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整個蛇宮、乃至整個蛇城, 唯一和茯芍同級別的妖已經被解決,她心裏松快了些,可看着近在咫尺的寝宮大門, 一時又有些緊張。
蛇王, 天下衆蛇唯一的王。
茯芍的心緒難免複雜。
一方面, 在蛇王的帶領下, 蛇族占領了不少領土, 單就蛇城而言,也是欣欣向榮。
他不是仁君,至少是一位明君,帶領了蛇族走向繁榮。
可另一方面,他的某些做法又讓茯芍難以茍同。
整體而言, 茯芍對蛇王是心懷期待的。
頭領即是标杆、是歸宿,她沒有自己的小族群, 孤身入世, 總會想見一見自己一族的大頭領是何模樣。
厚重的大門緊閉着,茯芍加重了身上的隐身罩, 徹底隔絕自己的氣息身形,化作細繩般的小蛇,悄無聲息地從門縫中鑽了進去。
屋外是明媚耀眼的陽光,屋內卻暗昧冰涼。
殿內挂着層層的鲛绡, 覆海上鑲嵌着夜明珠。
空間太大, 微弱的熒光無法照亮全局,只夠讓珍貴的鲛绡折出朦胧的華彩。
茯芍沒有直接看見蛇王, 如釋重負的同時又有些隐秘的遺憾。
她順着柱子攀上了房頂橫梁, 小心翼翼地吐信,警惕觀察四周。
她感受到了沉重的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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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層疊的鲛绡帷幔之後, 有某種龐然大物存在着。
那氣息中透露出的信息實在過于龐然。它和這偌大的黪黩融為一體,分不清這屋內是因為無光而黑暗,還是因為它的存在而無有光明。
茯芍傾聽了一會兒,确認氣息綿長均勻後,悄悄往旁邊游去。
她找到了蛇王的案牍,正如陌奚所言,茯芍一眼便看見了蛇王的王玺。
那是一塊飄花的玻璃種翡翠,四方的翡翠遺世獨立在這昏沉沉的室內。
翡翠通透如冰,綠色的片狀飄花形成山脈、浮雲的圖案,小小的一塊王玺,當真凝聚了天下壯景。
茯芍屏住了呼吸,拉長蛇身,上端環在梁上,尾巴卷住了王玺,慢慢将其勾了上來。
她把王玺卷在懷裏,歡喜地用蛇信碰了碰冰涼的玉石,戀戀不舍地收入儲物器內,将陌奚準備好的假玺放了過去。
王玺到手,她該離開了。
游出一段距離後,茯芍糾結地回頭看了眼鲛绡。
難得來一趟——或許也是最後一次來了,她還沒有見到那傳說之中天下獨絕的一品靈玉榻呢。
再者,她也還沒見過蛇王是何模樣呢。
茯芍決定過去看一眼,只一眼,看了就走。
她貼着房梁,伏身潛行,悄悄游過了帷幔。
她不敢靠近,剛過帷幔便停了下來,往下顧盼。
這一探頭,下方的情形令茯芍震撼得忘了吐信。
大,廣博無涯。
一條浩瀚如深淵的蒼青墨蛇卧在房梁之下。
它身上的每一張鱗片都大如蒲扇,昏暗的室內,蒼墨蛇鱗上流動着伴彩,似珍珠,也似孔雀羽毛般的虹色,在夜明珠地輕撫下,華麗勝過鲛绡。
他慵懶地蜿蜒于玉榻。
長二丈二、寬一丈半的玉榻只勉強承起了三分之一的蛇身,餘下的長尾如墨河飛瀑,自榻上淌去地下。
在這沖擊性的龐大之美中,那方玉榻都顯得小家子氣了起來。
茯芍身體發軟,竟真有一種下方是無盡深淵的錯覺。
四千年的蛇,實在是美。
和其他靠吸收靈玉、他人妖丹而提升上來的妖不同,蛇王是貨真價實的巨蛇,四千年韶光凝聚一束,歲月之美,浩浩蕩蕩,看得茯芍心馳神往。
見識到蛇王的龐然後,她更不敢多留,轉身欲走,霍然間,那巨蛇擡首。
碩大的蛇首自體內抽出,冰冷的視線精準鎖定了梁上的茯芍。
一股浩瀚無垠的冷息霎時罩住了她,壓得她全身僵冷,無法動彈。
茯芍大驚,極力從這威壓之中奪取身體主權。她匆忙逃竄,然而一扭頭便撞上了一堵透明的結界牆。
走不掉了。
蒼墨長尾朝房上抽來,橫梁被抽斷砸下,茯芍咬牙,混在斷木裏,順勢掉落。
她看準方向,撲向玉榻的一角,暫時躲進了玉石當中。
溫涼安逸的玉安撫了她,外面的巨蛇偏頭,困惑地吐了吐信子。
過了一會兒,他怎麽也找不到入侵者,便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又怠懶地趴回了玉榻。
茯芍松了口氣。
一千年的差距委實不小。
面對丹櫻丹尹,她毫無懼意,哪怕姐弟倆一起攻來,她都不會退縮;可方才僅只是被蛇王看上一眼,她便全身發麻,根本提不起鬥志。
是四千年的實力麽,還是王者的威壓?
茯芍不清楚。
她惴惴不安地躲在玉榻裏,感玉之感,承玉之受。
因此,當蛇王在玉榻上游動蛇軀、調整睡姿時,茯芍便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腹鱗、感受到他正一寸寸摩擦着自己的體表。
她有點驚慌,又有點心悸。
出生以來,茯芍從未近距離接觸過雄蛇——她接觸的第一條雄蛇還是方才的丹尹,但在茯芍眼裏,那還只是條小蛇呢。
此刻壓在她身上的是天下蛇主,是一條強壯博大的雄性。
茯芍低下頭,心裏不斷默念“他天生絕育、他天生絕育、他天生絕育”。
念了幾十遍後,那點躁動才寂滅了下去。
沒有人說過蛇王是否真的不能生育,但他四千多歲還沒有和雌□□過尾,連丹櫻那朵可愛的小桃花都拒絕了——他多少指定有點毛病。
加上那謹慎多疑的性格,說不定他還會在交.尾之前給雌蛇種下自己的蛇毒。
茯芍覺得,自己還是不招惹為好。
蛇王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茯芍待在他身下,有點發愁。
現在出去風險太大,她得等到蛇王離開這座寝殿,再想法兒偷偷溜走。
可他什麽時候才會出去呢……
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麽傷,什t麽傷才能傷到四千年的大蛇?
冰冷的蛇息噴灑在玉榻上,也噴灑在茯芍身上。她始終屏氣,不敢呼吸,就也聞不到蛇王的味道。
吐了吐信子,茯芍突然發現——蛇王,和陌奚很像。
他們色澤相近、歲數相仿,就連瞳孔的顏色都一般無二,只是在某些細節方面,蛇王要比陌奚更富有魅力。
茯芍有了個猜測。
莫非他們其實是血親?
難怪陌奚只是個商人,卻絲毫不懼丹族的勢力,談及蛇王時的口吻也甚為随意。
但她偏偏說自己沒有親族了……難道是和蛇王關系不好麽?
不管如何,自己撿到的大姐姐有可能是蛇族公主,這種橋段只有小說話本中才有。
茯芍迫不及待地想去找陌奚确認,但身上的蛇王還不知道要睡到什麽時候。
該不會直接睡上幾年吧……
茯芍隐入玉榻的瞬間,陌奚落在她身上的神識被立刻斬斷。
兩妖有千年的實力差距,他竟依舊找尋不到。
如果不是茯芍提前告知了計劃,他恐怕真的以為她已然逃走。
黃玉一族太過玄妙。丹尹作為他麾下的利刃,處決了不知多少大妖,對上初次下山的茯芍,竟輸得一敗塗地。
這固然有丹尹大意的原因在,但無論他如何小心,毒蛇對上無毒蛇,一旦蛇毒不起效用,便只剩下了落敗的結局。
上一世中情毒的沈枋庭、這一世的丹毒……這絕非巧合可言。
茯芍确有百毒不侵之能,她的鱗甲如铠,堅韌程度絲毫不亞于他。
陌奚覺出了些棘手。
這一世的茯芍完美得沒有弱點,假以時日,恐怕真有奪取王位的力量。
這些都不重要。
讓陌奚覺得厭煩的是,短短半個時辰的工夫,盯上茯芍的蒼蠅便又多了一只。
他走了三日,便多了個丹櫻;今日茯芍剛一入宮,便又吸引了丹尹。
丹尹。
他嘗到了茯芍的血液——那連他都險些沉溺的珍馐,獵食者嗅到這樣的鮮血,豈會就此罷手。
陌奚纏繞着身下的靈玉榻,蛇腹緩緩摩挲着玉石表面,随後将其圈入懷中。
他開始厭煩了。
神識放開,籠罩了蛇宮,冰冷的蛇息朝着丹尹昏厥之處逼去,蹿過草木,來到了茯芍“埋葬”丹尹之處。
沒有。
有明顯壓痕的草地上只留下了點點血跡,并無蛇存在的跡象。
陌奚漠然地審度着這片草地,片刻後,收回了神識,凝神探向自己的蛇丹。
在蛇丹上纏繞的數百黑絲中,他找到了牽着丹尹的那一股,自中間挑斷。
細如發絲的黑線就此崩斷。
陌奚的心情卻沒有回暖。
他想茯芍抱着他,軟軟地喊他姐姐;
想要茯芍絞纏他,勒令他不許離開;
更想讓茯芍那張月中谪仙般的臉上塗滿鎏金般的蛇毒,露出屬于妖姬的癡媚。
而不是和其他雄蛇嬉戲打鬧,又或者警惕戒備地躲着他。
陌奚游下了玉榻,離開之時,尾尖有意無意地在玉榻上輕輕搔刮。
鲛绡微漾,晃出迷離的彩光。
巨蛇逐漸縮小,待到二丈長時,上身化出了人類的皮囊。
從陌奚動作開始,茯芍就緊張了起來。
她起先以為蛇王發現了自己,随着對方的走遠,她意識到,蛇王要離開了。
茯芍大喜過望,不錯眼地盯着他。
她看着蛇王化出人形,可他背對着她,她只能看見對方身後披着一頭如瀑的烏發。
姐姐的頭發雖也是黑色,但帶着點卷兒,和丹櫻類似,眼前蛇王的長發纖細筆直,行走之間,折出滢滢水光,一直垂至膝上。
他披着一件月白長袍,松松散散,寬大的袖口上,藏青绲邊如波緩晃。
那如水的青絲、寬大的長袍,勾勒出一卷淡雅寂寥的畫。
殿門在陌奚面前打開,茯芍來時是午後,此時已新月初上。
黪澹的月光灑在蛇王身上,他前面是無人的玉階,身後是空曠的大殿,一切都那麽孤獨凄涼。
茯芍突然有種錯覺,她終于走出了韶山,可蛇王卻一生都被困在無人的王殿裏,眼裏照不進方寸生息。
“王!”殿外有侍衛驚慌趕來,跪在階下,“前花園有打鬥的痕跡,丹尹大人……不知所蹤。”
茯芍心口一緊,糟了,她的隐身罩居然被這些妖精識破了!
她再無暇傷春悲秋,只屏氣凝神地注意蛇王的反應。
蛇王輕輕地嗯了一聲,下一刻,一道春風般和煦的聲音響起,“我知道了。”
茯芍一愣,這聲音溫柔輕緩,如飲暖酒,使人舒心,絲毫沒有蛇類的陰寒冷厲。
總覺得……蛇王還挺溫柔的,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樣專橫殘暴、陰森可怖。
“王,是否下令去城外搜尋?”
“不必。”月光中,蛇王微微一嘆,“不見了,就罷了……召集國中勇士,三日後,選拔新任宮衛,我會親自到場。”
那聲嘆息太淺,聽得茯芍揪心了起來。
她望着殘月下的孤王,又開始想先前的問題。
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麽傷……
……
蛇王推開殿門之後就離去了,茯芍趁機溜出了蛇宮。
陌奚一直等着她,回到別苑後,她把王玺取了出來,遞給陌奚時稍猶豫了一下。
“姐姐,真的只是運一點貨麽?”
陌奚很意外茯芍這句話背後所指的想法。
是見過了蛇王的真身,知道了害怕,不想惹上事端;還是別的什麽……
心下回轉,他點頭,“當然,芍兒是怕了?”
“倒也不是……”茯芍抿了抿唇,又多問了一句:“姐姐運的是什麽貨?”
陌奚笑了起來,“如今才問,是否有些遲了?”
茯芍滿目複雜。
陌奚摟過茯芍後頸,讓她抵在自己頸窩,小聲低語:“只是幾車靈果。如今各處關隘查得嚴,審批時間太長,怕果子壞了,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好吧。”茯芍把王玺遞了出去,鄭重其事地嚴肅道,“我相信姐姐。”
不管蛇王如何,姐姐對她好是不争的事實。
她到底是要優先姐姐的。
陌奚收下了王玺,“自然,我不會辜負芍兒的心意。”
茯芍又對陌奚說,“我今天遇上丹櫻的弟弟了。”
“聽說了。”陌奚随手将王玺收入儲物器,“丹尹失蹤,宮裏亂了一陣子。”
“他怎麽會失蹤呢?”茯芍有點擔心那條小蛇,“我打傷後把他放在了草叢中,不至于找不到呀。”
“或許是逃走療傷,又或許是途經的妖殺了。”陌奚不甚在意。
茯芍一怔,“殺了?”
“一顆三千年的妖丹躺在路邊,總會有妖心生邪念。”
“可蛇宮裏大多都是蛇妖,大家都是同族呀!”丹尹還是郡公,是監察長,更是蛇王心腹,那些妖是怎麽敢這麽做!
陌奚微笑着,撫過茯芍的面頰,“芍兒,勝者才是我們的同胞,敗者只是食物和養料。”
茯芍愣愣地看着那雙溫柔的翠眸。
她當然知道,有些蛇會獵食其他蛇類,只是黃玉不會這樣做。
眼前的翠瞳和今天鎖定她的那雙蛇瞳重疊在一起,叫茯芍想起了那冷月下的孤王。
“這麽說……蛇王重傷期間,宮中守衛繁多,那些妖并非是在保護他,而是在伺機吞噬他?”
陌奚彎眸,沒有反駁。
茯芍攥着心口的布料,“難怪他要掌控所有權貴,還要殺了挑戰王權的妖。”
外面的世界,和黃玉一族有太多不一樣。
茯芍的父母不會殺死挑戰者,而挑戰者所求只為證明自己的實力,亦不會蓄意殺死舊王。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還要容忍那些妖待在宮裏?為什麽不把他們趕出去?”
“越是膽怯,就越是可欺。”陌奚道,“他表現得色厲內荏,就會引來更多的殺意。”
茯芍喃喃,“可他并不像大家以為的那樣無所畏懼。”
陌奚挑眉,“哦?”
“我進到蛇王的寝宮,裏面帷幔重重,漆黑一片。”茯芍蹙眉,“他是害怕的,所以才會躲在黑暗裏、藏在帷幔後。”
陌奚的蛇瞳微微收縮,又很快恢複。
陌奚的笑意淡了,但茯芍沒有察覺,兀自說着:“自信且強大的蛇是不會懼怕陽光的,更不必躲躲藏藏。”
“我父母的巢穴——也就是我們在韶山住的那棟小樓,建立在高山之巅,直面旭日,無有阻擋,因為他們坦蕩無畏,不會懼怕區區陽光。”
她說着,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看,我在韶山就從來不打傘,出來以後才提傘上街,就是因為心裏還有點發慌。”
陌奚垂眸。
他的理智攔下了他扭斷茯芍脖子的動作。
但凡說出這話的不是茯芍,而是另外的妖,早已成為一堆腐肉。
可說這話的是茯芍,是t太過珍貴的瓊玉。
陌奚忍耐了殺意,良久,提了提嘴角,“或許确如你所說的那樣。”
“肯定是我說的那樣!”茯芍堅定道,“受了重傷,還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妖團團圍住,是條蛇都得害怕,換我早就逃走了,他還能鎮靜地待在深宮裏,真是了不起。”
陌奚一頓,心中的郁氣散去幾分,化作一絲淡笑。
他睨着茯芍,“芍兒入宮一趟,對蛇王改觀不少?”
這正是他引她入宮的目的,沒想到效果超出預計的好。
“我以前想得太簡單了。”茯芍嘆了口氣,“外面的世界真的有很多不一樣。”
“對了姐姐,”她拉了拉陌奚的袖子,“你知道蛇王到底受了什麽傷麽?”
“這等秘辛不會有妖知道。蛇王既然是從玖偣回來後閉門不出的,想來無非是戰場上受的傷。”
聽到蛇王是為了蛇族而戰才受的傷,茯芍對他的改觀更上一層。
“我要去見他!”她說,“黃玉內丹可解百毒、治百病,我要幫他療傷。”
陌奚搖頭,“芍兒有這份心就夠了,蛇王多疑,絕不會讓外妖的內丹進入自己體內,你這麽做,反而會引來猜忌。”
這的确是個難題。
茯芍在房中踱步游動,沉吟道,“我出來時,聽蛇王說三日後要召集國中勇士比武,遴選前百名進入蛇宮,魁首還能向他提一個願望。”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陌奚,“只要我成為魁首,不就可以要求他吞下我的內丹了麽?當着衆妖的面,他總不至于露怯吧。”
陌奚啞然。
他為茯芍準備的願望是那張靈玉榻。
他引她入宮,知曉她必會去看那張玉榻,看完之後念念不忘,便會想方設法得到它。
那場比武,是為了“蛇王”和茯芍第二次的見面。
“為何……”陌奚甚至忘記了慣有的笑,他蹙起眉,表露出疑問,“芍兒,你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地給一條陌生蛇治療?你看中那條雄蛇了?”
他承認他化出真身是有誘惑茯芍的心思,可這點誘惑,就值得她舍身冒險麽?
茯芍不是不知道“蛇王”的惡名,入城以來,他沒和她少說過才是。
她已不是琮泷門的仙子,如今身處蛇城,雄蛇多如草芥,并不稀奇,何必舍近求遠?
陌奚不明白。
他盯着茯芍,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茯芍卻是更加驚訝地回視他,“這還有為什麽?無論如何,他現在都是蛇的王、是我們的仰仗。”
陌奚笑了:“……仰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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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芍沒有讀出那笑中的輕慢,只認真地答道:“他是我的王呀,我當然要盡全力守護他。”
陌奚未曾見過茯芍父母的風姿,但她此時的眼神,已足夠耀眼。
同樣的一輪月,照在她的身上卻像是柔和的紗,無有絲毫的寂冷。
她無所畏懼,坦坦蕩蕩。
若是其他人對着陌奚說這話,他只會一笑而過,覺得虛僞得粗糙。
但說這話的是茯芍,是真的曾為守護他人而主動獻祭自己的蛇姬。
她言出必行。
喉結微滾。
和以往不同,這一次,陌奚的毒牙沒有分泌頹靡甜膩的蛇毒,那些毒灌入了他的心脈,令他心口一片酸麻。
她說得沒錯,他的确是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