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學校
第3章 學校
玩笑話趕玩笑話,誰也不會當真。
幾人說笑了沒一會兒上課鈴響了,辦公室裏另外那位教化學的吳老師拿起桌上的教材踩着鈴聲匆匆出門,陳方美也繼續低頭批改試卷。
溫楚抱着杯子慢悠悠回到自己工位上坐好,随後點開教務系統查看今天的課表。
倒也不是看自己的,她看秦見纾今天的排課。
一目了然的智能系統,只需要點擊相應老師的名字該名老師的課程就會在各班課程表上标紅。
在看清楚秦見纾下午只有一節排課的時候,溫楚心裏大概有了數,指節微曲在杯身上輕點兩下。
一節課的話,下午應該不會來了吧?
這樣的念頭維持到下午第六節課鈴響,溫楚抱着教材拐出辦公室,剛巧就迎頭碰上從樓底下上來的秦見纾。
和前天夜裏被自己無意撞見的狼狽形象大不一樣,秦見纾又恢複到素日裏一絲不茍的精致模樣,許是因為降溫感冒,她今天出門多披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外面,內裏搭的是一件薄毛衣。
沒了那副眼鏡架在鼻梁上,秦見纾身上那股天然的肅氣少了幾分。
兩人看見對方皆是一怔,相視一眼,溫楚從秦見纾的眼睛裏找到了一閃而過的尴尬情緒。
尴尬,也就是說那晚不至于醉得斷片咯?
她擡手別起耳邊散落的幾縷碎發,笑着開口:“秦老師來了,大家還說你今天會不會不來了呢。”
因為她這句招呼,秦見纾整個人肉眼可見地局促了一瞬。
好在緊跟着又有人上樓,來人一眼就看見溫楚:“诶?溫老師,這是有課嗎?”
Advertisement
“對,三班的。”溫楚下意識接話。
“那我先上去了,我着急上廁所。”打岔的說話的老師風風火火又再往上爬了一層樓,等溫楚再回頭的時候發現秦見纾已經不在原地。
這是,躲着自己?
溫楚沒忍住笑了一聲,緊接着又連着打了兩個噴嚏。
吸了吸鼻子,她重新邁開步子朝三班的教室走去。
這節下課離開路過自己班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從教室後門跳出來攔住溫楚的去路:“溫老師!我們班下一節歷史課是不是改自習了,我聽說秦老師請病假了!”
溫楚定睛一看,是她們班上的搗蛋鬼楊相,貪玩不愛學習,成績常年在年級裏吊車尾。
她放下抱肩的手,揶揄着笑:“你這是聽誰說的?”
楊相以為自己猜對了,有些得意:“哪用別人說,我有朋友在六班,他們班也是秦老師教歷史,上午歷史課直接就改自習了。”
“哦,這樣……”溫楚餘光瞥見其它幾個扒在後門跟着聽風的,知道這些個小崽子在期待些什麽,“不過秦老師已經在學校了,下節課該上歷史上歷史。”
果然,這句話說完以後旁邊傳來幾聲哀嚎。
楊相得意的笑臉一下就垮了:“啊——?那她之前發的那張卷子我都沒做呢,抄都沒抄,萬一被抓到了可怎麽辦?”
“我也沒寫……”
接二連三嘟嘟囔囔的聲音傳來,溫楚一點也不同情:“那你們自求多福吧。”
她上一秒還如沐春風的笑臉忽然變得嚴肅:“說了幾遍作業自己寫,不準抄……還有,在學校要穿校服不知道嗎,一會兒要是被秦主任抓到了我可保不了你們。”
溫楚變臉的速度之快,幾個學生聽她語氣變了瞬間作鳥獸散。
也不知道楊相的嘴是不是開了光,第八節自習課的時候秦見纾果然把他拎到辦公室來了。
溫楚看見他被秦見纾拎着進來也愣了一下,她視線看似不經意地在秦見纾臉上飄過,而後落定在楊相身上。
……這說到底也是自己班上的學生。
溫楚心虛地拿起杯子起身接水。
然而秦見纾沒有給溫楚眼神,只是拉過一把椅子放在靠牆的桌子旁邊,拿出歷史卷子回頭看楊相:“來,你坐這裏把這張卷子……咳咳……寫了,一節課時間,寫不完的話放學留下繼續寫。”
略帶啞意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極力在克制,中途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秦見纾還低下頭去側到旁邊咳了兩聲,看起來很難受的模樣。
楊相看見那張卷子,直接傻眼:“老師,這張卷子不是剛剛上課講過的嗎?”
“是啊,每一道題我都講過,一節課的時間讓你再做一遍綽綽有餘,”說到這,秦見纾沒忍住擡手捂住嘴悶悶咳了兩聲,随後放下手,“前提是你剛剛有聽課,快做吧。”
說完,她轉身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沒有再理楊相。
秦見纾從高三調下來才一個月不到,就連這間辦公室也是新安排的。
溫楚從前只聽老師之間傳過秦老師是個很有手段的老師,在學生中間很有威望,還以為這樣的手段和威望是用“兇”和“嚴”堆起來的。
現在親眼目睹才知道,原來有時候軟釘子才是最難碰的那個。
不溫不火看似最為溫和的嚴肅,最能讓人無地自容,溫楚這時候又很難将對方和那晚醉酒的人聯系在一起。
察覺到溫楚探究的目光,秦見纾忽然擡頭。
兩人的視線再次交彙到一起,可不湊巧的是桌上手機在這時候響了。
秦見纾看了眼來電顯示,很快從椅子上起身:“不好意思溫老師,我出去接個電話,麻煩你幫我看一下學生。”
溫楚點頭:“好的。”
目送秦見纾出了辦公室,溫楚回到座位,發現楊相這家夥在鬼鬼祟祟偷看。
她拿筆敲打桌面,出聲提醒:“你看什麽呢?”
楊相拿着試卷三兩步跑到溫楚對面的空桌,心思全寫在了臉上:“溫老師,你歷史好不好啊?”
“祁風月她們幾個不是也沒寫嗎,怎麽秦老師就逮到你一個了啊?”秦見纾不在,溫楚還有心情打趣。
說到這,楊相那張臉更垮了:“別說了,我比較倒黴……我好歹還把前面的選擇題都寫上了,祁風月是一個字都沒寫,憑什麽抓我不抓她!”
許是因為情緒過于激動,楊相都忘記控制音量。
溫楚人都傻了,她轉頭一看,辦公室門口站的不是秦見纾是誰?
這波隊友賣得坦坦蕩蕩,楊相一看自己壞事了,忙又心虛跑回桌前坐得板板正正,一副認真寫試卷的模樣。
所幸,秦見纾沒有要回頭再把班上那另外幾個人一起揪過來的意思。
時間仿佛瞬間停滞了。
她神情溫和,沉默不語,一雙眼眸低斂着叫人看不真切。
站在門口沉思了一會兒,秦見纾叫了溫楚的名字:“溫老師,你出來一下。”
溫楚頭皮一緊,忽然有種夢回學生時代的錯覺。
秦見纾正經嚴肅的時候身上那股疏冷感還是挺重的,也不怪大家都有點怕她,溫楚也怕。
默默起身,出來的時候溫楚看見楊相回頭偷摸着幸災樂禍。
溫楚只覺得頭疼,自己這是被牽連的無妄之災。
年級辦公室本就被安排在樓道盡頭,兩人出門右拐,旁邊就是樓梯間。
談起工作,秦見纾對溫楚并不避諱,鏡片底下一雙烏黑的明眸朝人看去,溫和又平靜:“之前一直都在高三年級組工作,學校開會的時候見過溫老師幾次,聽說學生們都很喜歡你,對你評價很高,我也想着什麽時候有機會能和溫老師在這方面學習一下。”
“現在終于有機會共事了,溫老師,我想問一下……就目前來說,你對你們四班的管理是不是有些過于松散?”
即便是提出意見,秦見纾也始終維持着柔和的态度。
溫楚不假思索就點頭:“秦老師說得沒錯,這個問題我也意識到了。”
還以為溫楚至少要反駁幾句,秦見纾都想好接下來的說辭了,結果對方竟然直接承認。
這樣,她只好接着繼續:“和同學們打成一片很好,但也還是要适當保留身為老師的威信,無規矩不成方圓。”
溫楚一本正經:“我一定改。”
說話間,她口袋裏的手機開始震動。
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是騷擾電話。
按掉以後溫楚擡頭繼續看向秦見纾,示意對話可以繼續:“秦老師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她已經做好了被長篇大論批評教育的準備。
本來,秦見纾說的這些問題也确實存在。
卻不想中間被騷擾電話打了個岔,秦見纾忽然不說了:“沒事了。”
溫楚正覺得奇怪,就看見秦見纾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
“溫楚,”指尖悄悄一頓,秦見纾臉上不再是那種談工作的肅然,她眉關緊鎖,看起來有些難以啓齒和尴尬,“我有個朋友在手機直營店工作,要不你把手機給我,我幫你去換個新屏幕……或者新手機也行。”
原來剛剛溫楚摸手機出來的時候,秦見纾剛好看見對方碎裂的屏幕。
這一看不打緊,順理成章就勾起了那晚的部分碎片記憶。
秦見纾那晚醉得厲害,但不至于斷片,至少溫楚的手機屏幕是怎麽碎的她可以很确定——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她的衣角已經攢成一團。
溫楚卻覺得沒什麽要緊。
“不用了,碎的只是外面的膜,”打斷秦見纾的話,溫楚将手機舉起示意。
她臉上笑容很淺,語氣很是随意輕松:“那天晚上回去以後我就看過了,裏面的屏幕沒事,本來是準備今天下班順路去貼張新膜的,所以才暫時沒撕。”
因為感冒了身上不自在,溫楚連着兩天沒出門,家裏倒是有備用的手機膜,誰讓她手殘貼了兩張都沒貼好?
溫楚說完等了會兒,才看秦見纾慢半拍地點了下頭:“……哦,那好。”
等人離開,溫楚重新摸出手機。
她将那張有點不忍直視的手機膜撕下來舉到面前看了看,忽的就想起那天晚上發生一幕又一幕。
特別,是秦見纾最後纏住自己問話的時候。
她不由得心又蕩了一瞬,秦見纾……怎麽會沒有女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