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唇膏
唇膏
從摩天輪上下來以後, 溫厘知突然提議說想去看看海。
她期待的眼神看向裴厭，然後又嘟囔着嘴道：“我來飛鳥島這麽多天，還沒有見到海呢, 我好想去看看啊。”
奶奶家住的位置雖然是在飛鳥島的西邊, 但并不靠海。平時溫厘知在家裏也看不到海, 今天好不容易出來一次, 她想去看看海。
裴厭應聲同意：“嗯。”
-
出了游樂場，往前走一小段石子路, 再沿着柔軟的沙灘往前走五六十米, 就能看見海了。
十月末的海邊夜晚, 風很大。溫厘知的裙擺都被風吹起來了，好在她今天裹了一件衛衣外套，走在風裏面，才不至于太冷。
她扭頭看了一眼裴厭, 少年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短袖, 她心下好奇：“你不冷嗎？”
夜色裏, 少年把手插在兜裏, 目光奕奕：“不冷。”
溫厘知小貓一樣歪了歪嘴, 心下感嘆一句：“身體真好。”
她白鞋踩在細軟的沙灘上, 心裏浮漾起一股奇妙又特殊的感覺。夜晚潮濕的海風徐徐向她吹來, 她黑色的長發在暗夜中起舞，像撲朔迷離的蝴蝶。
風好大，月光靜悄悄碎在海面上，在波瀾起伏中，慢悠悠翻湧、翻湧。
潮水一陣一陣地向沙灘上撲。
裴厭提醒：“別走太遠。”
溫厘知小心翼翼回：“好。”
Advertisement
她确實不敢走太遠, 她不會游泳。很小的時候她溺水過，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從那以後，她都沒再游過泳。
她張開雙臂，迎着風向海面慢慢靠近。
一瞬間，所有自如的風都在往她身體裏灌。
她感受到了久違的自由。
是在雲都生活時，從不曾期許過的自由。
她蹲下來，想把鞋襪脫了踩在沙灘上，感受感受沙子。
裴厭卻皺眉：“不安全。”
這兩年飛鳥島旅游業空前發展，伴随着空前的游客量，生産的垃圾也成倍增長。沙灘上偶爾也有清理不周産生的垃圾碎玻璃。
溫厘知嘆了口氣：“好吧。”眼睛裏帶着幾分失望的感慨，她看向遠處的燈塔。今夜露濃，海邊的空氣濕度大，半空中浮動着一片霧氣。燈塔上的光柱穿透綿長的霧氣，向他們兩個人刺來。
溫厘知被強烈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睛，擡起手臂擋了擋。
等強光過去，她才慢慢睜開眼睛。
裴厭背對她，一身白色短袖，身形高挑，走在光裏。
溫厘知想起幾年前她來到飛鳥島的時候，這裏還沒有如今這樣被開發。那時候沙灘濕軟，她可以用鐵鍬鏟出好多螃蟹。
她還記得在海邊，遇到了一個垂頭喪氣的小男孩。那男孩一臉倔氣，看起來不是很開心，她還給他講了一個故事。是她最喜歡的《小王子》。
其實那一天，她也沒有多開心。
活在爸爸媽媽的期待裏長大的她，小小年紀就一身倦意。
而眼下，裴厭站在她面前，背影挺括。他行走在海風裏，溫厘知無比豔羨他身上的自由，他從來不需要什麽拘束，想怎麽活就怎麽活。
她害怕被過分管教，可裴厭卻害怕她不管他。
他們相斥又相容。
她看着一望無垠的海面，想起以前在手機裏看到過的赤潮現象，藻類在海面聚集，在夜晚發出幽藍的熒光，尤為壯美。于是她問裴厭：“這裏能看見藍眼淚嗎？”
裴厭：“可以。”
溫厘知又問：“什麽時候可以看見呢？”
裴厭：“一般是在五月。”
溫厘知喃喃道：“五月……”
那個時候，她都已經不在飛鳥島了吧。@無限好文t，盡在
裴厭卻說：“到時候我帶你來。”
溫厘知苦澀地笑了一聲：“好。”
-
夜晚，公交車已經停運了。
想回去的話，得打車。可小鎮入夜将息的早，在這裏，打車并不方便。
溫厘知小心翼翼地問：“裴厭，我們現在該怎麽回去啊？”
裴厭挂斷電話，回道：“顧嘉裕來接。”
這裏車開不進來，所以溫厘知和裴厭還得再往回走一段路。
溫厘知走在裴厭身側：“甲魚他有駕照嗎？”按理說，他是裴厭同學的話，現在還沒有成年，可每次見到他，他都是開着車來的。
裴厭：“有的。”
溫厘知：“啊？他不是你同學嗎？”
裴厭：“他留過級。”
溫厘知“哦”了一聲不再多問。
路過一家超市的時候，溫厘知想起家裏的衛生巾快用了，她得買一點。
“裴厭，你等等，我想去超市買點東西。”
裴厭：“行。”
溫厘知在貨架前慢悠悠地挑選，她得對比不同牌子的舒适度。小小的身子蹲着，縮在貨架邊。
裴厭站在門口等她。
超市出口的貨架上，擺着煙。但他對煙不感興趣，因為溫厘知不喜歡那個味道。
他目光繞過煙，落在前面的糖果上。
是一排棒棒糖。琳琅滿目地陳列着，不同的口味，不同的糖衣。
裴厭想了想，最後買了荔枝味的。
和溫厘知之前送給他的，是一樣的。
溫厘知挑好衛生巾付了錢，付錢的時候，又看見了櫃臺處售賣的潤唇膏，想到秋天天氣幹燥，于是她就拿了一支。是薄荷味的。
而後她想了想，又折回去，多拿了一支。
結完賬出來的時候，她看見站在門外的裴厭。
少年雙手閑散地插在褲兜裏，一身白色短袖松松垮垮。他個子很高，百無聊賴地，在等溫厘知。
溫厘知從他背後出現：“我好了，走吧。”
裴厭淡淡看她一眼，從口袋拿出給她買好的糖果：“這個給你。”
溫厘知見是棒棒糖，接過來，笑道：“你怎麽也買了這個，我之前也買過。”
“我也給你買了東西。”說着她就從袋子裏拿出剛剛買的薄荷味潤唇膏，她笑眼盈盈，“這個給你，秋天到了，可以潤潤唇。”
裴厭：……
哪有男生塗潤唇膏的？縱然有，也不會是裴厭。
“我不用。”
溫厘知真誠道：“可我看你嘴唇有點幹。”
這話又是什麽意思？是嫌棄裴厭麽？嫌棄他粗粝的嘴唇弄疼她嬌嫩的皮膚了麽？
裴厭想也沒想，接了：“謝謝。”
“那你記得塗，”溫厘知笑了一聲，又邊走邊問道：“那個，甲魚什麽時候來啊？”
裴厭：“得等會。”
溫厘知說了聲“好吧”。
許久，她想起來什麽似的，說：“下個星期又要月考了。”
裴厭“嗯”了一聲。
溫厘知：“你這次得好好複習。”
裴厭挑眉：“倘若不呢？”
溫厘知笑：“那我也管不着你。”
裴厭：……
正這麽着說，一陣亮光射過來。
顧嘉裕開着車到了。
他拉下窗戶，一眼就嗅到了兩人之間的暧昧氣氛，他嗔怪地打趣道：“喲喲喲，倒是我來的不巧了，倆小情侶正約會呢？”
溫厘知臉紅起來：“別亂說……”
裴厭直接上手給他一頭皮。
顧嘉裕扁了扁嘴，心裏想道：好你個裴厭，真是見色忘友。
裴厭開了車門，溫厘知坐進去。
他也彎腰低頭坐進去，帶上了車門。
車上在放一首暧昧的英文顏色歌。
顧嘉裕雖然不知道歌詞，但也跟着曲調在自信地哼。
他開着車，從後視鏡裏看他倆：“裴哥，什麽時候去網咖啊？下周末？”
溫厘知不自如地咳嗽了一聲。
裴厭壓着笑，很快回：“不去。”
顧嘉裕“啧”了一嘴：“還真不管我們兄弟幾個了？我們在第三關卡好幾天了，裴哥你好狠的心，竟然不肯帶帶哥幾個。”
裴厭殺人誅心：“菜就多練。”
顧嘉裕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聽聽，這裴厭，說的是人話麽？
顧嘉裕決定換個話題，不自讨苦吃了：“裴哥，聽說你們班那個譚駿很快要複學了？”
裴厭眉間閃過一絲陰翳：“不知道。”
顧嘉裕不屑地笑：“沒想到那貨康複的還挺快。”
裴厭沒說話。
顧嘉裕繼續道：“都說吃一塹長一智，希望這家夥長點記性吧。”
溫厘知聽見他們的對話，好奇地問：“譚駿？是誰？”
顧嘉裕剛想給溫厘知講講。卻被裴厭打斷，他沉聲道：“顧嘉裕。”
顧嘉裕聞言立刻住了嘴。
怎麽搞得這麽神神秘秘？
溫厘知狐疑地看了裴厭一眼。
車裏沒開燈，少年靠在座椅上，一臉淡漠。
溫厘知沒多問，手往下放的時候，卻不由自主地碰到了裴厭的手。
她心下猛跳，裴厭的手，很燙。
她聽見裴厭低笑了一聲。
“躲什麽？”
然後他自如地抓過溫厘知的手。
黑暗裏，他們的雙手再度交疊在一起。裴厭手大，粗粝的手指穿過她花苞般嬌嫩的手指，他換了一種姿勢，以十指相扣的方式握住了她。
溫厘知吃驚地看了他一眼。
黑暗裏，他氣定神閑，嘴角挂着一絲淺笑。
顧嘉裕聽見裴厭在說話，以為他是在跟自己說，于是腦抽地問了句：“什麽？裴哥你剛才說什麽，什麽躲什麽？”
裴厭不悅地“啧”了一聲：“專心開車。”
顧嘉裕揉了揉鼻子，行，他裴哥這是嫌他這個電燈泡礙事呢。他轉動方向盤，決定緘口不言。
他的溫度透過交纏，傳遞到溫厘知的手心。
今天風好大，溫厘知穿了外套卻還是冷的厲害，此刻被他握住，卻像是有一團火焰在手心慢慢燒灼。
他身上的那股子野勁又顯現出來。都說“一回生二回熟”，比起第一次握她的手，他現在果然要熟稔的多，都不帶面紅心跳的。
他加深握緊她的力度。溫厘知心跳得飛快。
風從車窗裏呼呼灌進來。
她覺得裴厭手心好熱。力氣好大。
像是，随時随地都能把她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