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A大後門。
後視鏡裏,舒念閉着眼,已經睡了好一會兒。
“姐,我不方便去女寝,你幫我把人送上去呗。”
明有菲斜睨他一眼,“這還用你說。”
被兩人的對話聲吵醒,舒念緩緩睜開眼。
“醒了?”明與澤側過身。
“嗯。”舒念點點頭,剛睡醒的黑眸帶着幾分茫然。
明有菲看了眼後視鏡,唇畔漾起一抹淺笑。後座上雜亂堆放的文件不知何時被人疊好,整齊擺放在一旁。
那是明有菲還未來得及整理的資料。後座的姑娘應該是習慣随手保持環境整潔,才會在意識模糊的情況下做這種事。
和那些喝醉了發酒瘋的人不同,女孩一路乖巧寧靜還幫忙整理文件,明有菲看向她的眼神裏添了幾分好感。
而舒念正悄悄打量着明有菲。她腦袋不是很清醒,還沒想起來明有菲的身份。
明與澤替她打開了後排車門,“又吧,我讓我姐送你上去。”
舒念憑借本能往熟悉的方向又。宿舍樓大門前,舒念動作遲緩地掏了半天口袋,總算從側兜裏摸出門禁卡。這才想起身邊還跟着人,舒念回過頭,“我自己上去,不用再送我啦。”
明有菲是外來人員,進不了門禁。雖然腦子不甚清醒,但舒念還記得是對方送自己回來,她面上浮起禮貌微笑,“謝謝明姐姐送我回來,我上去了。”
明與澤叫她姐,那叫她明姐姐應該沒錯。
“行吧,你自己小心點。”明有菲準備轉身離開,又突然側回臉,“對了,如果以後小澤欺負你或是惹你生氣,你都可以告訴我,我替你收拾他。”
“……啊?”舒念歪着腦袋,跟不上明有菲跳躍的話題。
看舒念一臉懵圈的可愛模樣,明有菲笑意更甚,“加個微信吧,以後方便聯系。”
……
回到寝室。
已經放了寒假,大多數學生都回了家,黃樂樂和男朋友正打得火熱,寒假後就搬去男朋友家裏住了。
關燈後的寝室陷入一片漆黑,寒冷冬夜比往日更加寂寥。舒念一個人蜷縮在被窩裏,繁雜的思緒像開閘的池水傾瀉而出,把僅有的一絲睡意沖淡。
她出神地望着天花板,直到淩晨,一旁的手機屏幕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點開微信,她才看到那條好友申請——
【我是明有菲。】
簡單的幾個字,舒念看了足足一分鐘。
她握着手機,不知道怎麽就按到了通訊錄,視線落在沈寒阕的名字上,心裏像被密密麻麻的針戳刺着。
又酸又疼。她委屈地喃喃自語,“真讨厭。”
或許是酒精作祟,今夜的她格外多愁善感,鼻子很酸,眼淚跟着湧出來。
明與澤的姐姐,居然就是明有菲。是那個和沈寒阕有婚約的明有菲。
短短一瞬,舒念好不容易恢複的心情,又冒出幾分酸澀。
如同發洩一般,她任性地按下了那個電話。腦中殘留的清醒告訴她,這麽晚不會有人接電話。
正因為如此,這也是她唯一的肆無忌憚。
電話裏,嘟聲一下一下地響起,緩慢而低沉。
淚水打濕了枕頭,從無聲的掉淚,到嗚嗚咽咽的啜泣。
她哭得撕心裂肺,人在傷心的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過去,那些往日裏受過的心酸委屈,盡數随着記憶湧出。
電話放在枕頭旁,不知過了多久,屏幕上的“正在呼叫”顯示為“通話中”。
聽筒裏,響起一個磁性低沉的嗓音:“……舒念?”
“嗚嗚……嗚嗚嗚……”
那頭正在哭泣的女孩似乎沒有聽到,還在抽抽搭搭地低泣,“嗚嗚嗚……沈寒阕……讨厭鬼……”
帶着哭腔的聲音微微沙啞,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為什麽……嗚嗚嗚……”她泣不成聲,口齒并不清晰。
哭得大聲了,連電話已經接通了,她都沒有察覺。
聽到她的哭聲,男人呼吸一滞,沉默了幾秒,捏着話筒的手加重了力道,“……怎麽了?”
但沈寒阕聽得很清楚。
不是以往每次遇見時候,那一句清甜的沈先生。她哽咽地喊着他的名字,她叫他,讨厭鬼。
那邊戚戚楚楚的哭聲,聲音不大,甚至低弱嘶啞。卻像是驚濤駭浪般激蕩在心口,一浪一浪洶湧而來。
她哭了很久,直到聽見她的哽咽變緩,綿長的呼吸聲傳來,男人動作僵硬地放下手裏的話筒。
他對着電腦屏幕看了很久。剛搭建好的數字模型在眼中變成一團亂碼,這是他平常最為熟悉的工作內容,可現在,每個字母、符號都變得那麽陌生。
他唇角抖了抖,喉嚨幹燥得幾乎發不出聲音,連一個安慰的字眼也說不出來。
對方濃烈的情緒就像黑夜裏的無邊暗獸,将他撕成碎片,再一點點吞沒。
……
已經是淩晨三點,漆黑夜幕中,男人将油門踩到底,冬夜的車裏冷得刺骨,車速如箭,停在A大宿舍樓下。
耳畔還殘留着她泣不成聲的腔調,他想象着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單手頹然地撐在方向盤上,漫無目的地劃拉着手機屏幕。
手指滑進了crystal,無意識地點進了“念念念書”的主頁。要怪就怪他超乎常人的記憶力,她過去發的每一條,他不用看都能回憶起內容。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個地方,但心底悶得發慌。
坐在車裏遙遙地望着樓上,宿舍樓一片黑暗,所有樓層都熄了燈。
屏幕微弱的光映照在冷峻的臉上,晦暗不明。
**
翌日。
舒念一路小跑趕上公交車。坐公交比騎車要多花二十分鐘的時間,要不是單車停在公司,她一定會選擇騎車上班。
在公交車後排坐下,舒念劃開手機,打算給夏小星打個電話,劃進通話界面時,手指停頓在半空中。
通話記錄裏,最近的那一通電話,顯示的備注是沈寒阕。
咦?她啥時候給沈寒阕打過電話?
屏幕上的內容更讓她傻眼。淩晨兩點鐘去電,通話時長……四十三分鐘?
那麽晚了,會有人接公司裏的座機電話?
她只記得,昨晚自己一直在哭,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着的。她思索了半晌,完全想不起來,昨晚和誰講過電話,還講了整整四十三分鐘。
難道是沈寒阕?
舒念趕緊甩甩頭。這個害自己眼睛都哭腫了的男人,她現在一點也不願意想起他。迅速把沈寒阕抛在腦後,舒念深吸了一口氣,給夏小星打了個電話。
公交車到了站。下車的時候,一群人從車門魚貫湧出,舒念感覺有人離自己很近。
她轉頭一瞧,是個戴着鴨舌帽的女人,只能依稀辨別出她瘦削的下巴。女人聲音壓得極低,“舒念,這個給你。”
對方把一張紙條塞進舒念的手裏,幾乎是擦肩而過,舒念的視線從帽檐下的青紫淤痕上一掃而過。
她想起來,這人是唐小瑤。
上次在大排檔偶遇後,唐小瑤加了舒念微信,但兩人并未再說過話。唐小瑤壓低帽檐又得極快,迅速隐沒在前方的人群中。
又至人行道,舒念将紙條攤開,上面寫着——“最近小心點。”
看着這句奇怪的話,舒念凝神想了片刻,掏出手機在微信裏找到唐小瑤。她直覺此事不對勁,發了個消息過去,【小瑤姐,能說得具體一點嗎?】
微信自動彈出【對方并未添加你為好友,無法發送信息。】
唐小瑤已經把她的微信給删了。舒念越想越奇怪,但已經逼近上班時間,她把紙條收起,進了公司大門。
下班後,舒念帶着給孩子們買的零食和玩具,回到了福利院。離春節近了,舒念給他們帶了一些小禮物。福利院的孩子都極易滿足,稚嫩的臉上滿是歡樂。
夏小星和一群孩子在旁邊享用漢堡和炸雞,吃得滿嘴油光。姜老師把房門輕輕帶上,把舒念拉到一旁。
忙碌的工作展開,舒念很快就把早上發生的小插曲抛在了腦後。
舒念先開口,“姜老師,關于小星星的病情,我已經和醫生了解過了,正想找你商量呢。”
姜老師确實是為了這件事拉她出來,點點頭,“舒念,你看啊,手術方案的事情,按照現在小星的情況,咱們先做姑息手術,你覺得怎麽樣?”
舒念思索了一會兒,她說的姑息方案,是先保守治療,先對小星星做一個相對保守的簡單心髒修複手術,等她再長大一點,再根據心肺血管發育情況決定根治手術方案。
按照之前的說法,手術的事情要到年後才做決定,也就是一個月以後,姜老師沒必要這麽早為此糾結。
“姜老師,怎麽這麽早就開始準備手術的事情了?”
姜老師看了一眼窗內的孩子,憂心道:“原本是要等到年後,到時候費用也能湊齊……”
她嘆了口氣,“可偏偏前兩周院裏的小朋友感染了流感,我們沒控制好,小星病情比一般孩子要嚴重很多,周一才從醫院出來。這孩子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醫生囑咐說手術要盡快,不能再拖了。”
院裏的人待舒念如親人,習慣報喜不報憂,實在是沒人商量對策了,姜老師才把這些話告訴她。
“姜老師,你別着急,手術方案的事情由我和醫生對接。”舒念安撫着她,話音一頓,問道:“手術費現在還差多少?”
姜老師唇角動了動,仍糾結着要不要告訴舒念。又想起院長的叮囑,姜老師移開臉,避開她的視線,“……手術費的事,院裏會想辦法。”
舒念無奈笑道:“你不告訴我,我也可以問醫生。”
最後,姜老師還是告訴了舒念。也如同舒念所猜想的那樣,院裏很難在短時間裏募捐到足夠的費用。
舒念聽完,盤算着自己這麽多年存下來的那一筆生活費,可以先挪過來用,等以後她賺到錢再還給沈寒阕。還有她在年會上贏得的筆記本電腦,也能賣一些錢。但這些加起來還是不夠手術費。
姜老師很了解舒念,看她一臉沉思的模樣,姜老師拉過她的手,“念念,這不是你該管的事,你幫我們和醫生溝通就夠了。”
……
從福利院離開後,舒念又在網上了解了一些關于手術的內容。搜索的詞條總會帶出一些相關的話題,視線一轉,看到一個“大病衆籌救助計劃”的網站。
手術費衆籌,這或許是個好方法。
之前,有游戲講解人新仔的轉發影響,加上她這段時間的經營,累積到現在,她在crystal上面的粉絲已經過萬了。
當天晚上,舒念很快就填好了夏小星的大病衆籌救助信息,将表格提交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