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就想嫁給你
第60章 就想嫁給你
雨後地裏瘋狂長草,雜草簇擁着豆苗,野兔和田鼠借着草叢的遮擋,悄悄在地裏啃食嫩豆苗和黍麥的根莖。
“嗖”的一聲破風聲,一支木箭斜插着穿透豆苗葉子栽進土裏,躲在草根下啃食的田鼠吱吱兩聲,轉頭沒了蹤影。
趙西平大步走過去取回木箭,又換個方向繼續射,低空飛行的雀,野花上停駐的蜻蜓,在風中搖晃的樹葉,地裏的野兔田鼠……都是他的目标。
隋玉不時看他兩眼,在他放下弓箭下地拔草的時候,她有些憂慮地問:“是不是弓不合手?彈射的力度夠嗎?”
趙西平“嗯”一聲,說:“不是弓箭的問題,我有三年沒摸過這東西了,手生了,準頭不行。”
隋玉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沒再說什麽,她捶捶腰,低頭繼續拔草。一壟豆苗地,她跟隋良各分一頭對着拔,幾乎要一個時辰才能碰面。
一家三個人,半天只能拔四壟草,一天下來不足一畝。
黃昏時分,地裏幹活的人準備回家,隋玉走到地頭坐下,趙西平還沒忙完,他搜羅着堆在地裏的草裝進筐裏,晚上挑回去,夜裏能喂豬羊,曬幹了也能用來當引火柴。
“嗖”的一聲響,一支輕飄飄的木箭在不足半丈遠的地方無力地落下。隋玉搓了搓被刮疼的手指,又取一根木箭,她鼓足勁拉開弦,眼睛瞄準壟溝裏堆的草堆,松手時,木箭偏斜着射出去。
“木箭有問題。”隋玉下結論。
“是你有問題。”趙西平挑着草筐大步走上來,他接過弓箭坐隋玉旁邊,稍稍用力,皮弦緊繃,藤條做的弓臂微微彎曲,木箭彈射出去時,皮弦發出輕重不一的脆響。
木箭插在草堆上了。
“多射幾次,你反複掂量箭和弓的重量,記住木箭的偏斜方向。你要射草堆,箭瞄準的方向就是往右偏一寸長。”趙西平指點她,他把弓箭遞過去,說:“再試一次。”
隋玉依他的話照做,皮弦拉開,箭指草堆右側一寸遠的豆苗葉,“嗖”的一聲響,射出去的木箭在草堆邊緣落地。
“力氣不足,再試一次。”趙西平下去撿箭,再遞給隋玉,她拉弦的時候吃力,他從背後攥住她的手往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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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
兩人一同松手,這支木箭射中了草堆,草堆坍塌下去。
隋玉一笑,她扭過身,雙手抱拳,說:“多謝師父指點,徒兒學會了。”
趙西平頭皮一麻,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反應過來深深看隋玉一眼,什麽都沒說,他走下地壟繼續抱草。
隋玉低頭看弓上的皮弦,狼皮彈性好,拉開了能複原,但跟才綁上的時候相比,還是松了些。她又摸上削尖的木箭,重量輕,飛在空中的時候發飄,若是風大一些,趙西平就是琢磨出再多的經驗,射出去的箭也落不到敵人身上。
“回了,別坐着了。”趙西平喊。
“來了。”隋玉手一撐坐起來,她背起弓,撿起木箭大步去追走在前面的兩人。
“晚上吃什麽飯?”趙西平問。
“你想吃什麽?”
“韭菜盒子。”男人輕笑一聲。
“過兩天給你烙,家裏沒面了。”
面食吃的多,家裏的面耗的就快,好在也到了領糧日,趙西平算着家裏的黍米還剩不少,領糧的時候跟人多換三鬥麥。
惦記着要吃韭菜盒子,地裏的活兒他都放下了,領了糧食回來先去磨面磨米。
有了面,菜園裏又有韭菜,隋玉下午就沒下地幹活。她舀三瓢面拌上之前留的酸面酵子和面發面,韭菜昨晚已經擇好洗淨,一時半會兒沒事做,她本想拎水去澆菜,出門時想到輕飄飄的木箭,她又轉身進屋打開木箱數剩下的錢。
零碎的銅板不算,結成串的銅板還有二十七貫,也就是說她上個月看病吃藥最少也用了十五貫。
“生病看病真費錢。”隋玉唏噓一聲,她阖上木箱鎖門去集市。
打鐵鋪,牛高馬大的鐵匠正在捶鐵,見人進來,他擡眼高聲問:“修刀還是買鐮?”
“有鐵箭賣嗎?”隋玉在鋪子裏掃一圈,又換個問法:“你會制鐵箭頭的箭嗎?”
鐵匠看她兩眼,他将捶打的鐵塊兒投進爐子裏,問:“要什麽樣的?弓是什麽樣的?可射多遠?”
“最遠不足三丈,藤條弓。”隋玉給他比劃形狀,又說:“我想要鐵鑄的箭頭,箭身的木頭沉一點,減弱風的影響。”
鐵匠明白了,他進屋拿一截木頭出來,說:“鐵是你拿來,還是用我的鐵?”
“價錢如何?”
“用我的鐵,那就是木頭跟鐵一支一兩二錢,算上工錢,一支箭簇要一兩五銀。”
隋玉颠了颠木頭,她沒有猶豫,說:“給我制五支,我這就回去拿錢,什麽時候能拿到手?”
“最少三天。”鐵匠喊住要出門的人,說:“拿錢的時候順便帶上戶籍,我要做個登記上報給官府。”
“好吧,那我明天再來。”隋玉歇氣了,她手上沒戶籍,只能明天讓趙西平拿上戶籍來交錢。
走出打鐵鋪,隋玉聽見小雞唧唧的聲音,她循聲找過去,肉鋪外來了個小阿嫂賣小雞,她過去問怎麽賣。
“一百文一只。”
隋玉皺眉,她擡腳要走。
“妹子你別急着走,我這雞已經兩個多月大了,你看看,一個個長出了雜毛,不用母雞領,買回去了它們自己就能找食。”小阿嫂喊住隋玉,又補充一句:“這麽大的雞崽子已經不怎麽生病了,就是沒養過雞的人也不會養死。”
隋玉心動了,讨價還價說:“八十文,我買十只。”
“九十五文。”
隋玉又要走,小阿嫂不得已再降五文。
隋玉蹲下挑選雞崽子,如小阿嫂所說,雞崽子個個精神,她又想多買點,自己養的家禽拿出去賣不算經商,她打算入冬了多賣幾只雞攢些錢。就是不能賣,也能宰了犒勞嘴。
“八十文,我再多買十只。”隋玉說。
小阿嫂擺手,“賣不成賣不成。”
隋玉又加五文,讨價還價半天以八十五文的價錢成交二十只雞崽子,她身上沒帶夠錢,只能帶人回軍屯。
“小妹子呀,你們月月領糧的人還跟我計較那幾文錢?你給我補起來好了,我一個種地的,就靠雞屁股攢一把銅子。”小阿嫂心裏不得勁。
“各有各的難,我要是手頭寬裕,哪會為了幾文錢跟嫂子扯皮。”隋玉開門,說:“我幫你吆喝吆喝,看有沒有其他人要買。”
“一百文一只啊,你別亂說話。”
“成。”隋玉笑了。
二十只雞崽子十七錢,一手交錢一手挑雞,隋玉看孫大娘從菜園回來了,她高聲問:“大娘,買不買雞崽子?”
“上個月天暖了就買回來了。”孫大娘挎着筐走近,探頭一看,說:“雞崽子長得不小,多少天的雞?”
“兩個月出頭。”
孫大娘拎起一只,比她家的雞崽子長得好,問清價錢,她回家拿錢買走五只。
聽到聲的人過來,七嘴八舌一陣議論,小阿嫂的雞崽子賣沒了一半,她咬死不降價,都是一百文一只賣的。
隋玉将雞崽子安頓好,又帶小阿嫂去十七屯,她去問杜嬸子買不買。
隔壁院子裏坐着的人認出她的聲音,佟花兒開門走出來。
“不坐了,家裏發的面開了,我要回去準備晚飯。”隋玉從杜嬸子家裏出來,一扭頭看見了佟花兒,她斂起臉上的笑,像是不認識一般,徑直走過去。
佟花兒動了動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犯的錯險些毀了隋玉,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抵消的。
地裏農忙,軍屯裏又冷清了,留在家的多是蹒跚的老人和牙牙學語的小兒,巷子裏難見一個閑人,隋玉行走在其中格外清淨。然而在拐進十三屯的時候,她迎面跟隋靈走個臉對臉,只一眼,隋玉就收回了視線。
隋靈慌了一下,她下意識掩嘴,見隋玉垂着眼并沒看過來,她才定下心。
一路兩側,兩人各走各的,很快消失在兩個相鄰的巷子裏。
隋玉揉面的時候突然嗤一聲,過些日子,隔壁巷子又有熱鬧看了。
日落黃昏,地裏幹活的人回來了,在外面尋食的母雞也撲棱着翅膀往回跑。
半筐雜草倒院子裏,擠在雞籠裏的二十只小雞一轟而出,跟兩只母雞一起噆草。
隋良愣了,兩只母雞也愣了。
“你今天買的雞崽子?買這麽多?”趙西平問。
“買了二十只,多買多吃,以後養大了,你出任務回來我就宰只雞給你補補。”隋玉探頭出來,說:“良哥兒快洗手,韭菜盒子出鍋好幾個了。”
趙西平進門前多看了眼毛茸茸的雞崽子,見貓官湊過去了,他喊一聲:“貓官別搗亂,進來吃飯。”
隋玉挾兩個溫熱的韭菜盒子遞過去,說:“多吃點,我今天多發一瓢面,夠我們三個吃兩頓的。”
趙西平惦記一下午了,他接過盤子坐竈前,一邊進食一邊注意着火。
隋玉也是邊吃邊烙,最後一鍋韭菜盒子烙好,她也吃飽了。
趙西平又吃撐了,他讓隋玉坐下歇着,他起身去收拾竈臺,屋裏收拾幹淨了又挑桶去打水。
隋玉逗着貓官繞着院子慢跑消食,等男人回來了,她跟他說買箭簇的事。
“價錢我已經打聽好了,明天你帶上戶籍和弓,我們去鐵匠鋪定五支鐵箭頭的長箭。”隋玉說。
趙西平沉默,這時換他心疼錢了。
“買兩支就行了。”他說。
“兩支不夠,買五支我都還嫌少。你出任務的時候,若是官府發弓弩,你就再另外多帶五支箭,我放心些。”隋玉挽住男人的胳膊進屋,說:“錢沒了還能攢,人沒了,錢留着也白瞎。”
隔天一早,隋玉挎着裝錢的包袱帶趙西平去打鐵鋪,為了方便識別,她讓鐵匠在箭頭上留個标記。
拿到箭後,隋玉用刀尖在箭身上刻下趙西平的名字。
“你還識字?”趙西平驚訝,“當初胡大人問誰識字的時候你怎麽不吭聲?”
“看中你了呗。”隋玉吹走木屑,她沖男人抛個媚眼,甜滋滋地說:“就想嫁給你。”
屁,八成是她不識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