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大夫的藥方果然有效,幾副藥吃下去,男子的病好了一大半。
在這三日裏,男子醒了幾次,沈子音在與他短暫的交流中得知,這人名叫白玉,是南海白家的嫡子。
就算是沈子音這樣的游歷散修,也知道這個赫赫有名的除妖世家。
白家在短短的十幾年裏迅速崛起,雖然底蘊還遠遠比不上那些名門宗派,但是實力也是極為強橫。
按照白玉自己的說法,是他在行了成人禮後,老爹就把他丢了出來,說是等到哪天除夠了百妖,也就可以回去繼承家業了。
不過對于這套說辭,沈子音表面上應和,心裏卻是半個字也不信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真的,那白家家主如何就能放心他獨自去降妖除魔呢?
這白玉如今還被一個小妖搞得如此凄慘,可見其實力絕對與高手搭不上邊了。
除妖之人怎麽可能對邪氣沒有一點抵抗力?
沈子音心裏疑惑重重,但他也不準備深究,畢竟兩人只是萍水相逢,對方有什麽隐瞞,他也不想知道。
如今只要等到這白玉好個七七八八後,自己也就可以離去了。
下午最後一副藥喂下去,白玉的燒便徹底退了。
看着精神比昨日好了許多的他,沈子音終于放下了心,背上竹箱,準備向他告辭。
“白公子,房錢我已經幫你續了三日,這幾日出門還是要當心些,小心傷寒反複。如此,我就先告辭了,白公子保重。”
“沈道長還請留步。”白玉坐起身來,咳嗽了兩聲,“多謝沈道長救命之恩,這幾日的照顧白某銘記于心。”
“白公子不必在意,出門在外,誰都會有生病的時候,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沈子音看着還在咳嗽的白玉,又折返回來,倒了杯熱水遞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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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道了聲謝後,接過杯子抿了兩口就托在了掌心,他修長的指尖緩緩摩挲着杯沿,斟酌了片刻後開口道:“沈道長,我如今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實在不适合一個人上路,若是你能行個方便的話,可否護送我回本家呢?路線你定,我絕不會幹預。還有酬金的事情也請沈道長放心,絕對不會少于萬兩黃金。你若是不信,我可以現在就立字據。”
沈子音擡眸看向白玉,對方也正淺笑着看過來,那黑沉的眸子裏藏着他看不懂的東西。
沈子音自然是不願意摻和到這種事情裏,他連白玉的身份都不能确定真假,怎麽可能一路上都帶着他?況且這樣耽擱下來,自己究竟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師父?
“白公子,我們二人所往的方向相差過大,而且你若是跟着我,恐怕只會更加危險,所以還是請你另尋他人吧。”沈子音微微挪開了目光,拱手一笑。
聽到此話,白玉臉上的笑意不變,身子向後緩緩的靠在了床頭:“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強沈道長了,只是還有一事,請道長幫我。”
“白公子請說,若是力所能及,我絕不會推辭。”沈子音看向主動放下此事的白玉,松了口氣。
“那便多謝沈道長了,我如今傷寒未好,實在出不了門,可我的行李卻在雲霧客棧的三號天字房內,還勞煩道長幫我去取一下吧,那裏面有對我極為重要的東西,我實在是不放心樓下的夥計。”白玉對着沈子音一拱手,面色極為誠懇。
“好,我這就幫白公子去拿。”沈子音應了一聲,将背上的竹箱放下後,就轉身出了房門。
看着沈子音離去的背影,白玉面上漸漸的冷清了下來,他将手裏已經涼掉的熱水擱在旁邊的小桌上,指尖在虛空一點。
只見空氣波動了一下,那在樹林裏曾對他出手的影首便出現在了床邊。他單膝跪地,朝着白玉恭敬的垂下了頭。
“殿下。”
白玉垂眸看向影首,眼尾的弧度竟有幾分妖異。
“子音已經去了,你找個機會把我那琉璃環放進去。”
“是。”
随着話音落下,原本跪在床邊的影首便瞬息消失了。
......
沈子音過了兩條街,才尋到那雲霧客棧,他拿着白玉交給他的鑰匙進了房門。
不得不說這天字間果真與人字間不是一個等級,光是房間就大了三倍不止。
在他驚嘆了一會兒後,也便收斂了心緒,專心收拾起了白玉的行李。
不過這一看就是個富家公子住過的房間,衣物扔的到處都是。
沈子音無奈的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仿佛是救了個麻煩回來。
就在沈子音去收拾裏間的衣物時,一身黑衣的影首緩緩現出形來。
他快速的從懷裏取出一枚琉璃環,放到旁邊尚未收拾進包袱裏的衣物上,還順手扯過一件襯褲蓋在了上面。
做完這一切,影首又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消失而去了。
等到沈子音終于将裏面的衣物收拾好後,已經是過了兩柱香的時間。
他忍不住在心裏暗暗罵道,這白玉果真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出門在外連自己的衣物都收拾不好,下次怕是得帶個小厮出門吧!
有些惱火的沈子音順手将桌上的衣物扯過,就看到一個環狀的物體從裏面掉落了下來。
他心頭一驚,伸手去撈了兩下,但是已然是來不及了,只聽得噼啪兩聲,那琉璃就碎了一地。
沈子音彎着腰僵了片刻,等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後,心頭就沉了下來。
以白玉的身份來看,這琉璃環必定不是什麽普通的物件,他心裏忐忑了一會兒後,抱着些許僥幸的想着,或許這東西也就值個百八十兩,雖然自己不是什麽富人,但這點錢也是賠得起的。
沈子音蹲下身子,小心的撿起還算是完整的幾塊琉璃,然後大概拼接了一下。
片刻後,他看着上面殘缺的“白玉”兩個字,心如死灰,這把他心裏僅存的那點幻想擊了個粉碎。
畢竟應該沒有人會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不重要的東西上,一聯想到白玉剛剛所說的極為重要的東西,沈子音心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這應該不是白玉所說的那個東西...吧?
默然了半晌後,沈子音還是将碎掉的琉璃都收拾了起來,不管怎麽說,這個确實是自己打碎的。
帶着白玉行李回到房間的沈子音,緩緩吐了口氣才擡手敲門進去。
裏面的白玉披了件單衣坐在桌旁,手邊是兩杯熱氣氤氲的茶水。
看到沈子音回來後,白玉連忙起身接過了自己的行李。
他将東西放到一邊,然後把茶水遞了過去:“沈道長,真是有勞了,若不是你在,我恐怕還得自己去拿回行李。”
說着,白玉又擡起手擋着唇角咳了幾聲,俨然一副傷寒未好的模樣。
看着他這個樣子,沈子音心裏那幾分不滿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甚至還多出一些愧疚。
“白公子,實在是對不住了,我剛剛在拿行李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你的琉璃環,你放心,我一定會原價賠給你的!”
沈子音從袖口裏取出一個布袋,面色尴尬的遞給了他。
白玉伸手接過打開一看,裏面正是那碎成幾段的琉璃環。看到這幅場景後,他緩緩收斂了笑意。
“賠?沈道長可知這琉璃環在我白家代表了什麽?”白玉開口說道,話語裏更多了些質問和嘲弄的意味。
他伸手取出一塊琉璃,對着燭火照了照:“這琉璃環是我父親花了十萬兩黃金從南疆買來的,因為這質地色澤确實是百年難見,所以就成了我白家的信物。我一路吃穿用戴,遣人用物都是憑這信物,如今它成了一堆廢物,我倒是真變成個孤家寡人了!”
白玉将手裏的琉璃狠狠地丢在桌子上,合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已經是氣急了。
這讓沈子音手足無措起來,不過細想想也對,白玉信任自己才讓他去拿行李,結果倒好,行李是拿來了,可那最為重要的東西卻讓自己摔了個粉碎,放在誰身上,估計也會怒火攻心的。
“白公子,十萬兩黃金我現在确實湊不出,但是我可以立下借條,絕對會分文不少的還你!”沈子音看着面前眉目冷峻的白玉低聲說道,希望能彌補一些他的過失。
“沈道長倒是說得輕巧,你人一走,我哪裏還尋得到你?就算你信守承諾,将這十萬兩黃金如數歸還,可我現在幾乎身無分文,你讓我如何回得了本家?”白玉睜開眼睛,冷冷的反問道。
沈子音被問了個啞口無言,讓身無分文的白玉自己回去确實無異于天方夜譚。
他沉默的半晌後,終于像是下定決心一樣的吐了口氣:“既然如此,還請白公子讓我一路護送你回南海去,等到時候,十萬兩黃金我也會盡快還上的。”
聽到此話,一直面色冰冷的白玉不着痕跡的挑了下眉梢,然後很快又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他皺着眉思索了片刻後,開口道:“如此也算是個法子,只是道長近日照顧我良多,還要一路護我,十萬兩是萬萬不必了。這樣吧,只要你能送我回南海,再付我五萬兩黃金,這賬便一筆勾銷了,如何?”
沈子音聽了這話,心裏也并未有多高興。
五萬兩和十萬兩在他看來都一樣,他都還不起,況且最重要的是,他預感自己已經惹上了一個大麻煩了。
這麽霸王的條款,也真是這些名門望族才能說的出口了!
“如此,還請沈道長立個字據吧,畢竟這書面的文字肯定比口頭的約定有用。”看着終于落入圈套的沈子音,白玉擡眸看着他淡淡的說道。
進了他手裏,再出去可就難了。
“對...在這裏再添一句話,若沈子音未能償還債務,則沈子音及其一切,均歸白玉所有。”
沈子音手一抖,差點印了個大墨點上去。他震驚的看着眼前的白玉,不明白這好好的字據怎麽就成了賣身契了?!
“沈道長你也不必這樣看着我,畢竟五萬兩黃金不是個小數目,總得有些東西作為抵押,況且只要道長還齊債務,這張字據我立馬雙手奉上!”白玉眼尾輕輕一挑,修長的指尖在白紙上點了點,“所以,沈道長還是快些寫吧,若是我告到官府去,對于你我只會更加費時費力的。”
沈子音捏着毛筆的手微微用力,他現在完全不想看見白玉那張欠扁的臉!
他握着筆來回猶豫了幾下,終于一咬牙,快速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指印。
寫好後,沈子音将字據往白玉懷裏一甩,起身拿了竹箱就出去了。
雖然他現在的資産處于負五萬兩黃金的狀态,但他也不想再和白玉共處一室了!
看着氣沖沖離開的沈子音,白玉将懷裏的紙張拿起來細細讀了一遍後,滿意一笑。
炸毛就炸毛吧,反正人是落到他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