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牧羊豬
第64章 牧羊豬
前有老牛叔送來的一石糧,後有隋文安送來的一石米面,隋玉琢磨着再有兩天官府也要發糧,到時候家裏的糧缸要塞得滿滿當當。
院子裏雞叫一聲,隋玉蓋上糧缸走出去,貓官正在撲地上的野雞,她過去提起雞,雞腿受傷,翅膀也剪了,她琢磨着給宰了了事,免得再養瘦了。
“良哥兒,你來幫我燒火,我把雞殺了,以後每頓跟蘿蔔炒一塊兒,能吃好幾天。”隋玉說。
隋良高興地點頭,他跑進竈房去捂火燒竈。
隋玉舀盆水進去倒鍋裏,她掂刀拿碗,拽掉雞脖子上的毛,刀刃一剌,雞血落進碗裏。
“喵——”貓官聞到血腥味,它急得粗着嗓子大叫,院子裏的石頭都要被它拖着走。
雞血流盡,隋玉扔掉野雞,她端碗進竈房,雞血碗裏撒一小撮鹽,等牆根下的野雞徹底咽氣,碗裏的雞血也凝固了。
“喵——”貓官大叫。
“知道知道,待會兒雞屁股給你吃。”隋玉念叨,她進屋拿剪刀剪雞毛,這是只野公雞,尾羽長,毛色也好看,她打算剪下來洗幹淨了做個毽子。
隋良拿棍敲門,告訴隋玉水開了。
隋玉提起野雞扔盆裏,她進屋舀開水淋雞身上,有感而發道:“有一技之長的人,哪怕是落難了,也比尋常百姓掙錢的路子廣。我再尋摸尋摸,在你姐夫回來之前,如果能得到點什麽牛皮羊皮,我再去做個弓,我們姐弟倆也學着拉弓射箭,哪怕不為保命,出去打獵也能省不少錢。”
隋文安銷了奴籍就指望地裏的收成吃飯,現在莊稼還沒收,他吃的糧食估計還是胡大人給的或是村裏人借給他的,哪有餘錢再買大米灰面,只能是他在外打獵賣獵物攢的錢。
想到他能自由買賣,隋玉嘆口氣,她割下雞屁股扔給貓官,說:“你姐夫離家近一個月了,也不知道咋樣了。”
雞毛拔盡,天色黑透了,隋玉收拾收拾地上的雞毛,連水帶毛一起倒糞桶裏。她舀水洗淨雞內髒,雞腸子、雞胗、雞心包、雞肝和雞血兌幹菜炒一碗,另外再煮兩碗疙瘩湯,這就是她跟隋良的晚飯。
飯後,隋玉将瀝盡水分的野雞抹上鹽拿到屋裏挂起來,給貓官松了繩子讓它在竈房裏守糧。忙完這些,她點燈坐在油盞下縫雞毛毽子,一邊輕聲跟隋良說:“晚上早點睡,明天早點起,醒了我們在院子裏踢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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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良點頭,他記得他姐踢毽子很厲害的。
姐弟倆睡下,油盞吹滅,小院沉入無盡的夜色中。
隋玉剛睡下不久,猛然驚醒,她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大門外有人,有男人在笑。
豬圈裏的豬哼哼叫,羊羔也叫了兩聲。
貓官從竈房出來,它悄無聲息地走到大門口,突然尖叫一聲,吓得門外的人後退一步,緊接着大門被暴力拍響。
隋玉穿衣坐起來,她摸黑開門出去,站在院子裏敞着嗓子罵:“你爹死了?大半夜來拍門報喪,滾你娘的犢子。”
一聲叫醒半條巷子,附近幾家響起開門聲,巷子裏的幾個小賊吓得落荒而逃。
右邊鄰居開了大門,借着月色看巷子裏沒人,男人拎着棒槌在巷子裏走個來回,邊走邊罵:“他娘的小臊皮,活膩歪了跑到俺們巷子做賊,有膽來你他娘的別跑,我們老少爺們揍死你們個癟犢子。”
走到趙家門前,他沖裏面喊:“趙家媳婦,再有動靜你就喊,你也別怕,我們巷子裏都是正經人,容不得小臊皮來偷雞摸狗。”
“哎,多謝大哥。”隋玉沒害怕,一條巷子密密麻麻住了三四十家人,只要不是特意開門引賊,賊就是有萬般本事也不能無聲無息地爬上她的床。今晚來敲門的八成是那心癢的騷男人故意來試探的,試探她有沒有紅杏出牆的心,借他們八百個膽子也不敢硬闖。
隋玉進屋睡下了,不等天亮自然而然就醒了,她惦記着踢毽子鍛煉身體,沒有試圖再入睡,直接掀開褥子起床開門。
隋良也跟着一起起床。
竈裏燒着火,鍋裏添上米,隋玉帶着隋良站在院子裏一來一往踢毽子,不時跑進竈房往竈洞裏塞兩把柴。
天光大亮,鍋裏的黍米粥煮好了,隋玉開門帶隋良去菜園拔菜,打算回來了再炒盤素菜。
“隋玉,昨晚是咋回事?”抱柴的婦人問。
“幾個騷男人管不住褲裆裏的二兩臭肉,大半夜的來敲門撩騷。”顯而易見的事,隋玉沒含糊其辭,她越是大大方方說,背後議論的人越少。她美目一掃,叉着腰趾高氣揚地罵:“再有那不知死活的來敲門,我把他祖墳罵得冒黑煙,一個個不要臉的狗東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嘴臉,長了一身騷肉就到處賣弄,騷氣沖天。”
抱柴的婦人被逗得咯咯笑,她是看走眼了,之前以為隋玉是個本分人,沒想到她是個潑辣的性子。
“還不是你那個堂姐鬧的,她不檢點,讓我們這附近住的人跟着丢臉,論起來,你最倒黴。”
隋玉嗤了一聲,說:“我跟她不一樣,誰敢湊到我面前來,我一巴掌扇他臉上。行了,不說了,我去菜園拔點菜,你家也在做飯了?”
“剛燒着火。”
“那你忙。”隋玉牽着隋良離開,半條巷子的人都聽到她剛剛的一番罵,沒人出來再旁敲側擊地打聽。
到了菜園,隋玉讓隋良去挖嫩苦菜,她撿老荠菜挖半筐,又去挖半筐蘿蔔,打算回去煮熟喂豬。
“害不害怕?今晚要是還有人來敲門,你怕不怕?”隋玉笑着問隋良。
隋良搖頭,昨晚是怕的,以後就不怕了,他就是想說話,他也想在生氣的時候開口罵。
回去的路上,隋良一蹦一蹦的,他走在前面,看見蝴蝶,他張嘴無聲念一句,看見花又張嘴無聲念一句。
吃過飯喂了豬,隋玉牽駱駝拽羊出門,門剛鎖上,她看見老牛叔拐進了巷子。
“我聽說昨晚有不要臉的來敲門?”老牛叔問。
“是有,我罵了一頓,巷子裏的鄰居一有動靜他們就吓跑了。”隋玉說。
“對,就該這樣。”老牛叔點頭,說:“有動靜你就喊,只要不開門,人就進不去。”
隋玉點頭,昨晚的事在她這裏已經掀篇了,轉口說起明天領糧的事,她囑咐老牛叔別忘了她家的糧。
本該月頭發的糧,一直拖到月尾才發。
說罷,隋玉跟隋良牽羊的牽羊,牽豬的牽豬,姐弟倆帶豬羊駱駝去吃草。
駱駝丢了繩子由它随便跑,兩只羊羔拴在小樹上吃草,黑皮豬是個懶漢,吃飽了就睡,到地方了趴在沙坑裏曬太陽睡覺,貓官鑽進草叢逮蟲子和□□加餐。隋玉跟隋良去附近撿柴,被牛羊蹭斷的枝丫、蟲蛀的樹根、河裏飄下來的濕木,隋玉看見什麽撿什麽。
“丫頭,那是不是你家的羊?羊跑了。”河對岸,放羊的羊倌喊。
隋玉回頭,她家的兩只羊掙斷小樹,拖着帶根的樹苗跑了。她忙丢下柴,交代隋良在這邊守着,她跑去追羊。
黑皮豬被驚醒,它抖抖身上的沙站起來,看了一會兒,它咬斷繩子,在隋良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兩只羊分開跑,隋玉攆上一只,對另一只逃竄的山羊無可奈何,羊羔子長大了,跑起來人追不上。她大聲咩咩叫,試圖喚回逃竄的羊,下一瞬就看見一只豬追着羊跑,黑皮豬邊跑邊叫,它後面還挂着隋良,一人一豬隔了不短的距離。
隋玉拽着手上的這只羊換棵樹拴,安頓好這只,她也撸起袖子繼續去追,跑了一圈看豬追着羊朝她跑來,隋玉張開手攔。
前有人,後有豬,逃竄的山羊放緩速度,隋玉趁機跑過去抓住繩子,就在想要去抓豬的時候,黑皮豬停下了,它哼哼幾聲走到人腳邊。
隋玉打量它幾眼,又回顧剛剛的事,這只豬似乎一直是追着羊跑的。
隋良呼哧呼哧跑來了,他一把抓住豬繩,累得倒在地上大喘氣。
“良哥兒,你還跑不過小豬,以後多練練。”隋玉調侃他。
她拽着黑頭羊去牽另一只羊,黑皮豬也想走,但禁锢脖子的繩子在隋良手上。
隋玉突然丢開手上牽着的黑頭羊,黑頭羊跑了,她沖豬揮手:“小黑,去追羊。良哥兒,丢開繩子。”
豬慢吞吞朝她走過來。
隋玉大失所望,是她誤會了,她趕忙将另一只羊又拴上,又去追羊。她一動,黑皮豬也跟着跑,一人一豬目标都是跑到別人家麥地裏的黑頭羊。
黑皮豬越過了人,将将長齊膝蓋的小豬倒騰着豬蹄子,哼哧哼哧撲向糟蹋莊稼的羊,驅逐、繞彎、回轉,它趕着羊靠近人。
隋玉放緩了步子,她只見過牧羊犬,還是頭一次見牧羊豬。
“好豬豬,晌午回去了給你加糧。”隋玉笑眯眯地拍拍豬頭。
羊追回來了,駱駝也回來了,也到了做午飯的時辰,隋玉将撿的柴打捆摞駝峰之間,她拽着兩只羊往回走。
識路的駱駝颠颠走在前面,黑皮豬得了主人的青眼,它拖着繩子哼哧哼哧跟在後面,貓官豎着尾巴時不時去撓它一爪子。
家門打開,駱駝和豬先後進門,又乖順的各進各圈。隋玉探頭打量,縮回頭了伸手拍羊,她拽着兩只犟羊進屋,說:“人家都通人性會幹活了,你們只知道吃吃吃。”
晌午做飯,隋玉蒸大米飯的時候多舀半碗黍米,人吃白米飯,黍米飯留着喂豬。
下午的時候,臘梅嫂子來找隋玉做針線,隋玉在家坐了小半天。
黑夜又降臨,老牛叔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抱着砍刀出門了,他悄悄躲在趙家牆外的半垛苜蓿草後,一直等不來人,他慢慢就睡着了。再醒來是聽到院子裏有動靜,這時天還沒亮,聽見是隋玉醒了,他就抱着砍刀回家了。
半上午時,老牛叔挑兩石糧送來,聽巷子裏的人說起隋玉家草垛裏有人睡過,他“嗐”一聲,說:“是我睡的,我昨夜在外面守了一夜,愣是沒等到那幾個小臊皮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