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感覺
感覺
“終于承認了。”裴歡辭從喉間發出一聲冷笑, “所以你不斷逼近晏懷桑的目的是什麽？還有那些明顯過于親昵的出格動作......你全都是故意為之的，我說得沒錯吧？”
溫牧陽別開目光，他本可以避重就輕地繞過這個問題，卻不知為何認真思考了起來, 說話間竟然給人一絲迷惘的錯覺：“......我在觀察晏懷桑身上的可能性。”
“什麽可能性？”裴歡辭皺眉問道。
“......與你無關。”溫牧陽眼眸中向內的疑惑逐漸消散, 側身作勢要離開。
裴歡辭聞言, 暗暗地咬緊下唇。
......涉及晏懷桑的事，憑什麽與他無關？
“離晏懷桑遠一些。”裴歡辭的音量不自覺地拔高，整個人都透露着憤怒的氣壓。
溫牧陽應聲轉身，以睥睨的姿态看他, 唇邊露出譏笑：“你有什麽資格管我和晏懷桑之間的事情。”
裴歡辭似乎被他問住了，不自覺地垂首幾分, 金色的劉海稍微遮蓋住雙眼：“......我是她的哥哥。”
“據我所知, 裴氏男爵和晏氏伯爵二人為了利益才創造出的婚姻不過才滿兩月。沒想到你竟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對晏懷桑抱有如此感人的兄弟情誼。”溫牧陽聽出他話裏的底氣全無, 笑意更濃了些許。
裴歡辭聽出溫牧陽語氣中的不屑, 更加用力地咬緊下唇, 血腥味驟然彌漫于唇齒間，恨恨道：“......你什麽意思。”
“......啧。”溫牧陽輕輕地咂舌。
說實話, 他現在十分的煩躁, 不知道裴歡辭為什麽要說這麽多聒噪的話。
他對晏懷桑做出的舉動有什麽過分的嗎？他的所作所為、不過是仿照着其他男性朋友之間的相處模式而行動的。
就算他真的越界了, 也輪不到裴歡辭來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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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牧陽的桃花眼輕眯, 微微一笑, 算是勉強盡了禮節：“我的意思就是——別在我的面前裝什麽手足情深, 你也沒資格限制晏懷桑的交友自由。”
溫牧陽覺得, 裴歡辭不過是仗着他和晏懷桑之間那個獨有的秘密、才會在這裏發出不明所以的喧聲。
話雖如此, 他還是感到無比的煩悶。
因為他不知道那個秘密是什麽。
伴随着溫牧陽的話音落下，裴歡辭像是渾身被冷雨浸透了一般、滿腔的愠怒驟然消失, 心髒似乎被人狠狠地攥緊，一抽一抽地生疼。
......他知道的。
他知道，他并沒有資格插手晏懷桑的事情。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溫牧陽無意和裴歡辭繼續争執于這個話題，煩躁不堪地轉身離去。
裴歡辭的雙拳捏起：“至少......”
他的理智拼了命地告訴他要克制，可是在溫牧陽這種不以為意的輕飄飄的态度面前，他又險些要按捺不住了。
裴歡辭只是想讓溫牧陽離晏懷桑遠一些、再遠一些、越遠越好。
“至少，你不能随意觸碰她......”
像是什麽擦眼淚、拂睫毛上的落雪、勾肩搭背......
“更不能亂講沒有分寸的話......”
像是說一起睡覺、一起泡溫泉的胡話......
裴歡辭盡力隐忍地讓自己不要沖動，說完後擡頭，卻發覺溫牧陽只是充耳不聞地繼續朝前走遠。
“嘣”地一聲，裴歡辭聽到腦海中一直強忍着維持的理智之弦斷掉了。
他知道，他即将成為世上最自私也最醜陋的人。
“因為晏懷桑是女生。”裴歡辭的雙唇不受控制地張開，眸光幽幽。
溫牧陽的瞳孔因為詫異而放大稍許，身形驟然一頓，停下腳步。
“晏懷桑或許沒有和你明說過，但是你對她做出的所有近距離的肢體接觸，絕對讓她造成了困擾！”
“你出身溫氏家族。作為公爵之孫，你不可能不明白最基本的貴族教養——紳士在淑女面前應該如何舉止！”
裴歡辭的面色平靜，心中卻情緒泛濫。
他就是看不慣！憑什麽......憑什麽別人就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靠近晏懷桑！
溫牧陽繼續背對着裴歡辭，仿佛忘記了動作一樣，愣愣地保持着站立的動作，如同機器人一樣說出機械的語句：“你說......什麽？”
裴歡辭以為溫牧陽在裝傻，只是再次警告道：“你明白為什麽要和晏懷桑保持距離了嗎！”
溫牧陽自然聽到了裴歡辭說的話，也能聽懂那句話的意思。
但是他一時之間還是無法徹底從錯愕的情緒中走出，腦海裏如同走馬燈般、正在一幕幕地掠過含有晏懷桑的場景：
當他初次緊摟着晏懷桑的肩膀時，為什麽她那略顯嬌小的身量會在他的臂彎裏微微僵硬、為什麽她的體溫似乎有所升高；
當晏懷桑的臉不小心與他的胸膛撞了個滿懷時，為什麽她的臉頰會泛起不明顯的紅暈；
當他說想要和晏懷桑一起睡覺、一起泡溫泉時，她的反應為什麽如此強烈；
......為什麽晏懷桑總是抗拒着他突然近距離的靠近。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釋——因為晏懷桑是女生。
溫牧陽又忽然想到下午在影音室的時候，他從晏懷桑的脖頸處聞到的香甜氣息。
明明是下雪天，溫牧陽卻感到渾身發熱，胸腔裏的心髒不安穩地跳動起來，呼吸也莫名變得急促。
“......”裴歡辭發現溫牧陽忽然不說話了，皺着眉毛走到他的前面，卻發現溫牧陽不知為何面色潮紅、一幅恍惚失神的神情。
裴歡辭一臉黑線，不爽的情緒到達了極點，咬牙切齒地問：“你臉紅什麽？”
溫牧陽只覺得全身發軟，一手撐着身旁的樹幹、一手捂着臉，有氣無力的聲音從指縫中透了出去，像是在自言自語：“等一下......也就是說，晏懷桑是女生。”
“......”裴歡辭看着溫牧陽紅透了的耳根，心中并沒有預想中的那般淋漓暢快。
他忽然後悔了。
他做出了令人可恥的錯誤決定。
這世上不會再有比他更差勁的人了。
溫牧陽絲毫沒有注意到裴歡辭離開的落魄背影，用手撩起冷茶色的劉海，怔然地望着樹幹上粗糙的紋路，回想着和晏懷桑相處時發生的點點滴滴。
晏懷桑給他吃她咬過的巧克力......她那時是怎麽想的？
他故意貼在晏懷桑的耳邊說話時......她發紅的耳廓是因為害羞嗎？
他輕輕捂住晏懷桑的眼睛時，掌心被她撲閃撲閃地眨動着的睫毛撓起一陣折磨而又舒服的癢意......
他為什麽會覺得折磨，又為什麽會覺得舒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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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晏懷桑的卧房內。
盡管才被溫牧陽的混沌發言攪亂得心神不寧，但晏懷桑還記得她此刻要做的正事。
“系統，你剛才在外面為什麽忽視我？”晏懷桑沉聲問道。
系統如同預想之中的一樣，保持沉默。
晏懷桑不由自主地冷笑。
好好好，又裝死是吧？
“那我換一個問題。”她覺得無論如何、都應該先把系統釣出來，“經過今天的相處，我有沒有離解鎖裴歡辭的幕間劇情的條件更近一步？”
【宿主，是有的。】
【系統認為您今天做得很好。】
系統還真的上套了，立刻回答了她。
“我的身體是不是出現了不好的變化？”晏懷桑火急火燎地問出真正想問的問題，“如果你不回答我，我會立刻中斷和你的合作關系，死也不後悔。”
【......是的。】
最終，系統做出妥協，再次回答了她。
“是不是和你有關？你做了什麽？”事關性命，晏懷桑問得很着急。
【宿主，您的生命本來就是由于系統的介入才得以延續。】
【請宿主不要擔心，系統什麽也沒有做，您變差的身體也只是暫時的。】
【系統可以保證，一定會讓宿主您健康地活到最後。】
【是真的，宿主。系統絕不會對您撒謊。】
晏懷桑竟然從系統冰冷的機械音中聽出了幾分真摯：“......行吧，你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再信你一次。”
片刻後，系統或許是覺得過意不去，又補充道：
【在宿主解鎖了第二個幕間劇情後，系統定會将實情如實相告。】
晏懷桑打算說些什麽回應系統的誠意，忽然聽到敲門聲，目光移向門口：“請進。”
打開房門進來的人是女仆。
她的語速急促，眉宇間滿是擔憂：“晏小姐，溫少爺一直蹲在後花園的雪地裏，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晏懷桑一愣，很是納悶：“他怎麽還在後花園？你們沒有提醒他回房間休息嗎？”
“溫少爺似乎在思考什麽問題，不準仆人們打擾他。”女仆搖頭，微微蹙眉，“晏小姐，請您去後花園看看吧。要是溫少爺在海拉莊園感染上風寒的話......溫氏公爵或許會對晏氏伯爵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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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花園裏。
夜幕降臨，後花園中的庭燈一排排地亮起，有如白晝。
溫牧陽緩緩地蹲下，木然地眨着眼睛，燈光穿過他鴉黑的睫毛、在眼底打出模糊不清的陰翳。
溫牧陽的心髒砰砰亂跳。
但是他不明白他的心髒為什麽會砰砰亂跳。
寒冷的空氣也沒能讓他燥熱的身體冷靜下來，溫牧陽盯着松軟的雪地，不自覺地捂住心口。
這種完全陌生而又讓人臉紅心跳的感覺......究竟是什麽。
......為什麽他會覺得酸澀難安、卻又怡悅難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