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高睦,你能不能改日再整理書房!先陪我出京!”
舞陽公主一看到高睦,就拽住了她的胳膊。
出京?高睦一頭霧水。她一邊屏退房中侍從,一邊安撫道:“公主別急,慢慢說。公主出京幹什麽?”
“我想出京玩,城門的守軍還是不讓我出去!你陪我去吧!”
“皇上不是一直不許公主出京嗎?”高睦更糊塗了。舞陽公主昨天提及禁止出京的事,還不見怒氣,今天怎麽突然這麽大的反應了?
“可是父皇說過,我成婚之後就可以出京玩了!”
高睦不敢相信地反問道:“皇上說,公主成親後,可以出京玩?”
禮教的束縛,在已婚婦女身上,只會更加嚴苛。就說高睦的母親王夫人,她嫁入越國公府後,除了随越國公府返鄉時,唯一一次出京,就是上次去京郊離亭接高睦。就這,王夫人也是一直坐在車廂內,連随行的男仆、護衛都沒看到王夫人的臉。
舞陽公主未及笄時,皇帝都不讓她出京,成婚之後,反而支持她滿世界玩耍?這真的很可疑。
“父皇說,等我有了驸馬,讓驸馬陪我出京玩。那不就是說,成婚之後就能出京玩嗎?”舞陽公主看出了高睦的質疑,将皇帝的原話轉述了一遍。
舞陽公主給自己找個假驸馬,不會就是為了出京玩吧?高睦懷疑舞陽公主被皇帝忽悠了。她長這麽大,就沒見過幾對同游的夫妻,偶有夫妻一起出行,妻子不是藏在車內,就是幂籬遮面——連外間的景物都看不清,談何游玩?貧苦人家,倒是有一起忙生計的夫妻,那也是與“玩”字不相幹的。
高睦不好妄議皇帝,含糊道:“高睦陪公主去,只怕城門衛也不會放行……”
“怎麽不會放行?父皇親口說的,讓驸馬陪我出京玩。你是驸馬,你陪我去,他們就得讓我出去,不然我就去找父皇評理!求你了,高睦,你陪我去試試吧!我從沒出過京,悶都悶死了!聽說城外和城內很不一樣,我真的很想瞧瞧!求你了,陪我去吧!陪我去吧……”舞陽公主在宮中悶了半年,好不容易興沖沖地出門了,又被人堵了回來,她真的很崩潰。要不是覺得高睦這個“驸馬”是出京的希望,她只怕已經回宮找皇帝訴苦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纏着高睦撒嬌,高睦有些抵擋不住。又聽說舞陽公主想找皇帝評理,不會善罷甘休的樣子,她只好應道:“高睦陪公主去試試就是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高睦你最好了!”舞陽公主習慣了找父母兄姐撒嬌,誇人的話張嘴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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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睦被舞陽公主抱着胳膊,本來就不适應,至此,她更覺得不自在了。她不好推開舞陽公主,只能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松手。
“我們走吧!”舞陽公主不僅沒松手,還迫不及待地拽了拽高睦的胳膊。
舞陽公主手中拿着馬鞭,顯然是騎馬出行。高睦要是就這麽陪她出去,八成是白走一遭。也不知被舞陽公主觸動了哪根心腸,高睦望着舞陽公主亮晶晶的眼眸,竟然有些不忍心讓她失望。她制止道:“先等一等。公主若想順利出京,需要讓人備車。”
“為什麽要備車?你不會騎馬嗎?”
“高睦會騎馬,是公主需要坐車。”
舞陽公主揚了揚手中的馬鞭,得意道:“我不需要坐車,我也會騎馬。”
“公主只有坐車,城門衛才有可能放行。若是騎馬,就算高睦随行,公主也決計出不去。”
“為什麽?”舞陽公主不懂。都是她要出京,坐車與騎馬,有什麽區別。
按照禮法,女子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婿想帶妻室外出,天經地義。只是,舞陽公主的“父”,是皇帝。高睦這個“夫”,要想利用“夫權”迫使城門衛放行,必須牢牢地抓住禮法的大旗,才有可能成功。舞陽公主要是騎馬出行,自己就擺明了不尊女德,那高睦還與人談什麽禮法?
房中沒有旁人,高睦不用顧忌,她低聲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舞陽公主向來不耐煩聽那些女德、禮教之類的鬼話,如今得知高睦要利用禮法幫她出京,拍掌笑道:“好呀,我這就讓紫荊備車。”
紫荊看到舞陽公主回來了,也跟來外書房。她見高睦的侍從都退出來了,不便進門,于是也等在了階下。聽到舞陽公主叫車,紫荊以為高睦哄着舞陽公主接受了男女大防,喜道:“奴婢這就去幫公主備車。”
在紫荊看來,高睦竟能讓他們家公主姑奶奶心甘情願地坐車出門,簡直是功德無量。
功德無量的高睦,陪舞陽公主出門時,還點了十來個護衛。紫荊見了,越發覺得高睦靠譜。
紫荊沒有聽到高睦與舞陽公主的對話,不知道兩人要去哪裏。不過,驸馬既能讓公主接受馬車,又能讓公主帶着護衛出行,看來管得住公主。既然驸馬可靠,左右有驸馬同行,她也就不必多思多慮了。
離舞陽公主府最近的京城城門,是安泰門。舞陽公主之前铩羽而歸,就是在安泰門。
安泰門今日當值的守将,是汝寧侯之子範從膺。
範從膺在南樂公主的花會上見過高睦,一看到高睦身後的馬車,他就感到了頭疼。
舞陽公主怎麽又來了?就算改成坐車了,咱也不能放你出京呀……皇命在身,範從膺沒有辦法。他将高睦的牙牌推了回去,抱拳道:“高驸馬要出京,下官自不敢攔。只是,皇上有聖旨,舞陽公主不能離京。”
“什麽聖旨?”
範從膺以為高睦不知情,解釋道:“三年前,皇上就讓中官往京城十二門傳了口谕,嚴禁舞陽公主出京。”
高睦為了幫舞陽公主出京,早已問清了出城禁令的來龍去脈。她笑道:“皇上三年前不讓公主出京,定是公主年紀尚幼,皇上擔心公主的安危。如今公主已與下官結為夫妻,下官要将京郊的田莊交給公主打理,需要帶着公主去認認田莊。還請範兄放行。”
京中人人皆知,舞陽公主成日貪玩,連根繡花針都沒摸過。舞陽公主要是會打理田莊,範從膺敢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寫。
範從膺本以為高睦是被舞陽公主诓來的,一聽“田莊”,就知道高睦是有備而來。為了讓高睦知難而退,他軟硬兼施地說道:“若非皇命難違,卑職怎敢阻攔公主的鳳駕?還望高驸馬莫要為難下官。”
“依本官之見,分明是範将軍為難本官。”高睦冷笑道,“天下間竟有夫婿帶不走妻室的道理,本官今日,算是開眼了!”
夫為妻綱,是古今不變的通理,範從膺無法反駁,只能咬死了:“皇命難違!”
“你既說是皇命,聖旨在哪裏?公主與本官完婚後,皇上曾下旨,禁止公主與本官出京?只要範将軍拿出聖旨,公主與本官,絕不再涉足城門!”
舞陽公主又不是罪犯,皇上若是下達明旨,限制舞陽公主出行,豈不是讓天下人看笑話?範從膺既拿不出聖旨,也不可能去請旨。別說去請旨了,他與高睦交涉時,都不敢高聲大嗓,就怕引起路人的注目。
這個高睦,不愧是考了進士的讀書人,比舞陽公主難纏多了!範從膺真是不明白了,高睦才與舞陽公主成婚兩天,怎麽就陪着她來胡鬧了?也不知舞陽公主給高睦灌了什麽迷魂湯!
高睦堵住範從膺的話頭後,緩和了口氣,循循善誘地說道:“下官與公主是夫妻,公主的安危,自有下官擔待。範将軍既然拿不出聖旨,那就請讓路。”
範從膺靈光乍現。是呢,反正是高睦非要帶舞陽公主出京,皇上要怪罪,也只能先怪高睦。他之前已經把舞陽公主攔回去一次了,算得上盡職盡責了。而且高睦明擺着不肯罷休,他也不能強行趕人,再這麽僵持下去,事情鬧大了,不僅把舞陽公主府得罪透了,皇上那裏,也讨不到好。要不然就……放行?
高睦看出了範從膺的意動,試探性地踢了踢馬肚子。
馬蹄前行,範從膺後退。
高睦會意,擡手召喚馬車啓程,範從膺半推半就地讓出了門洞。
京城城牆厚實,門洞也格外深邃。穿過幽深的門洞後,寬廣的田野在眼前寂然展開,頓生闊朗之感。
舞陽公主不知何時揭開了車簾,整個腦袋都探出了車窗外。她望着京城外豁然開朗的天地,不可置信地笑道:“我真的出來了嗎?”
“是,出來了。”高睦驅馬來到舞陽公主窗外,笑着附和了她一句。又低聲勸道:“公主,剛出城門,路上也許有人認識公主。公主先坐好,等到了京郊,再出來騎馬,可好?”
高睦幫舞陽公主實現了三年都沒能達成的夢想,舞陽公主再看高睦,簡直堪比親人。她覺得高睦說什麽都好,很快答應了一聲,将腦袋縮回了車廂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