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瞞我瞞
第051章 你瞞我瞞
等到都吃得差不多,關爍輕輕地拿腳尖碰了碰葉崇和的皮靴,示意她跟自己出來一下。
“千萬不要幫我要那個機會。”關爍開門見山,葉崇和呼出一口氣:“我還以為你找我是要給我什麽驚喜呢。”
“你不用有負擔。”她說,“這種事情我不在乎的,我也不是想借此要求你什麽,你演技很好啊,多一個角色又沒關系。”
關爍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像她這樣的身份,這種資源對她而言,可能都算不上特別大方,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不要,別給自己添麻煩,也不要給我添麻煩。”
葉崇和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說道:“你真的很奇怪。”
“戒指不要,我知道你是嫌太貴,多一個高珠,對你而言其實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好處,不值得為此冒險,”其中利弊得失,她說得很清晰,“可是你是演員啊,我是什麽人你難道不清楚嗎,我給你就給了,根本不需要你付出什麽,并且這樣的資源,柏林最佳導演喬金子第一次回國拍戲,我覺得值得一點冒險吧。”
她的孩子氣暫時消失了,作為一名足夠合格的商人,她的總裁身份或許是通過血緣傳遞的,但她本人的能力,絕對沒有不堪一擊。
“演員做到現在這個年紀,”關爍很從容地說,“葉總,順利比冒險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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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崇靜接起微信語音,葉崇和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姐,網上輿論稍微出了點問題。”
“什麽?”葉崇靜暫時停下手頭的工作,她手裏還捏着一根手下記者交上來的錄音筆,“關于小韻嗎?”她心念電轉,關于關韻各個平臺下的評論她們是一直有做監控的,惡評當然有,也不可避免,可葉崇和剛才所謂的輿論問題,是什麽意思?
“之前她簽公司的時候,就有人懷疑她為什麽能簽到燧石了。”葉崇和說,“不僅是燧石的門檻問題,還有燧石其實在普羅米修斯旗下,從模特到網紅一條龍,看起來很像提前規劃好的。”
她說到這兒,葉崇靜就全明白了。
關韻現在是網紅,一舉一動都有人關注,這幾天發布會的事情,天順葉家和她的關聯,再加上她給關爍和白寄凊都畫了頭像。現在這兩位女明星都用上了她畫的可愛頭像,白寄凊的一條吐着信子,豆豆眼,尾巴尖卷着一朵牡丹花的白色蟒蛇,關爍是一只耳朵上閃爍着星星的紅色蓬松大狐貍,更讓人疑心起這是否是一場蓄謀已久的炒作。
“應該也是有人在推波助瀾,熱搜上也有反應。現在都有網友懷疑關爍和她到底有沒有親戚關系,”葉崇和說,“甚至還有人陰謀論她腦袋根本沒問題,是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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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崇靜蹙緊眉頭,她還沒去看網上的具體言論,可心裏面已經是着惱。誠然,天順最一開始就是想炒作,通過慈善基金,提升整體的企業形象,但是是她們利用的關韻,關韻只是為了幫助和她一樣的女孩,才會這樣毫不猶豫地答應她們的要求,這一切關韻又何其無辜呢?
“讓燧石的法務部幹活,不用麻煩關爍團隊。”葉崇靜說,“抓典型,說關爍和她不是親屬的,臆測她裝傻的,都直接告。”
“我想,”葉崇和說,“把她的殘疾證也放出來吧,拿出證據,也方便我們公關,只要抓着一個點打,很容易帶風向的。”
這是一個非常順理成章的決策,可葉崇靜猶豫了,正像她審核杜融稿子那天,這樣順理成章,可她止不住地遲疑躊躇。
她當然知道放出殘疾證最有說服力,最一勞永逸,但那是關韻的隐私,這樣在輿論下不斷地自證,不斷地把自己的隐私讓渡出去,還有可能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她不願意,更不舍得。
“你得盡快做出決定。”葉崇和說,“打輿論戰就是搶時間,越晚就會越難控制,還會有人說你心虛的。”
“還有,”她自然清楚葉崇靜的想法,顯而易見,是心疼關韻,不願意她把傷口血淋淋地擺到網絡上,只不過……
“姐,你可能不是很了解,網紅、模特很多都是一個圈子,葉崇佳平時就喜歡在那裏面談着玩,”葉崇和說,“之前游艇上有些人,也有裏面的女朋友,你和小韻那件事,因為蔣明應,早傳出去好幾個對你不利的版本了,雖然薛亭也把他訂婚戒指丢了的事散播了出去,蔣新正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現在還在家反省,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人家都說無風不起浪的。”
“再遲一點,我怕小組、論壇和私下的爆料,帶着發布會上的視頻,一起被有心人傳上網,到那時候,小韻沾上這個,怕更洗不脫了。”
對面靜了一會兒,葉崇和随手撥弄着辦公桌上一個定做的獅子貓招財擺件,很快,葉崇靜說:“去向關阿姨要證件吧,現在就發。”
“好,”葉崇和說,“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葉崇靜慢慢地将手機放到桌面上,她心潮起伏,其中痛楚苦悶,簡直不可形容。
當時她并沒想那麽多,只想着用最快捷的辦法保護關韻,或者其中是否摻雜了她的私心呢?這樣想來,她不禁渾身發凜。
如今造成這樣的局面,又有多少,是自己的錯,該由自己負責呢?
實際上,今天小韻和她約好,下午要一起去兜風,還要一起去燒鳥店的。她對關韻說,什麽時候準備好了,就和她打電話吧,現在她幾乎是心驚膽戰地在等待這個電話。
哪怕她強行收束心神,快速地想要做好手頭的工作,心髒仍然震顫着,既是如此的期待,又是如此的畏懼。
她想看看網絡上的輿論到了什麽地步,但又始終下不定決心去看那些充滿了惡意的言語,她最害怕的,還是小韻看到了那些言論。澄清都是需要時間的,哪怕公關和法務再怎麽全力運作,都會有一段真空期。
之前因為看氛圍還不錯,關韻分享的又都是可愛的生活碎片,能夠發送的工作照片和自己畫的小畫,她就讓普羅米修斯那邊允許了關韻可以回複評論。
關韻就開始興致勃勃,很用心的,三個平臺的評論都在認真回複。
她會不會已經看到了?
忽然,手機震動了起來,葉崇靜恍然回神,看到是關韻的電話,她停了一停,馬上接了起來。
“姐姐,”關韻的聲音很輕快,“我都、都收拾好啦,在小區門口等你嗎?”
關韻的心怦怦直跳,她充滿了惶惑,又竭力想裝出一副很正常的樣子,可話語還是不太利索地頓了一下。應該不會被姐姐發現吧?她有些不安地想。
“在樓下等我就好。”姐姐的聲音和平常一樣。關韻想,不知道姐姐知道了嗎?她很忐忑,只能僅憑葉崇靜的聲音,自我推斷道,應該沒給姐姐帶來什麽困擾吧?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今天她想登錄賬號,再給熱情評論自己的友友們回複的,可是她發現自己最新發的下面,忽然多了好多她看不明白的評論。
有人質疑她是不是配合天順炒作,有人問她是不是真的和關爍是表姐妹,還是合作關系,有人則信誓旦旦地說從發布會的發言看,她明明就挺聰明的,況且臉上一點痕跡也沒有,是不是這一切都是有幕後推手,她根本不是殘疾人啊?還有人艾特某某醫生,問他智障到底有沒有這種類型。
關韻不太明白,可是她看得出這些都不是什麽好話,自己是做錯了什麽嗎?關韻實在想不明白,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媽媽,也不知道該不該去問吳夢玮這樣的工作人員,更不知道要怎樣對姐姐說。
她很害怕,除了裝作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她暫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不是不敢承認錯誤,是今天實在是個她好期待的大日子,她第一次請姐姐吃飯,她實在、實在不想毀了這美好的一天,況且,她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和姐姐說呢!
媽媽好像很忙碌,一直在卧室裏翻找東西。關韻背着雙肩包站在門口,隔着一層門板。又認真地把原委說了一遍:“媽媽,基金會的事情,我想請姐姐吃飯,她快要過來了,我想先下去。”
“好,去吧。”關惠茵遙遙地答應她,仍然在裏面忙活,并不出來。關韻捏着雙肩包的帶子,慢吞吞的,很惶然地下樓了。
葉崇靜一面開車,一面想今天這些事情,還是先不要告訴關韻了。一旦要說,就要牽牽連連地将那些惡評都講出來,萬一關韻本來沒看見呢?反而是自己的提醒,讓她接收了那麽多的惡意。
關于證件的事,她想等一個合适的機會再道歉。
關韻每次在樓下等她,都是很乖地站在一堆電動車的夾縫裏。這個老小區太破舊了。葉崇靜心想,不知道小韻賺了錢,會不會想要換個好點的地方住呢?
由于要兜風,她依然是特地換了跑車,關韻已經對這輛槍灰色的跑車很熟悉了,不用她下車,只需要打開車門,自己就很主動地坐進了副駕駛裏。
“今天換條路吧。”葉崇靜說,她平穩地啓動跑車,先調頭從這條小路駛出小區,“先去密雲,再走琉辛路,中間會經過黑龍潭和琉璃廟,如果時間夠的話,咱們可以到黑龍潭景區去逛逛。”
“嗯嗯。”關韻立刻很積極地響應,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想評論的事情了,這本來該是高高興興的一天的,她得高高興興的,要不然就會影響姐姐了。“好鴨,姐姐,你來定吧。”
葉崇靜心裏覺得有些古怪,但她又怕其實是自己心中一直想着那些事情,自己并不愉快,才有些疑心關韻的心情也不好的。
她知道關韻十分期待這次出門,她絕不能掃小韻的興致。
現在還不算正式上路,葉崇靜沒有放開速度,也沒有打開電臺,而是含笑道:“小韻,你知道黑龍潭有一個很有趣的傳說故事嗎?”
“什麽故事鴨?”關韻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去。
“講的是從前有一個書生,他屢試不中,便出來散心,路過集市的時候,看到有漁人在販賣一條巨大的黑色鯉魚。”葉崇靜精擅生意場上的談判,自然也很會講故事,她每一個停頓氣口都落在一個讓人很想知道下文的地方。
“書生起了恻隐之心,看這條魚奄奄一息,就将它買了下來,回去之後放到盛滿水的木盆裏救活了。當天夜裏,他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她溫柔地稍停了停,關韻果然很可愛地問道:“然後呢,他夢到什麽了鴨?”
葉崇靜也就不再賣關子,繼續講道:“他夢見這條黑色鯉魚向他講話,對他說他是自己的大恩人,等到明天,您就帶我去一個名叫轱辘峪的地方,将我放到潭水裏,到那時,就換我帶您去一個地方。”
“書生第二天依言照做,他找到了轱辘峪,将黑鯉放歸潭水,這時,鯉魚身上放出一道金光,竟然逆流而上,帶着書生一路向前,來到了兩道山崖之間。”
“這時,天上竟降下一團火焰,點着了魚尾,黑鯉被裹在火中,熊熊燃燒了起來。”聽到這兒,關韻哎呀了一聲,全神貫注,漂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忽然之間,火光熄滅,黑鯉居然變成了一條黑龍,一道晴空霹靂,黑龍飛上了雲端,告訴書生:‘這兩道山崖就是龍門,我越過了龍門已經化為黑龍,您的恩情我銘記在心,溪水前有一塊石頭,叫做金榜題名石,您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名字,就會高中的。’書生就聽黑龍的話,在石頭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他最後一定高中了吧。”關韻問道。葉崇靜點點頭:“被你猜到了,書生中了狀元,最後還做了大官呢。”
關韻甜絲絲地笑起來:“因為好人有好報嘛。”
葉崇靜不知道。她們這種人,不需要顧慮任何道德法律,榮華富貴地活着,毫無代價,要什麽有什麽。關韻這樣純善的女孩,為了幫助和自己一樣的人才毫不猶豫地答應她們的條款,果不其然地在她們所有人的預料之中被裹挾進了輿論的漩渦。
好人有好報?可能吧。但葉崇靜是真心的,想讓關韻得到好報的。
“小韻,”葉崇靜說,“這個月的工資馬上又能結了,有沒有想過換個地方住?”
她知道關韻很容易滿足,可能根本也不覺得這裏環境差,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問。錢交到了這對母女的手裏,是她們之前從未想過的天文數字,她居然在擔心這兩人一味攢着,不去改善生活條件。
“媽說想給我買個房子的。”關韻這話一出,葉崇靜的心有些定了,往後錢還會源源不斷地來,能置辦些資産改善是最好的。“我不需要房子,不過是得換個地方住了。”
關韻很認真地對葉崇靜說:“現在的房子沒有電梯,媽媽爬樓梯太累了。”
葉崇靜心中一動,既是微微的酸楚,又想揉一揉關韻的烏黑濃密的頭發。“買一個吧,搬家很麻煩的,如果是自己的家的話,可以好好地裝修布置,小韻,到時候可以打一個大大的書櫃,專門放你喜歡的繪本了。”
關韻聽着她的話,腦海中似乎浮現出了畫面,忍不住就有點憧憬起來。“我也幫着找找,看有沒有合适的房子。”葉崇靜說。
“謝謝姐姐。”關韻話剛出口,就知道不對了,明明說好不對彼此說謝謝的呀!姐姐果然含笑看了她一眼,關韻知錯就改,像上次一樣,她甜甜地問:“剛剛的可以不算嗎?”
葉崇靜笑意加深,又望了一眼她抿出的兩只小酒窩,一邊打開電臺,周圍的風景逐漸從繁華的街景變成了略為蕭肅,卻依然優美的自然風光,她們快要進山了。
密閉的車廂內音樂悠揚,她聞到了關韻身上幹淨晴朗的洗衣液氣味,自然也聞到了她自然甜蜜的香水味道。這兩種味道交纏,葉崇靜卻依然清晰地,聞到了關韻皮膚上的氣味。
她說不出那是種什麽味道,因為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做參照,不是花的氣味,不是草木的氣味,不是木質,也非雨雪,是只屬于的關韻的,清新柔軟的味道。
由于下午兩點就出發,時間很充裕。兩人在黑龍潭景區前停下車,真的買門票進去看。冬天的景色自然沒有夏天優美,但一路上都是小譚,山壁巍峨,關韻沒來過,興沖沖地左看右看,還拿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
通天瀑下面的平沙潭,路上的石頭畫滿了各種各樣小動物的圖案,關韻很好奇地蹲下來看,“姐姐,”她很驚喜。“是鱷魚鴨!”
兩人一路向前走,到了最裏面的黑龍潭,果然見到那兩道豎立的崖壁,像一道高大的石門,北側崖壁上,镌刻着龍門二字。
關韻用手機将這一刻捕捉,喃喃道:“黑鯉魚就是在這裏化龍的。”
葉崇靜嗯了一聲,微笑着說:“就是從這兒,降下了一團烈火,它才燃燒了起來。”
關韻配合地哎呀了一聲,一時之間,兩人都笑起來。葉崇靜也覺得自己有些幼稚了,不過她傻得心甘情願。
等出了景區,耽擱了一些時間,現在冬天天黑得早,為安全考慮,葉崇靜說:“咱們今天就到這兒返回吧,怕一會兒天黑了不安全,早些去吃燒鳥,小韻,你覺得呢?”
關韻很同意。回去的時候,仍是山路,人煙稀少,葉崇靜一路疾馳,不再是秋天,一路濃麗的景色轉為冬日的冷肅,可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一幀一幀的畫片流過關韻眼前,她心潮起伏,覺得這段時間經歷的一切,都像一部夢中的電影一樣。
她好幸運遇到了葉崇靜這樣的人,對姐姐的喜歡,也是這樣自然而然地就發生了。姐姐對她這樣好,她不想有事情瞞着姐姐。
得找個機會,關韻心想,你要勇敢,不能姐姐不提,你就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呀,萬一是你的錯誤,你得主動承認的!
随着跑車離燒鳥店越來越近,葉崇靜心裏也在默默地想,時機是等不到的,必須得和小韻說證件的事情,如果今天不立刻道歉,小韻如果在網上看到了她的殘疾證,肯定也不會說任何不同意的話的。
到達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今晚月亮很亮,襯得星子稀疏。燒鳥店還是一如既往地熱鬧非凡,小小的店面擠滿了人,幸好葉崇靜有提前預約,兩人這才有一張窄窄的小方桌可坐。
但氣氛是真好啊。店裏空調很足,溫暖如春,前面的板面老板不斷做着燒烤,暖融融的煙氣彌漫。經過關韻同意,葉崇靜像上次一樣,給她點了一杯啤酒。
飲品最先上來,關韻還是和之前一樣,先喝一大口,然後小口小口地把啤酒咽下去,很滿足地呼出一口氣,又有點不好意思:“姐姐,每次都讓你開車,都喝不到啤酒。”
“水蜜桃汽水也很好喝啊。”葉崇靜說,她抿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淺粉色液體,屬于鮮桃的清甜氣泡在她舌尖上輕盈地躍動。
燒鳥串陸續上來,兩人都有點忘卻心中沉重的心事,一邊吃着各種各樣的雞肉串,一邊關韻很可愛很高興地講述着她給巧克力女孩冬青創造的故事。
“就是工作很滿,”關韻說,“還沒有什麽時間畫出來呢!”
葉崇靜知道她完全沒有抱怨的意思,不過還是問道:“會不會太趕了?”
“不會鴨。”關韻說,“都是很好的工作的!過年之前,”她如數家珍,“還要和媽媽去一個節目,還要去一個很漂亮的衣服拍攝,怡伶也會去呢!還有好幾個新年活動要拍呢。”
今年過年比較晚,所以年前活動挨挨擠擠,把時間表都占滿了。
說到過年,她不由得眨了眨眼睛,亮晶晶的眼睛裏,期冀都快要溢出來了:“姐姐,今年除夕,是二月十一號。”
葉崇靜點點頭,專心地聽她說話。
“所以我想邀請你來我的生日。”關韻眉梢眼角盈滿了笑意,“我的生日,是……”
“二月十號。”葉崇靜笑着答道,“和小鼠波波一天生日。”
她知道關韻想要說什麽,輕柔地打斷了:“不會打擾我的,蛋糕訂了嗎?”
關韻聽到她的同意,一顆心都快要融化了:“爍姐姐說幫我訂。”
“好。”葉崇靜點點頭,雖然除夕前一天,家裏就會提前飛往法國高雪維爾過年,不過她并不在意,晚些過去又不要緊,她是一定要去祝小韻生日快樂的。
吃過飯後,她送關韻回家,葉崇靜愈來愈發現,她面對關韻,充滿許許多多的猶豫和拖延。
等到車子停在樓下,她迅速也解開安全帶,本來想叫住關韻,可沒承想關韻根本沒有往前走,正站在車前,仿佛在等着她下車。
“姐姐。”“小韻。”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晚冬時分,夜風冰冷,關韻禁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寒顫,方才在燒鳥店溫暖的快樂在一路回程和冷風吹拂下緩緩地消失了。
“怎麽了?”葉崇靜一怔,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問道。
兩人幾乎是面對面,關韻從她标致的臉孔望到她小腿處垂下的大衣,一股巨大的茫然和惶惑攫住了她的心髒,她好害怕其實是自己做錯了事情,讓姐姐還要為此麻煩地處理。
“怎麽了?”葉崇靜的聲音不免有些急切,她顧不得保持距離,更顧不得那些所謂自己給自己設定的泰然處之的要求,她輕柔地,用掌心貼住關韻涼冰冰的臉頰,“小韻,怎麽了,不要哭啊。”
關韻着急地想要用力用手背抹去自己的眼淚,葉崇靜攥住了她的手腕,随後小心翼翼地,用柔軟的指腹揩去了她的淚珠。
“姐姐,對不起,”關韻帶着哽咽,“我是不是做錯事了?今天上網,很多、很多不好的評論,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了?我不知道要、要怎麽和你說,我……”
“你什麽都沒做錯。”葉崇靜輕輕地說,她将關韻松松地抱進懷裏,這是一個很克制的擁抱。
關韻愣住了,姐姐輕輕地告訴她:“你什麽都沒做錯,我們已經在處理了,別把這些事放在心上。還有,我也要向你說對不起,為了處理這些你沒做錯的事情,不得不把你的……”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殘疾兩個字,明明她知道關韻并不在乎,明明她知道尊重就該以平常待之,可她還是說不出。
“把你的證件放到網上,小韻,不管發生什麽,你只需要知道,你什麽都沒做錯就好了。”
“過了今晚,”葉崇靜說,“我們真的不要再對彼此說對不起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