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長
家長
但陸嬈沒想到養個孩子這麽麻煩,早知道就給兩個錢打發了得了。
一時興起的事她很快就抛之腦後,那段時間她一門心思撲在那個不太好搞的電影明星身上,幾千萬的合同都送到她的床頭,她把日子過得紙醉金迷。
直到那天裴荷露叫了幾個漂亮伶俐的富二代出來給陸嬈作陪,飯吃到一半,在一桌男孩的目光中,她接了一通電話。
對面是個有點扈北口音的中年女性:“請問是楊徹的家長嗎?”
陸嬈莫名:“楊什麽?楊.....哦,楊徹,算是吧。”
“您現在方便來學校一趟嗎?楊徹和班上同學産生了點矛盾,把人打了。”
“哦哦,行.....冒昧問一下,他在哪個學校來着?”
“.....哈哈,您真會開玩笑,我們是伏北高中。”
一小時後,陸嬈把車停到了教學樓下,走廊探出來一排腦袋:“我靠,幻影.....”
等她下了車,那群人還沒來得及看清她什麽樣子,就被老師趕回了教室。
陸嬈穿了一件小皮草,問路的時候笑眯眯的,指路的人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才遲遲感覺臉頰發燙,很少見這麽漂亮還有氣質的女人。
還沒走到醫務室,陸嬈就聽見了罵罵咧咧的聲音,她自诩沒什麽害怕的,除了麻煩,這個時候也有點退縮了。
“今天這個事必須有個說法!要不然我.....”
裏面的人話未說完,被陸嬈的敲門聲打斷,一醫務室的人看向門口,包括現在角落的楊徹,楊徹和她對視了一眼,仿佛被燙到了一般飛快低下了頭。
裏面這個氣焰極盛的女人應該就是被打的小孩的媽媽,陸嬈擡眸看了她一眼,然後和旁邊的老師說:“我來給說法,怎麽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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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還沒開口,旁邊的學生家長就搶話道:“你不長眼嗎?你家小孩把我兒子打了!!”
她把一個裹得像木乃伊一樣的男生推出來,陸嬈翻了個隐晦的白眼。
這時老師出來打圓場:“您是楊徹的監護人,還是?”事情的起因确實是劉童說了兩句侮辱人的話,可是動起手來,楊徹也不占理了。
陸嬈剛準備否認,突然聽見被打的那個男生躲在他媽身後小聲說:“怎麽可能,他就沒媽。”
這下陸嬈全明白了,沒媽這兩個字真是實用性極高的侮辱,老少鹹宜。
陸嬈抱臂道:“楊徹打人固然不對,難道你兒子就一點錯都沒有嗎?不然怎麽不打別人,就打他呢?”
當媽的急眼了:“我的天啊!這是一個成年人能說出來的話嗎?這麽沒教養的小孩,欺負人還需要理由嗎?”
陸嬈擺了擺手,不就是要錢嗎,她問:“賠多少?”
楊徹猛地擡頭看向她,默默攥緊了拳頭,這時劉童家長臉色終于好看了一點,她本來尋思那小孩家裏沒什麽錢,她估計要出一萬都困難,如今看這女的闊氣的樣子,她獅子大開口:“怎麽不得五萬?我得帶我兒子去醫院好好檢查被打出問題來沒有,要是查出了問題,有的你們賠的!”
陸嬈點了點頭,掏出手機發了幾條消息,頭也不擡地說:“你讓你兒子去樓底下連名帶姓喊十聲‘楊徹求求你原諒我吧’,我給你三十萬,怎麽樣?”
話音剛落,醫務室落針可聞,所有人驚訝地看向陸嬈,她似乎不像是在開玩笑,那個家長嘴角顫了顫,說:“你腦子有病吧...”
陸嬈并不生氣,聳了下肩,故作天真地說:“不要嗎?我可以先給你十萬,喊完再補齊。”
他們意識到她并沒有在開玩笑,女人怔愣了片刻,扭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劉童意識到他媽媽的想法,頓時暴怒地大喊:“不可能!!”
陸嬈勾了下唇角,對那女人說:“做做孩子工作,家裏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眼看着母子倆吵嚷起來,陸嬈心情大好,拉着老師說:“你們這裏有國際班沒有?我實在不放心楊徹和這種素質的小孩繼續待在一起了呢。”
胡攪蠻纏的中年人,沒禮貌的小孩,攪渾水的老師,她可受不了以後再為了這種家長裏短的事往這裏跑了,感覺會折她的壽。
老師還沒從剛剛的沖擊中緩出來,擦了擦冷汗有點為難地說:“有倒是有,但是國際班的學費三年三百萬是高一一次性繳齊的,楊徹還有一年就畢業了,我不太建議。”
“我可以給你們學校捐個體育館,”陸嬈不顧老師驚愕的表情,自顧自地指着窗外說,“就蓋在那兒,怎麽樣?以我的名字命名,修得漂亮一點。”
她那個侄子未來估計也會來這兒念書,這都是早晚的事。
這個老師敢說她整個職業生涯沒經歷過這麽戲劇性的一天,學校裏各種手續都走得很慢,但捐錢的事一路暢行無阻,像生怕她後悔了一樣,陸嬈一個下午就把協議簽了,楊徹順利調進了國際班。
可惜的是那位媽媽似乎沒有太大的話語權,兒子死活不同意,陸嬈這三十萬沒能花出去,臨走時她還拉着陸嬈,谄媚地說:“我已經讓他反省了,肯定和楊徹道歉,你看.....”
“哎呀,劉童家長,我這個人生性喜歡看熱鬧,私底下支支吾吾地說兩句話值得我掏三十萬?誰家的錢都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陸嬈朝楊徹使了個眼色,楊徹便跟到她身旁,跟她一同離開了,身後傳來咒罵的聲音,左一句“小畜生”,右一句“白眼狼”,陸嬈的步伐都輕快了許多。
學校裏的消息是傳得最快的,這母子倆的好戲很快就要人盡皆知咯。
兩人回到車裏,陸嬈點了支煙,似笑非笑地側過頭問:“誰教你給我打電話的?”
楊徹垂着頭,半天才悶聲說:“對不起,錢我想辦法還你。”
“行啊,我等着你還。”陸嬈啓動車子,笑意更深,手機屏幕這時候亮了,被她晾了幾天的那個男明星給她發了條幹巴巴的消息,問她在幹嘛,她t突然對他沒了興致,遂發了張裴荷露在飯局上拍的照片,對面果然沒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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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童轉學後,楊徹仿佛被赦免一般過上了平靜的生活,他在伏北名聲大噪,少有人再來找他的茬。
路上碰見從前和他動過手的人向他吹口哨,他神情冷淡不給眼色,那群人便嘻笑着在他背後說:“真把自己當少爺了。”
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陸嬈讓他和楊鎮一樣叫她二小姐,他答應下來。出門在外,他在她身旁叫她二小姐,難免惹來路人猜忌的目光。
他莫名地不喜歡外人非議陸嬈,可陸嬈卻看起來十分自得,她享受目光,無論善意還是惡意。
他和看向他們的人對視,眼底的冷意令對方下意識心虛地收回了目光,他再跟到陸嬈身後,又低聲叫了一句二小姐。
陸嬈這邊選了兩件西裝外套,問他喜歡哪件,他選不出,她便叫店員都包起來。陸嬈随手施舍的一些好處都夠他過得很好了,秦頌以為他寄人籬下受了很多委屈,畢竟傳聞那位陸二小姐脾性古怪,不是簡單角色——有錢人家哪裏來的簡單角色。
楊徹聽話得很,陸嬈對他很滿意,偶爾他放學回來趕上陸嬈和幾個朋友在家裏聚會,那群名媛小姐私底下口無遮攔,笑他是陸嬈的童養媳,他從不多說什麽,眼裏好像也沒別人,只對陸嬈一個人說,我上樓了。
裴荷露是陸嬈在首爾留學時“狼狽為奸”的中韓混血名媛,圈子裏很出名,可惜早婚,她看着少年瘦高的背影,襯衫下若隐若現的腰線,湊到陸嬈耳邊壞笑道:“讓你撿到便宜了。”
陸嬈睨她們一眼,笑着哼了一聲:“養着玩兒罷了。”
她只把他看作一件“遺物”。
高考結束那天,楊徹在考場門口被同班的一個女同學叫住,女生扯着他的袖子給他遞過去一封信,他低頭只看了信封一眼,便搖頭說了聲抱歉,女生頓時臉頰緋紅。
他再擡頭,便看見那臺紅色蘭博基尼停在不遠處,他藏起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說了句借過,便和她擦身而過,徑直向那個方向走過去。
他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時陸嬈滅了手裏的煙,她看着不遠處的那個女孩,深紅的指甲敲了敲方向盤,煞有介事地問:“談戀愛呢?”
“沒。”楊徹飛快地否認,反而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陸嬈并未放在心上,笑道:“怕什麽?我又不管你早戀。”
楊徹沉着眸色,又否認了一次:“沒談。”
陸嬈聳了聳肩,她也只是随便問問。
後來,陸嬈替他物色了幾所學校,最終把他送去了美國,他沒有任何的異議,一切聽從陸嬈的安排,不過陸嬈肉眼可見地變得忙碌,他離開時兩人已經很少見面,偶爾見到陸嬈帶不認識的男人回家,他們在一樓客廳擁吻,他便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秦頌笑他今非昔比,送他時拍了拍他的肩膀。秦頌家庭條件優越,自知無法和楊徹感同身受。
楊徹的父母死于一場車禍,他媽媽孟輕是世家名門,當初為婚事和家裏幾乎決裂,孟家人越痛心女兒,越見不得楊徹,年幼的楊徹被踢給了楊家大哥楊鎮,楊鎮當時在陸氏集團混得風生水起,收養孤侄能在外博一個好名聲。
那之後,楊徹變成了一片浮萍。
他摸爬滾打着長大,成了楊鎮手底的一匹雛狼,旁人都以為他叫孟徹,沒人知道他是楊鎮的侄子。
他動起手來不要命,甚至無數次希望自己能就那麽無名無姓地死在昏黑雜亂的巷尾。
楊徹回過神來,在機場和秦頌告別,臨走時他想起秦頌之前點評陸嬈的那句話,突兀地反駁:“她很好。”
沒頭沒尾的,讓秦頌也摸不着頭腦。
陸嬈給了他一張卡,每個月會給他打一筆錢,具體有多少他不清楚,他也從來沒去看過,他沒花過這張卡裏的錢。
白日裏他在商學院當低調樸素的留學生,如果只是表演出擅長交際的樣子,他能做得很好,美國女孩用蹩腳的音調喊他的名字,希望能留他一個聯系方式,他指了指無名指的戒指,說自己已有未婚妻,女孩失望地聳了下肩,說“lucky girl”。
那枚戒指算是他18歲生日時陸嬈送他的,她當時随手給了他一張三十萬的兌換卡,讓他帶之前那個女孩去選一枚喜歡的。他接過那張卡時指節泛白,他不想掃了她的興,又寧可她沒有這樣的熱心,最後這枚戒指戴到了他自己的手上。
他在美國結了自己的人脈,只希望未來能給陸嬈派上用場,他偶爾也會自暴自棄地想,陸嬈結交的名流何其之多,用得上他的地方應該少之又少。
夜晚在地下拳場,他是擂臺上的亡命徒,攏共當了13期擂主,在美國黑市打出了名氣,那段時間“楊”的名字在地下拳市有若殺神。只有一次因重傷休假半月,其餘時間他仍舊有條不紊地兼顧學業。
他不想花陸嬈的錢,他想盡可能地少虧欠。
可他和陸嬈之間,除了一筆筆債,再難再産生其他任何關聯。
他這二十多年,一半是在求活,還有一半就是想方設法地圖謀如何留在陸嬈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