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她是誰
第063章 她是誰
關韻知道自己該趕快撤回這句話,并且一定得鄭重地道歉,可她內心混亂至極,一時之間,竟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這句話輕飄飄地通過電波,傳到葉崇靜的耳朵裏,還沒來得及引起一場地動山搖,葉崇靜就鬼使神差地答道:“我也想你。”
兩人都不知道怎麽結束的這次通話,關韻感覺眼前《靈飛經》的小字都在天旋地轉,再也練不下去,就又打開電腦,在數位屏上塗抹起白巧克力向日葵來。
這次她畫的是花瓣餡的向日葵買花的畫面,她心怦怦地頂着喉口,畫得是異常地快,向日葵船長買了花,就戴在自己雪白船長帽的枝條上。那枝條綴着滿滿的鮮豔花朵,愈來愈多,抽根發芽,幾乎成了一棵美麗的小花樹。
葉崇靜本打算睡一個小小的午覺,現在她盯着房間橡木色的天花板,頂燈晶瑩剔透地在她上方折射着光彩,她全副身心,仿佛都滾入了一個永不停歇的萬花筒。
等到半下午,葉崇靜午覺睡得很不安穩,不等鬧鐘,自己就起來了。她記得和薛亭的約定,本以為是坐車去熱氣球的地方,沒想到下到一層一看,木屋外面已經停了一輛雪地摩托。
薛亭正巧也從自己木屋出來,裹了一件羽絨服,匆匆進了門:“好冷,但是在這裏午睡太舒服了。”
“我還想着叫你一聲,咱們要開雪地摩托去的話,就得提前出發了。”
葉崇靜想到葉崇和給她發的照片,不由得微微一笑:“崇和還去玩了哈士奇拉的雪橇,還有推雪車呢。”
“改天我也打算去,想試試雪橇。”薛亭說,木屋內溫暖如春,她随手把羽絨服挂在玄關的衣架上,“崇靜,回去的時候帶點伴手禮嗎?這次為了複工,幾位副總都是很盡心力。”
葉崇靜心領神會:“紅包之外,再加一支手表和一件珠寶吧。”
薛亭點點頭,走到她的身側:“再拿一條絲巾,弄得漂亮一些。”
葉崇靜自無不可,薛亭目光從玻璃門外的雪景轉回到她身上,很自然地拿手按了一按她的後背:“走吧,早點出發。”
這是一輛龐巴迪的雪地摩托,專為兩個人乘坐設計,有着寬大柔軟的座椅,後座還帶着扶手加熱。薛亭不太會開摩托,就讓葉崇靜來開,雖然雪地摩托和普通摩托車有很大的共通之處,但駕駛體驗差別真的很大,雪地摩托速度一起來,密密的雪粒裹挾着風劈頭蓋臉地全砸了過來。
高雪維爾的野雪相當潔淨厚實,摩托從上駛過去,粉雪像是沙暴一樣騰起一層白霧,嘩啦啦地往身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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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雪可和夏天在海上摩托艇激起的溫水完全不同,薛亭止不住地尖叫了一聲,一邊按着自己頭盔上的鏡片,一邊緊緊地摟住了前方的葉崇靜。
葉崇靜不太喜歡肢體接觸,不過大家到底同為女性,又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安撫似的提高了聲音,玩笑道:“早知道還是坐車去了。”
“那不行。”薛亭奮力地在一片飛雪中回答她,“坐車……哪有這個有意思?”
她連鏡片也不按了,把頭盔磕在葉崇靜的雪服後背上。葉崇靜開得很平穩,出發之前,特地問了教練地圖,避開了深雪區域。
她很快開出了趣味,每次滑雪度假,她都會開雪地摩托,正像是在山路上飙車一樣,景色像是畫片一般,流暢順滑地一幀一幀地滑過。
只不過雪地摩托還多了和景色的互動,小韻應該也會很喜歡的。她默默地想,遲早要帶小韻來這些雪場玩一玩,她膽子大,什麽項目應該都會想嘗試一下。
她沒來由地忽然想起了關韻的微信頭像,那張圍着紅圍巾站在長城上的圖片,等到回去,一定要問問小韻那是什麽時候拍的。
假如有更多的風景照的話,她就可以經常地更改頭像了。葉崇靜越想越是漫無邊際,揚雪的聲音似乎也成了一種思念的背景音。
自從那四個字脫口而出之後,葉崇靜不知為何,反而沒那麽諱莫如深地緊張了,變成了一種深深的釋然,不是因為寂寞,不是因為缺愛,更不是接觸他人就能夠解決的,她是真的愛上了關韻,愛上了這個意外闖入她生活的,特別的天使女孩。
薛亭小小地适應了現在的情況,将頭擡起來,左右看起風景來。這裏有許多的針葉林,比起毫無遮擋的大白坡來,更加美麗複雜。雪地摩托有着很強的穿越功能,兩人穿過一片片的樹林,薛亭感嘆地說了一句:“幸好開的是雪地摩托。”
“一會兒出了這片樹林要試試嗎?”葉崇靜說,“開起來很好玩的,咱們出來得早,時間還很夠。”
薛亭猶豫了一會兒,既有點想試試,又有點擔心,終于還是說:“不然試試?”
葉崇靜笑道:“等你騎上就不會害怕了。”她将雪地摩托停下來,出發的時候還很幹淨的車子現在覆滿了雪,葉崇靜打開儲物箱,順手拿出一塊幹淨的棉布,将座椅和扶手都擦拭了一遍。
薛亭唇畔浮起一絲微笑,坐了上去,她剛握住把手,就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好燙。”
“這個升溫特別快,不能開滿。”葉崇靜說,她看了一眼薛亭的姿勢,說道,“膝蓋貼緊飾板,姿勢就對了,發動機的熱風會吹到腳上,不會很冷的。”
“油門在這裏用手指勾就可以,剎車在這裏,”她說得很詳細,“主要是保持手背和小臂平行,要轉彎的時候,就離開坐墊,順着力道。你騎上去就知道很簡單的。”
葉崇靜離遠了一點,對薛亭喊道:“騎吧,在這種雪地上,如果摔倒了也和平地不一樣的,別擔心。”
薛亭不熟悉,一勾油門,雪地摩托蹿出了一大步,她趕緊松開,由于摩托的構造和松軟的雪地,整體來說還算比較平穩,她想轉彎回去,由于還不很熟練,轉得極其艱難,她慌忙地把身體拉高,移出坐墊,還是晚了一步,摩托一下歪倒在了雪地上。
葉崇靜說得沒錯,哪怕摔倒了,松軟的雪地也接住了她,竟然幾乎都沒怎麽痛。她索性躺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葉崇靜看到她摔倒,吓了一跳,快步跑了過來,俯身去扶她:“沒事吧?”
“沒事。”薛亭說,握着葉崇靜的手站了起來,“真的一點都不痛。”
“還要再試試嗎?”葉崇靜問,薛亭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要!”
兩人再次往熱氣球處進發,雪場的風景看一會兒就膩了,薛亭摟着葉崇靜的腰,百無聊賴地在頭盔裏阖着眼休息。
葉崇靜很瘦,隔着一層雪服,也能感覺到腰肢纖細。不過薛亭知道她應該為了保持形象,有健身的習慣,那天在盤山會看到她游泳的時候就發現了。
圈子裏像葉崇靜這樣的人太少了,按理來說,她這種冷淡矜持,潔身自好的女人本應該有最好的名聲,但現實情況居然是如此,真是一種極端的諷刺。
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到了地方。服務人員幫她們停好雪地摩托,引着她們進休息室換掉雪服,等到整理完畢,熱氣球的準備工作也差不多做好了。
她們兩人是單獨的一個吊籃,上面還放了一瓶香槟和兩只高腳杯。兩人站在籃邊,随着熱氣球擡升,白雪皚皚的阿爾卑斯山景象越發美麗地映入了眼簾。
薛亭将香槟倒入杯子中,葉崇靜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随即把手機收了起來,說道:“謝謝。”
兩人輕輕地碰了一下杯,葉崇靜抿了一口,嘗到了濃郁甜美的桃子香氣,密實的氣泡在她的舌尖跳動,她垂下眼,再度望了一望這滿目雪白的山巒起伏。
“真漂亮。”薛亭緩緩地嘆出一句,“之前你說好久沒來過這兒了,其實我也差不多,十年前好像來過一趟,就記得高山鳟了。”
即将日落,視野極好,天邊的雲海甚至染上了斑斓的霞光。薛亭回憶道:“年輕的時候,尤其是大學時候,我特別愛滑雪,每年都要去各種雪場,現在越來越覺得這種地方冷了,不如去馬賽或者摩納哥度假。”
“現在也不至于是回憶往昔的年紀吧?”葉崇靜含笑道。
“但也到了年紀感慨了。”薛亭說,“謝謝,一般這個時候不會有人陪着我。”
“你有很多朋友。”葉崇靜說,她說的是事實,薛亭在圈子裏風評極好,很擅交際,聰慧識趣,這樣的人從來不會缺少朋友和陪伴。
“不一樣的。”薛亭說,“朋友也分很多種……”
她留了一個尾巴,然而葉崇靜脊背挺直,目光靜靜地望着天際的落日,仿佛在用心等待着她的下文,并不插口。
薛亭笑了一下,故意說道:“看來你對我關于朋友的分類不感興趣。”
“我在聽的。”葉崇靜說,她的目光轉了過來,仍然很靜谧地望向薛亭。換下了雪服和頭盔,葉崇靜沒再挽起頭發,很随意地散落在大衣肩膀上。
薛亭沒想到到了今天,自己居然又玩起了這種你來我往的推拉游戲,要是二十歲,她會很癡迷,可現在她都三十出頭,實在是更希望能夠開門見山了。
她轉過身,微微側靠着籃邊,她學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芭蕾,體态很好,胳膊纖細,此刻輕輕一拉,就握住了葉崇靜的右手腕。
葉崇靜一怔,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薛亭使了些力氣,将她近在咫尺地拉到了自己面前。
“薛亭。”葉崇靜低聲說了一句,已經意識到她在做什麽。
“和我接觸這段時間感覺怎麽樣?”薛亭的聲音也很輕,呼吸和話語都吹拂到了她下颌處的皮膚上,“你一向不喜歡和圈內人進行過多交往,哪怕是我和你說了華城資産包的合作事宜,我也做好了那天你根本不會去金苞町,而是要讓我和你秘書聯系的準備。”
葉崇靜沒法否認,那時候,她确實抱着接觸別人的心态。她不願承認自己愛上了關韻,只以為那是因為寂寞。
“所以我們直接一點,”薛亭說,“你接下來想怎麽做?”
葉崇靜聽得出,這實際上,是一個委婉而大膽的邀請。
她很輕地扶了一下薛亭的肩膀,将兩人之間拉回到社交距離,她不想試探自己了,因為自己的心已經無須試探。
還沒等她說話,薛亭神态從容地拂過她的大衣口袋:“是因為裏面重要的那位朋友嗎?”
薛亭若無其事,別過目光,眺望着熱氣球下莽莽的阿爾卑斯山景色,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微微一笑:“真想知道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