓力。
上輩子他死的時候剛好28歲,現在回到18歲的課堂,只覺得無法融入。
整整一上午的時間他都猶如聽天書,表面上在認真聽講,實際不停地在腦海中分析上輩子發生的那些事情。
他出車禍的事情并不是偶然,是他爸爸的小三弄的,也就是趙嘉樂的媽媽。
趙嘉樂的媽媽名叫林雲,是許子禦媽媽的初中同學,當初他們的班主任正是許子禦的外公。
他外公外婆都是中學教師。
林雲沒考上大學,嫁去了外地,後來外地的老公死了,就回了這裏,也就是在那時候,她們重逢了。
那時候許子禦十三歲,跟趙嘉樂認識了,本來小少爺有點看不上這人的,因為他覺得這人有點貪慕虛榮,每次看見他穿的衣服,買的東西就大驚小怪的。
但因為他媽媽是自己媽媽的好朋友,加上趙嘉樂很會讨自己開心,所以才漸漸跟他處成了朋友。
雖然兩人不在同一所中學,但經常一起玩,為此許子禦還被外公警告說,說趙嘉樂不是好孩子,讓他少跟他玩。
因為那時候許子禦的外公還沒退休,正好是教趙嘉樂物理的老師。
可惜外孫根本不聽老人的話,就如同他的女兒,也不聽他的話。
林雲剛帶着趙嘉樂回來時過得很慘,經常向葉可借錢,後來找了份美容的工作,才算有了穩定的收入。
幹了沒兩年,又說想開家美容店,葉可當然是支持好朋友了,直接借了二十萬給她。
因為這娘倆過年過節都沒地方去,葉可經常會邀請他們來自己家裏玩,沒想到竟然引狼入室了。
林雲是什麽時候跟自己爸爸搞在一起的,許子禦不清楚,但他知道,這時候林雲已經跟自己爸爸在一起幾年了,有可能是兩人剛見面不久,就勾搭上了。
而且對于這件事,趙嘉樂一直都知道,不但他知道,連方聽寒和他的媽媽也都知道,就瞞着他和他媽媽。
所以最後在知道這件事時,他媽媽才會遭受那麽大的打擊,一夜蒼老了十歲。
這對狗男女起初是祈求他媽媽的原諒,好言勸她離婚,但是他媽媽為了他,不肯離婚。
因為只要不離婚,家裏的家産就都會是許子禦的。
可他們竟然僞造了高利貸債務,最後逼地媽媽帶着他淨身出乎,投奔年邁的外公外婆。
趙嘉樂和方聽寒在一起時,兩人誰也沒告訴許子禦,是在一次他們看望許子禦時,許子禦發現他們戴了情侶手鏈,這才知道他們在一起了。
那時候趙嘉樂還跟他裝無辜,說他什麽都不知道,能不能不要讓大人之間的恩怨影響他們的友情。
許子禦再次想起他們的言論,還是會感覺想吐血,連帶着一上午的表情都特別冷肅,老師還以為他聽得格外起勁,特意表揚了他。
“喲,我們子禦上課終于認真聽講了,不錯不錯啊,你們現在想要努力的還有機會啊,不要以為家裏有幾個錢就可以混日子了,自己強大才是真正的厲害……”幾個老師其實都蠻喜歡許子禦的,因為他嘴甜會來事兒。
誇他的是英語老師,一個女老師,講完後就宣布放學。
自己強大了,才是真正的厲害。
這話說得沒錯,許子禦把老師的話又在心裏重複了一遍。
這輩子他不但要自己強大起來,還要拯救他媽媽脫離火海。
努力學習,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學,追回爸媽的婚外財産,讓他爸和小三,以及欺負過他們的人都付出代價。
以前許子禦的成績還行,後來跟趙嘉樂玩一起,就不行了。
高三是個忙碌的學年,學業緊張,很多同學的午餐都是由家長送飯,這樣就可以省下去食堂排隊的時間,用來休息或者學習。
許子禦的午飯也是由葉可送的。
方聽寒的媽媽名叫朱雨琪,她跟葉可是閨蜜,兩人又都是家庭主婦,自然中午也約好了一起給孩子送飯。
林雲因為開美容店,中午走不開,也沒時間做飯,都是拜托葉可給許子禦送飯時,随便也幫趙嘉樂送一份,她給夥食費。
但葉可怎麽可能要她的錢,于是一直都是免費幫送飯,經常還帶水果零食,兩個孩子都一視同仁。
今天中午也不例外,老師一走,趙嘉樂就跑來許子禦座位上了,“子禦子禦,快走呀!我都快餓死了,不知道今天阿姨給我們準備了什麽好吃的。”
許子禦收起書本,直接塞抽屜裏,走出教師。
趙嘉樂又碰了個軟釘子,臉上頓時難看,小聲陰陽道:“還在生氣啊,真是少爺脾氣。”
他在心裏冷哼一聲,目光冷冷地看着許子禦的背影,等着吧,我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方聽寒從他身後路過,拍了下他肩膀,“走呀,愣着幹什麽。”
趙嘉樂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笑道:“好。”
秋日的天氣很好,風和日麗,馬路邊上停了很多接送學生的小車,葉可與朱雨琪開了一輛七座的保姆車來,三人先後上了車,在車裏吃飯。
飯菜是用保溫盒裝的,三菜一湯,紅燒排骨,清炒時蔬,蔥爆大蝦,還有一個炖地奶白的鲫魚豆腐湯。
給孩子吃的,媽媽們都做得很豐盛。
許子禦坐在第二排駕駛座後的那個位置上吃,飯菜放在小桌板上,左挑又撿,細嚼慢咽的,吃了半天飯菜還剩下許多。
趙嘉樂則是吃得幹幹淨淨地,幾人吃飯間也一直在聊天,只有許子禦一言不發。
“子禦今天怎麽這麽安靜?一句話都沒說,我都不習慣了。”朱雨琪坐在副駕駛上,笑道。
許子禦還沒開口,趙嘉樂先說了,他就坐在許子禦旁邊,方聽寒在第三排。“嗐,還不是因為昨天我跟聽寒先走了的事,昨天我們真的找他找了半天,以為他回家了才走的。”
“那你們就不會給人家打個電話确認一下嗎?”朱雨琪說。
“打了,他手機關機了!”趙嘉樂說。
“你們快別說了,他就是小家子氣,昨晚都跟我鬧了一晚上的脾氣呢,一會兒怪我洗了他的小被子,一會兒怪我沒給他整理房間。”葉可也笑着說,嘴上數落着兒子,語調裏全是令趙嘉樂羨慕的寵溺。
許子禦撇撇嘴,深感無語,葉可跟很多媽媽一樣,會把已經長大的孩子當小孩子照顧,這也就導致很多時候他感覺丢臉的事,葉可是完全不在意。
“這麽大男孩子可不能小家子氣,不然以後可找不到對象了。”朱雨琪笑道。
許子禦內心冷笑,找不找得到對象關你屁事?想起當初她對媽媽說的話,他就感覺惡心。
“男人出軌有什麽的,我瞞着你還不是怕你傷心,怕破壞你都家庭,你不要好心當作驢肝肺哦!”
他爸媽離婚,搬離那棟別墅後,林雲馬上就帶着趙嘉樂搬了進去,這個女人跟林雲的關系還更要好。倒是經常對着他媽媽冷嘲熱諷了。
“我吃好了。”方聽寒收起飯盒和小桌板。
葉可聞言瞟了眼許子禦的小桌板,吐槽道:“我們家子禦每次都是最慢,還老是剩飯剩菜,一點不像這個年紀男孩子的飯量。還是嘉樂好養,每次都吃得幹幹淨淨。”
“那是他挑食。”趙嘉樂笑着說,但葉可的這句話聽在他耳朵裏,就是帶着優越感的炫耀,她兒子嬌生慣養,這不吃那不吃,而他就像個沒吃過好東西的,什麽都吃得幹幹淨淨。
他最讨厭別人拿他跟許子禦一起比較了,因為他知道自己比不過,但是如果別人誤會他家裏也同樣有錢,那他就會非常開心。
從認識許子禦起,他就非常羨慕他,羨慕他家房子大,有保姆有司機,有吃不完的昂貴零食和玩具,有數額巨大的零花錢,從來沒為錢發過愁。
羨慕他的自信,羨慕他的驕傲任性。
但很快,這樣羨慕就變成了嫉妒,當他對許子禦的優越生活日思夜想時,他對他的感情就完全變了。
所以當他發現自己媽媽和許子禦的爸爸在一起後,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內心覺得終于爽了一把,終于能在某件事上壓過他一次了。
我曾經很羨慕你有個有錢的爸爸和開明的媽媽,現在你那個有錢的爸爸跟我媽媽在一起了。
只要想到這一點,他就能露出真正愉悅的笑容。
所以,對于許子禦的東西,他都想要,他那個有錢的家,他那個身份同樣有錢的朋友。
許子禦收起飯盒,對葉可說:“我先回教室了。”
幾人都愣了一下,葉可關心地問道:“怎麽就回教室?不休息一會兒嗎?”
“是啊,教室會吵。”趙嘉樂說。
許子禦收起桌板,對他說,“讓一下。”
趙嘉樂連忙把腿并攏收起來,讓他下車。
“這孩子,怎麽了?”葉可還在奇怪。
“青春期,就這樣,”朱雨琪說。
見兒子自己走了,葉可不放心,看了一會兒,還是跟了上去。
林雲之所以會選擇直接向許子禦下手也是因為兒子就是葉可的精神支柱。
而許子禦的爸爸許城,雖然一邊跟她搞在一起,但每次牽扯到家庭,他都是不願意的,說不想影響兒子。
可以說,這個獨子,對于許家夫婦來說,都非常重要,渣男許城雖然非常渣,但對于自己兒子,還是有一點感情的。
“崽崽!崽崽!小禦!怎麽了?誰惹你不開心了,你是不是還有什麽心事?”葉可跑上去追問道。
許子禦回頭瞥了眼保姆車,他知道保姆車裏的人肯定也都在看着他們,又往校園裏走了一段路,才說道:“車裏很悶,我想透透氣。”
他不知道怎麽向媽媽開口,她一直信任的人們都在欺騙她,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合适告訴他。
“那媽媽陪你走走,好嗎?”葉可問道,這個時期的孩子特別敏感,她不希望她的孩子受到任何傷害。
許子禦點了下頭,兩人順着體育場旁的林蔭路走了起來。
“你是不是跟你朋友鬧什麽矛盾了?”葉可知道,兒子雖然有些任性的小脾氣,但其實不怎麽記仇的,是個沒什麽心眼的人。
如果單單只是因為朋友們一起出去玩回來的時候沒有等他的事,他發過脾氣也就算了,不會留到第二天。
許子禦正愁怎麽向媽媽透露,身邊這些人都不懷好意,于是含糊地‘嗯‘了一聲。
“什麽矛盾?你們都是好幾年的同學朋友了,媽媽看你平時跟他們都玩得很開心。”
許子禦停下腳步,仔細端詳着媽媽。
父母都是教師,葉可是個典型的乖乖女,成績優秀,知書達理,大學畢業後順理成章地嫁了人,相夫教子。
她沒吃過什麽苦,即便兒子都十七歲了,依舊有些小女孩的心态。
許子禦不希望這樣的媽媽受到傷害,可是事實已經發生,自欺欺人是軟弱的做法,提前告知,趁着他們還不知道他們已經發現還能早做準備。
目前家裏的財産大部分都掌握在爸爸手裏,爸爸的立場對他們來說很重要,所以絕對不能直接鬧翻,不然吃虧的還是他們。
見兒子停下腳步,葉可也停下了腳步,她感覺到了兒子認真的感覺。
“怎麽了?”
“媽媽,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周圍的人都欺騙了你,你會怎麽辦?”
“欺騙?”葉可不解,但還是盡力解答兒子的疑問,“要看是怎樣的欺騙了,如果是善意的……”
“如果他們都對不起你呢?”許子禦說。
秋風吹過楓樹,樹葉沙沙作響,幾片落葉飄下,柏油路面上星星點點的光搖晃。
“對不起我?”葉可目露不解,她目前的生活一切順意,朋友合拍對勁,兒子聽話帥氣,丈夫賺錢顧家,家裏老人身體健康,實在想不出哪裏會有什麽人對不起她。
“算了。”許子禦還是退縮了,他現在直接說,媽媽肯定不會相信,還是慢慢來,等他找個合适的機會。
但是不能等太久,因為林雲那邊肯定還會朝他下手。
上輩子林雲找人撞他的事,許城并不知道,他也是偶然才知道的,可惜那時候已經找不到證據了。
林雲最在乎許城,目前只有許城站在他們這邊,他們才更方便對付林雲,等到林雲垮了,再對付他爸。
因為後來他爸知道了是林雲找人撞的他,也依舊跟林雲在一起。
他現在還記得當時心痛得在滴血的感覺,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下午你來接我吧,我不想坐李叔開的車了,坐他的車我頭暈。”許子禦說。
葉可微微籲了口氣,看來兒子還是沒把真正的心事說出來,他是她生養的,心裏藏沒藏事她一眼就看得出來。
“好,我來接你,但是你以前坐他的車都好好的,怎麽突然會頭暈了。”葉可問。
“不知道,我早上坐方聽寒家的車都不暈,反正坐他開的車就暈。”許子禦說,“如果你沒時間接送我,那就給我換個司機吧。”
“請他本來就是為了專門接送你的,如果你坐他開的車會頭暈,那肯定要換了。”葉可倒是好說話,對于無關原則的小事,她一般都是順着兒子的。
“只是人家好歹接送你幾年,盡職盡責,這樣直接把他開除了不太好。”葉可又想了下,“算了,大不了多給點錢了。”
反正兒子不能委屈了。
“真的只是坐車頭暈?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吧?如果還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跟媽媽講。”
“沒有了。”許子禦看了眼手表,“我回教室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葉可點頭,看着他離開。
許子禦回到教室,沒過多久方聽寒和趙嘉樂也回來了,還給許子禦帶了瓶果汁,許子禦一看就知道是他媽媽準備的。
“給你的,小氣鬼,別生氣了!”趙嘉樂笑着把果汁放在許子禦課桌上。
“我要是小氣鬼還輪得到你跟着我蹭吃蹭喝?”許子禦也笑着說道。
兩人視線相對,許子禦果然發現了趙嘉樂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快。
這人虛榮好面子,平時還喜歡在同學裏裝作家裏有錢的樣子,別人還以為他家跟許子禦家一樣有錢。
趙嘉樂臉上微不可察地一沉,什麽都沒說,回了自己座位。
第二節課間的時候方聽寒忽然走到許子禦身邊,“幹嘛跟嘉樂歐氣,他一直那麽關心你,你還嘲諷他,大少爺脾氣能不能改改?”
許子禦看到他就一股火,“不能,滾!”
方聽寒從來沒被許子禦這樣對待過,一時面子裏子都傷大了,“我好言勸你……”
“滾,聽不明白?”許子禦聲音大了些,引來了其他人的目光。
方聽寒的面子徹底掉地上了,但他又是比較內斂的性格,只能忿忿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許子禦可以确定,最近幾天他們應該不會再湊到自己身邊來了,他看到他們就惡心。
下午放學果然是葉可來接,許子禦上車時,趙嘉樂還跟葉可問好,可見這個人有多虛僞,他出教室時都一副跟許子禦不認識的樣子。
葉可察覺到許子禦對兩個好友态度的轉變,便也沒有以往的熱情,只向他點了個頭。
回到家,許子禦就看到許城開的大G停在庭院裏,再走進去就看見他坐在屋檐下喝茶,保姆正拿着噴頭在給庭院的花花草草澆水。
許城今年出頭,一副老板做派,許家是拆遷起家,後來許城開火鍋店又賺了點錢,現在他們家已經有十幾家火鍋店了。
“爸!”許子禦喊道。
許城頭也沒擡,一邊喝茶一邊看手機,只嗯了一聲。
“回來了?晚上想吃什麽?我讓他們去準備。”葉可問道。兩人的相處是典型的老夫老妻模式。
“不用了,一會兒還要出去跟人吃飯,我準備在錦繡花園那邊再開一家分店,現在在選址。”許城說。
“錦繡花園?大徐區那邊的錦繡花園?”葉可問。
“嗯。”
“那不是林雲美容店附近嗎?”
“就是那邊的商業街,那邊人流量也不錯,我一會兒就是去跟她吃飯,完了她說帶我去找房東,她認識。”
許子禦聽見這話,停下了腳步。
“跟她吃飯?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她最近不是特別忙?我都好些天沒見着她了。”葉可說。
“不用我們倆是公事,吃完就去見房東的,哪有時間給你閑聊。”許城不耐煩道。
許子禦聽見這話,轉身上了樓。
吃飯時果然又是只有母子兩個,葉可還在看綜藝,時不時笑兩聲。許子禦看着她,心想,還說自己沒心沒肺,這是遺傳媽媽了吧?
“媽,我問你個問題。”許子禦說。
“嗯,什麽?”葉可的眼睛還黏在平板上。
“爸爸做生意經常不回家,你在家不會擔心嗎?”
“擔心什麽?他這麽大個人了,還需要別人給他擔心?要是你不回家我才真的會擔心呢。”
“……”許子禦,“不是,我是說,你不擔心他經受不住某些誘惑嗎?”
“你是說出軌?你爸不會出軌,別看我們在家不怎麽說話,但某些紀念日你爸記得比我都熟,而且媽媽是他的初戀,是他上學時的夢中情人,他敢不珍惜。”
這倒是,許城以前說過,家裏沒拆遷時他根本不敢追葉可,那會兒追葉可的人太優秀了,後來拆遷後,家裏有錢了,才有底氣表白了。
兩人是大學同學,畢業即結婚,請了所有老師同學,當時是所有人都羨慕的佳偶,即便現在去參加同學會,也是他們晶晶樂道的存在。
“我知道,我是說萬一呢?電視裏不經常有這種事嗎?如果發生在你身上,你會怎麽辦?”許子禦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萬一。”葉可非常反感這個話題,“你幹嘛用爸媽做對比,爸媽要是感情不好,你能有現在的幸福生活嗎?”
許子禦不敢再提了,埋頭吃飯,葉可覺得自己剛才有點兇了,于是給他剝了兩個蝦。
別人這麽大的兒子都是給媽媽剝蝦,她倒經常反着來,因為她的性格就是對人好就沒有任何條件。
接下來幾天趙嘉樂和方聽寒都沒有到許子禦面前去找沒趣,許子禦理所當然地跟別的同學玩到了一塊兒。
以前他們三一起時,許子禦就很少跟其他同學交流,同學也都認為許子禦是個特別驕傲難相處的人,這幾天下來才改變了印象。
“吃飯喽!”老師還沒走出教室,張書達就把書一抛,歡呼道。“走,一起去食堂,哦忘了,你媽給你送飯。”
“要不你跟我一塊兒?反正我吃得少,就是擔心你不夠吃。”許子禦也收起書,站起來。
“我倒是想嘗嘗阿姨的手藝呢,食堂我都吃膩了,但你說可能不夠吃就算了,我飯量大。”張書達說,兩人并肩出了教室。
趙嘉樂和方聽寒走在他們身後。
“要不還是算了吧?咱們不要跟子禦怄氣了。”趙嘉樂說。
“沒事,別慣着他,越慣他脾氣越大。”方聽寒說。
吃飯時還是三個人一起,趙嘉樂還是一副性格很好,很開朗,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跟兩位媽媽分享學習的趣事。
許子禦埋頭吃飯,也不表現得很深仇大恨的樣子,反正趙嘉樂朝他笑的時候他也笑,只是怎麽看許子禦的笑都帶着一副嘲笑的樣子,好像在說他是跳梁小醜。
“媽。”許子禦喊道。
“哎。”葉可正被趙嘉樂講的趣事逗樂了,抽空應道。
“明天你再帶一份飯吧,我有個同學也想嘗嘗。”許子禦說。
趙嘉樂心中不快,他覺得被送飯就像是一種特權,現在許子禦還要把這種特別分給別人。
總之心裏不高興。
“好啊,那我讓阿姨再準備一份。”葉可說。
吃完飯趙嘉樂和方聽寒也沒在車裏休息,跟着許子禦回了教室,三人一前一後地走着。
“要不我還是不跟着你們一起吃飯了。”趙嘉樂說。
“沒事,許子禦雖然跟你鬥氣,但葉阿姨人很好,更何況你媽沒空照顧你,去食堂吃時間花得多,還沒家裏吃得好。”方聽寒說。
許子禦也不想跟他們一塊兒吃飯,但如果不讓葉可給趙嘉樂帶飯就做得太明顯了,因為葉可還跟林雲是朋友。
兩天後,葉可跟李司機說了許子禦坐他的車頭暈,想把他辭退的事,下午放學後,許子禦就看到李司機在客廳裏等着。
“子禦,太太。”男人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本來坐在沙發上,看見母子倆回來,立即站了起來。
葉可點了下頭,把車鑰匙交給迎接的保姆,“怎麽了?”
“我想跟子禦說兩句話,可以嗎?”男人問道。
葉可以目光詢問許子禦,許子禦的态度特別冷淡,“行,有什麽話你說吧。”
“子禦,我是不是有哪裏做得不好,讓你不滿意了?”男人的手搓着褲邊,一副可憐的中年失業的樣子。
“沒有,李叔叔,你工作做得很好,是我的問題,我最近坐你的車會頭暈,一開始我也想克服,可這不是克服的問題,我已經高三了,如果一直忍耐着身體的不舒服我就沒辦法好好學習了。”
許子禦的話說得客氣又漂亮,李司機也找到反駁的點。
“那也許,是不是過段時間就能好呢?我不希望被辭退,我家裏三口人就指着我的收入。”中年男人說。
“我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李叔叔,你送了我幾年,我對你也是有感情的,但是高三過後我自己會去考駕照,所以到時候你還是要離開。”許子禦說。
“他可能是高三了精神緊張,你放心,不是你工作的問題,該補償你多少,我都會補償的。”葉可也幫着兒子說話。
男人沒辦法,只好離開了許家,路上,他給林雲打了個電話。
“他們把我辭退了。”男人坐在自己十萬塊的大衆車裏。
“辭退了?為什麽?是不是他們發現了什麽?”林雲問道。
“不是。”男人把事情給她講了一遍。
“嗯,那可能只是巧合,那孩子就是毛病多,你放心,我看看有沒有辦法解決。”林雲沒有絲毫懷疑,因為她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很隐秘。
“雲雲,謝謝你。”
“表哥,不客氣,應該的。”
林雲穿着浴袍站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挂了電話。
衛生間裏嘩啦啦的水聲停了,許城圍着浴巾,打着赤膊從裏頭出來了,走到女人身後抱住她,頭陶醉地邁在她脖頸裏。
林雲假裝生氣地把他推開。
“怎麽了?”許城還是緊緊抱着她的腰。
“你老婆兒子把我表哥開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