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和宴瑰分開後, 黎蘇桃就回到自己的房間，等到藥都放涼了，她都沒有喝那碗藥。
千瑤站在黎蘇桃的床邊, 偏眸盯着她看, 似是真的對此感到好奇。
“你是怕這碗藥有毒，所以才不喝嗎。”
黎蘇桃坐在床上, 低頭擦拭着佩劍。
“我就是單純的不喜歡喝藥。”
前兩年她為了讓身體變得健康，喝了太多苦藥，如今已很少再喝。
黎蘇桃仔仔細細地把劍擦幹淨，冷利的長劍上映出千瑤的模樣來。
“我之前從未見過你，你自稱是阮雲筝的手下，但看起來你們關系不太融洽。”她狀似漫不經意地問千瑤。
前幾日照顧黎蘇桃的魔族女子, 在提起阮雲筝的時候都是帶着贊許的眼神，言辭溫和。
唯獨她, 當着“阮雲筝”的面亦是一副反骨之姿。
千瑤把頭轉開，雲淡風輕道：“我是雲筝大人的手下，只需對她忠心耿耿, 沒必要喜歡她。”
她此時和黎蘇桃提及的是真正的阮雲筝，而非宴瑰。
黎蘇桃一臉平靜, 雙眸清澈明亮。
“你不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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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瑤把自己帶入到下屬的身份裏面，頗為認真的回答這個問題。
“作為鎮守雙生城的将領，雲筝大人和她的姐姐待我和其他人很好，但是她們對待所有魔族将領都很疏離, 從不交心。”
這是她同為魔界将領的心聲。
黎蘇桃神情專注, 被千瑤的話牽動了心緒。
“你認為她做錯了。”
千瑤低下眉睫, 字字真切。
“雲筝大人既執掌雙生城的一切生靈，就該負起責任, 而不是把雙生城孤立起來。”
聽完她的話，黎蘇桃有些豁然開朗。
“我還以為魔界将領只需聽從魔君的命令，至于其他的東西他們自有決斷的能力。”
千瑤扭過頭看黎蘇桃，沒有打算隐瞞她這些事情。
“魔界有十三位将領，每一位都有選擇自己所在的陣營，但是雲筝大人和她的姐姐卻保持中立，誰也不支持。”
她被千瑤挑起了好奇心。
“你所說的陣營是？”
千瑤冷不丁揮手，用靈力把桌子扯到黎蘇桃的面前，在桌上從容鋪開了地圖。
她将靈力彙聚在指尖，在地圖上圈圈點點。
“排除雲筝和她的姐姐，剩下的十一位魔族将領分為了兩個陣營，一半的人支持薛降塵，一半的人支持魔君的弟弟。”
魔界将領之中，赴燃、敗将和千瑤都選擇了站在季臨淵那一邊，宴瑰則是相信薛降塵，确信他可以勝過季臨淵。
正因為赴燃選站了季臨淵這邊，所以宴瑰更加不喜歡他。
千瑤會選擇季臨淵這一陣營，不僅是因為他實力更強，還因為他是魔君的弟弟。
她相信季嶼寒和季臨淵之間的血脈相連，相信他們這種無法舍棄彼此的痛苦關系。
即便季嶼寒再怎麽想要季臨淵遠離，再怎麽試探他的心，季嶼寒最終還是會将季臨淵留在自己身邊。
就連季嶼寒自己都沒有看清這一點，才讓薛降塵一時得勢，自以為可以對季臨淵随意處置。
“魔君的弟弟，不是已經死了嗎。”黎蘇桃一瞬就抓住了重點，腦海中繼而出現了那日的畫面。
她想要救一個她無法拯救的人。
而她失敗了。
她的治愈之力無法救活所有人，或許，也救不了她自己。
即使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但在遇到那個人的時候，她還是想要拼盡全力一試。
“他的确死了。”千瑤歪頭打量起黎蘇桃，有些意外她竟然知曉這件事。
“死過了一次。”她的神色變得灰暗起來。
她話音一落，黎蘇桃的心仿佛受到了二次重擊。
明明是她早已得知的事實，可她還是懷着一點期許和希冀，盼着能從千瑤口中得到不同的答案。
這句話是謊言的話，那該多好。
在黎蘇桃分神之際，千瑤就在一邊端詳她臉上的表情。
照黎蘇桃的反應來看，這件事應該不是季臨淵同她說的。
她甚至都不知道，季臨淵就是魔君的弟弟。
在聽到「魔君的弟弟」已死後，她為何是這副神情。
無論是惋惜，遺憾，難過和失落都好，這些都不該出現在黎蘇桃的臉上。
魔君想要對神女不利，黎蘇桃身為神女的妹妹，又怎會對魔君的弟弟動了憐憫之情。
千瑤就像看出了黎蘇桃心中所想，忽而換了副口吻，試圖讓黎蘇桃從那份不該存在的感情中抽離出來。
“不過後來他活着從十二獄回來了。”千瑤補全了故事的後半段。
黎蘇桃怔了怔，恍然覺得自己此刻聽到的才是謊言。
“魔君的弟弟還活着？”她的眸中雀躍着幾分欣喜之情。
千瑤理所當然的點頭。
“是啊，你對他感興趣？”
可他不是就在你身邊嗎。
黎蘇桃搖了搖頭。
“還沒到那種程度。”
就算他還活着，也和她沒有一點關系。
她何必執着于一個存在于薛降塵記憶裏的人。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話題忽然轉回到了「神女」的身上。
“有一個姐姐是什麽樣的感覺。”千瑤問黎蘇桃。
她問的不是「神女」，而是姐姐。
每當提到黎夢晚的話題，黎蘇桃都會不自覺地敞開心扉。
“每當你覺得無路可退的時候，因為有她在你身邊，就覺得還有後路可走。”
千瑤亦在不知不覺中走了心。
“我很羨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人，這種感情是很難被其他感情取代的。”
就像季嶼寒和季臨淵、阮月笙和阮雲筝，還有黎夢晚和黎蘇桃。
他們之間的關系是密不可分的，除了彼此之外，沒有人能将他們分開。
千瑤渴望擁有這樣堅不可摧的家人，就算是折磨t也好過孤單一人。
她不曾被任何人牽絆住。
每一次來到人生的轉折點時，她都是自己做決定，自己去實踐。
她希望有人推她一把，或是拉住她。
聊到這裏，黎蘇桃忽然有感而發：“所有感情都是需要磨合的，就算是親姐妹也不例外，但我還是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夠成為她的妹妹。”
而不是神女的妹妹。
千瑤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黎蘇桃所做的事情。
“所以你哪怕看自己深陷魔界之中，無法脫離，也要救出被困的宗門弟子，就是為了不讓仙門動一點念頭——交出神女。”
“妖帝曾因我姐姐拒絕了他，就以妖火聚成圍牆，想要殺掉她。”提起這件事來，黎蘇桃的心裏還是會驚起一陣後怕，“無論魔君的目的是什麽，他不惜為此挑起戰争，就可以說明他是個同樣危險的人。”
黎蘇桃斬釘截鐵道：“我怎麽可能讓這樣危險的人有機會靠近我的姐姐。”
千瑤思忖片刻，給出了完全不一樣的思路。
“不過我倒覺得魔君不會傷害神女。”
黎蘇桃不解地蹙起眉。
“為何。”
千瑤輕聲問她：“你有沒有想過，魔君會這麽做，是因為他畏懼神女。”
“你是說……他畏懼神女。”她同樣對這個想法感到不解。
“神女僅用一則神谕讓魔君和他的弟弟離心，可見她并不是一般的宗門弟子，她的能力不該被低估。”千瑤停頓了下，有條不紊的闡述道：“這說明她不是一個只能接受他人保護的人，對于她，我們的了解還是太有限了。”
黎蘇桃聞聲緩緩舒展了眉心。
千瑤說的沒錯。
只是站在黎蘇桃的立場上，即便黎夢晚有可能不會受傷，她也不會拿姐姐的命去賭這一個「可能」。
若是她可以做到，她想要的是消除所有「可能」。
“你也說了只是可能。”黎蘇桃沉着一張臉，十分嚴肅道：“于你們而言，神女的存在會動搖仙界與魔界，你們想要她生或死都有各自的理由，但我只有她這一個姐姐，我不能失去她。”
千瑤沉默了。
她的考慮有些片面，以至于忽略了一件事。
這個世間并非只有一板一眼的道理可言，還有情理。
過了半晌，千瑤主動對黎蘇桃說：“你還有事情想要問我嗎。”
黎蘇桃沒有一絲猶豫，說出了她之前就準備好的問題。
“我聽說阮雲筝很擅長用毒。”
“是。”千瑤點頭應答。
“不僅她擅長制毒，她的很多手下一起跟着她學習，也學會了如何制作毒藥，也包括我。”千瑤依舊站在床邊，語氣輕松，“據我所知，雲筝大人還曾教過幾名宗門弟子煉制毒藥。”
千瑤從一開始，就打算幫助阮雲筝隐藏身份。
只有她這麽做，負責扮演“阮雲筝”的宴瑰才會變得真實可信。
不過千瑤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僅用自己的短短幾句話就說服黎蘇桃，打消她對阮雲筝的疑心。
聊到這裏，千瑤很快又補充了一句。
“你想要什麽樣的毒藥，都可以和我說，我給你。”
黎蘇桃面無波瀾地看回去，話說的一針見血。
“我們不過是第一次見面，你就願意做毒藥給我，我想這應該超出了對待「貴客」的範圍。”
“于我們和雲筝大人而言，你的确是貴客。”千瑤贊同黎蘇桃的說法。
在這件事情上，黎蘇桃顯得尤為清醒，再次架起了銅牆鐵壁。
“對我好的人，他們都帶着各種各樣的目的。”
千瑤反問她。
“你認為我也有目的。”
“我不認為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對我好。”她口吻坦誠，直截了當問道：“你想要的是什麽。”
千瑤欣然一笑。
她有想過黎蘇桃不好騙，但此刻她被這麽快拆穿心思，心情卻沒有那麽壞。
千瑤被這句話打了個措手不及，只能用第一時間想到的名字搪塞。
“季臨淵。”千瑤正色道。
事發突然，她沒有時間想出其他的名字，只好下意識的說出季臨淵這三個字來。
千瑤脫口而出的三個字，讓黎蘇桃同樣意外。
不是「神女」，而是季臨淵。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意料，黎蘇桃愣怔一瞬，不确定地回。
“……季臨淵？”
“是他沒錯。”千瑤彎了下唇，把假話說的像真話一般動聽，“他長得好看，名字又好聽，可惜是個宗門弟子，注定和我有緣無分，我就想着能通過你，多見他幾面。”
“通過我？”黎蘇桃有點晃神了。
“是。”千瑤無比确信地點了下頭，“你把我留在你身邊，如此一來，他來找你的時候，我也能看到他。能看到他，我就心滿意足了。”
須臾，千瑤一動不動地看着黎蘇桃，探出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你不答應我嗎。”千瑤一臉委屈，說出的每一字卻都在勸她投降，“黎蘇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