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竹林間的風揉進了血的腥甜味。
宴瑰長身玉立在林間, 瞥見一道紅色身影，踉踉跄跄的向前，似是要去往黎蘇桃的房間。
他驀然閃現至那人身前, 神色傲慢。
那名女子慢了一拍擡起頭來, 下意識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發現來人是千瑤後，宴瑰眼神一閃, 唇角微微扯開。
想必她是因為幫了黎蘇桃擊退薛降塵，而受到了魔君的懲罰。
真是不聽話。
宴瑰攔住她的路，不讓她過去。
他輕飄飄一句話落下。
“我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也是這般——”
美麗又狼狽。
似暴風雨中永不熄滅的火苗。
她穿紅衣一直都很漂亮。
但這是宴瑰遇見她之後，她第二次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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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掩蓋身上的傷口。
千瑤聞聲臉色稍變，将胳膊捏得更緊了些。
“那麽久之前的事情了, 我早就忘了。”
她想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離開，但宴瑰顯然不準備就這麽放過她。
“原來是忘了。”宴瑰身影微斜, 眸中墜進涼薄的笑，“那時你穿着一身嫁衣，央求我把你從你的蛇妖夫君手中——”
“別說了！”千瑤猛然打斷他的話, 胸膛因為怒氣不斷起伏。
在來到魔界之前，千瑤曾為妖帝效力。
為了在妖界立足, 她一路追随妖帝，兢兢業業做事，還在他的安排下，嫁給他的得力手下。
可那蛇妖嗜殺冷血, 惡事做盡, 不僅瞧不起千瑤, 見她不肯服從他，就動手傷她, 将她打得遍體鱗傷。
這個時候，宴瑰恰好出現。
他奉魔君的命令，前來取蛇妖性命。
宴瑰到來之時，那蛇妖正在興頭上，根本沒有察覺他的存在。
他推開窗，好整以暇地倚坐在窗上，身後是盛放的落日餘晖。
一道光從他颀長的身軀後溜過。
那道光極其璀璨，宛若焰火，要在最後的瞬間燃盡最後的光和熱。
蛇妖氣急敗壞用鞭子抽打千瑤，而她已經渾身是血，卻仍是在拼命反抗。
溜走的那縷橘紅色的光落在她身上，似整個夕陽在籠罩着她，不知疲憊。
宴瑰冷眼看着面前的兩人，一不小心，就和千瑤對上的視線。
她的眼中也似燃起了烈火，一雙眼瞳浸了光和熱，竟比她身上的紅色嫁衣還要豔麗幾分。
不屈不撓的生命力向來美麗。
但在魔界之中，宴瑰就是美麗本身，所以他從不在意也不會珍惜任何美麗的東西，人也是如此。
他饒有興趣地睨着千瑤看，像是在等待着她垂死掙紮，最後凋零。
她注定會在此墜落。
宴瑰接下的任務裏，不僅要他殺了這蛇妖，還提到要殺了蛇妖的新娘。
陡然間，蛇妖也發現了宴瑰的存在。
宴瑰玩味一笑，目光向上一挑，撞上蛇妖的雙眼。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他話音才落，袖口就被人輕手揪住。
千瑤已經氣息奄奄，斷斷續續地說：“求你，幫幫我。”
“嗯？”他漫不經心低頭，冷漠地睨着她看，“你都快死了，還需要我幫你什麽。”
“給你一個痛快嗎。”他冷笑着問她。
蛇妖因為面前的不速之客而感到惱火，厲聲質問宴瑰。
“你究竟是誰，誰讓你來——”
蛇妖的話還沒有說完，宴瑰不屑掀眸，擡手就是一劍下去。
鋒利的劍如同花莖上的刺，飛出去的瞬間直接貫穿了蛇妖的喉嚨。
蛇妖瞬間就斷了氣。
同一時間，鮮血滴落的聲音闖進了千瑤耳畔。
“好了，現在沒有吵鬧的人妨礙，你繼續說——要我做什麽。”宴瑰眼神陰冷，朝千瑤低頭微笑，“這種死法，你滿意嗎。”
“不。”千瑤用力攥着他的袖口，痛苦地搖了搖頭，“我想活着。”
“活？”宴瑰就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輕笑着擡起袖子，任由她的手臂掉在地上，“我是來殺你的，你這是在求我，讓我留你一命。”
“是。”千瑤緊握雙拳，努力撐起身子，同他四目相對，“我是在求你。”
于宴瑰而言，殺人很簡單，可救活一個人很難，尤其是如她這般傷痕累累的人。
“我為什麽要做這麽麻煩的事。”宴瑰瞥了眼自己袖口染上的血，眉目間多了分不耐。
“救了你之後，你能給我什麽。”他眼神晦暗。
千瑤反問他：“你想要我給你什麽。”
宴瑰冷冷一笑，根本就是在故意耍她。
“妖帝的秘密或是弱點，你能給嗎。”
她咬了咬唇：“不能。”
他緊接着問她：“是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我不會背叛妖帝。”她的聲音很輕，但還是讓他聽見了。
宴瑰笑了。
“你不背叛他，就只能死了。”他略一擡手，将劍收了回來，“你不是想活嗎。”
屬于蛇妖的血在她眼前滴落。
千瑤雙眉一蹙，語氣堅定：“只要我還是妖界的一員，就不會做出對妖帝不利的事情。”
“你會有今日的下場，倒算合理。”宴瑰擺弄着手裏的劍，目光始終沒有落在她身上，“不光是妖界，魔界亦不需要你這樣的毫無用處之人。”
“毫無用處的人總比背叛者要好。”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僅是你個人的看法。”宴瑰擡起雙目，冷冷看了眼死掉的蛇妖，發現——
在蛇妖的心口下方還有一處致命傷。
那是千瑤給他的致命一擊。
今日就算宴瑰不來，千瑤也足夠有能力殺掉蛇妖，成為亡命之徒。
宴瑰的到來，并沒有改變她的結局。
僅是那一眼，就讓宴瑰改變了主意。
他到要看看，她還能不能再一次絕地逢生。
宴瑰俯下.身去，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
“眼下魔君需要有人成為他的眼睛和耳朵，為他打探各界的消息，在各界布下無形的網，若你有能力成為織網的這個人，我就帶你走。”
千瑤那日選擇跟着宴瑰走出了妖界。
回憶停在這裏，卻還是讓千瑤的心口止不住的疼。
“我沒有話要和你說。”她想要越過宴瑰，可他再一次攔住了她的去路。
“我不明白。”他垂眸看她，像在看一個失敗者，“你根本沒有理由要保護黎蘇桃。”
千瑤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猶豫的回他。
“讓黎蘇桃和季臨淵安全離開魔界，保證任務可以正常進行，這是我的判斷。”
“你的判斷？”宴瑰無語一笑，突然發覺千瑤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可是魔君并不需要一個有自己思考和想法的手下，你只需要完成他的指令，按照他的話做事，別的東西都是奢望。”
“可憐你白受了這一身傷。”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眸中沒有半分憐憫，“只不過黎蘇桃最終會走向的那個人，是我。”
“而非季臨淵。”他對她說。
與此同時，黎蘇桃待在自己的房間，看着安睡在法陣上的薛降塵，有些走神。
她認為薛降塵有可能會強行窺探她的心魔，于是她提前設陣，等着他來。
但他在察覺到這是沉睡法陣後，就連一點反抗的想法都沒有，直接睡去。
還有他對她說的那些說，也很可疑。
他說她是抱着目的才來到了季臨淵的身邊，那麽薛降塵的目的是什麽。
要讓她産生混淆，借機離間她和季臨淵嗎。
或許薛降塵根本就沒有任何想法，他只是想讓狀況變複雜。
季臨淵陷入僵局，他就會開心。
薛降塵的心思變幻莫測，與其一味的去想他的用意，不如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就在黎蘇桃想着要如何安置薛降塵的時候，有人敲響了她房間的門。
“進——”
黎蘇桃把門打開，看見綠衣女子直接跪在她面前，懇切道：“神女的妹妹，求你幫助我們。”
黎蘇桃擡手扶她，神色複雜。
“你先起來，把話說清楚，我才能決定要不要幫你。”
這個時候來找她，估計事情十分棘手。
她不該在這時被其他的人和事物迷惑，深陷泥潭。
綠衣女子站起身來，動容地抓住了黎蘇桃的手，不肯放開。
“求你幫幫我們，将雲筝大人……不，是宴瑰大人逐出雙生城。”
宴瑰。
黎蘇桃輕擡眼睫，默默把手抽了出來。
她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記不得了。
“宴瑰是誰。”黎蘇桃直截了當的問。
綠衣女子愣了一下t，神情複雜，一臉為難的解釋道：“宴瑰大人就是此時的“雲筝大人”，他其實是男子，假扮成女子後假冒了雲筝大人。”
黎蘇桃微眯雙眸，不理解她們的做法。
“假冒？既是假冒，這些日子以來，你們為何稱呼他為雲筝，還聽命于他。”
綠衣女子糾結了下，開始說謊。
“那是因為……是因為他将真正的雲筝大人關了起來，若是我們不聽他的話，他就會傷害雲筝大人。”她對實情了解不多，于是想要編個理由說服黎蘇桃相信，“如今他占領了雙生城遲遲不肯離開，我們也是無奈之舉，才會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
黎蘇桃沉吟片刻，眼神微微動搖。
若綠衣女子所言為真，她為何不去找同為魔族将領的鈴溪，反而向一個仙門弟子求助。
很可疑啊。
這綠衣女子怕是沒有完全說實話，不可以輕易相信她。
在她思索之際，有人從黑暗之中走進光亮裏，來到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她緩了片刻，視線慢慢送過去。
刺目的紅好似能一瞬浸染這個夜晚。
黎蘇桃看着面前的人，輕聲喚出他的名字來。
“宴瑰。”
剎那間，宴瑰瞳孔微縮，又很快露出笑容。
“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他頗為遺憾的睨着她，似乎對角色扮演還有點意猶未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