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煩人
煩人
就沒見過那麽煩人的。都願意幫你做飯了, 嘴上還是沒把門，一直在說這個那個要求。
但臧淩還是願意慣着他，就聽着他在自己耳邊唠叨, “你看看，我們小淩幹點活兒還挺像樣, 這刀工實在不錯，跟自己啃着一樣。”
從頭到尾就跟在他耳朵邊上解說一般, 煩人, 确實是有點煩人。但他也不讨厭，畢竟人家遇到了世界觀颠覆的大事。之前是自己的煩人老板, 現在是勤勤懇懇加油站。
既然是自己住的可愛房子，稍微照顧一下好像也沒什麽。
藏羚所有脾氣都沒了, 就附和着藍霖，“行行行，我知道了。能不能吃都你來定。我要是全程按照你的方法來做還弄不好吃, 那就都是你的問題。”
不就是沒了身體嘛, 這日子還能繼續過。
臧淩把炒好的面條放在桌上, “吃吧吃吧, 湊合吃一口。”
吃完他也不知道接下去要怎麽辦。一切看着都沒變，但好像也有變化在悄悄發生。無論如何, 他們現在依然在這裏，一起吃這頓飯。
臧淩總覺得有什麽變化在悄悄發生，但他又什麽都說不出口，只能被動着等待後頭事情發生。“藍老板, 你說接下來我們應該幹啥, 這肉苁蓉也基本上都起出來了，院子裏頭的滴灌也埋了下去, 好像基本上沒有什麽要緊事。”
來這裏之前誰能想到呢，他竟然也有待在這感覺無所事事的一天。是之前被藍霖壓榨地太過了？他現在甚至都開始不适應了，這事情可真可怕，可怕到他現在都開始看不清自己。
藍霖吸溜了一口面，緩緩說出自己的決定，“從今天開始，你們自由了，不再是加油站員工，想幹什麽就可以幹什麽。”
要是以前大家心裏還偷偷想過，為什麽非得被困在這個地方，但他們一塊兒在這待了這麽些時日，大家都已經漸漸習慣了加油站規律的生活。你說辛苦，和外面當社畜來說又算得了什麽，不過就是每天結結錢，送送貨。
這嘴裏的面突然變得苦澀起來，有些食不下咽。
李博反正很光棍，直接一趟擺爛，“我不管你們怎麽想，反正我是不走，死活不走，我和加油站綁定了。”
“我幫你申請了暫住張舒家裏，時限是到張舒自然死亡，你們可以一塊兒去更遠的地方。算是你們對這兒投入的報酬。”一張申請被轉發到他們手機上，上頭确實已經蓋了地府的章。
這是有效文件。
張舒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要在加油站退休，沒想到這麽早就迎來分離那一刻。他喉頭滾動，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說些什麽，好半天才找了一個理由，“肉苁蓉發貨還沒發完呢，不是要開網店嗎？網店總需要客服的吧。”
“對對對。”李博瞬間找到了自己存在的理由。“要是想網店走上正軌，光靠你自己一個不行的吧。所以，你還是得把我們好好養着。”無論藍霖說什麽，他們都不打算走，什麽事都做到一半就想着把他們弄走，這算什麽啊。
藍霖只是微笑。
“不是我趕你們離開，是你們真的到離開的時候了。”藍霖這兩天想了很久，為什麽自己的身體輕而易舉被割開。從回到這裏開始，他每分每秒都在和這個加油站同化，那個身體自然變得可有可無。回到加油站對他來說才是回到自己最本真的狀态。
他當然不會有任何t異樣的感覺。
但是其他人呢。他的身體其實也在被鬼氣一點點侵蝕，潛移默化中改變着。這一點，直到他成為房子的一部分才品出來。如今他們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星星點點的漏洞，在鬼門待久了，人也會漸漸變成鬼。
就算是張舒身上有法器護身，他的身體還是不可抑制地繼續衰弱下去，他這輩子注定早亡，雖然別人也不一定在意就是了。
不過這頓飯吃得多少還是有點悲傷，開開心心過來，快快樂樂回家，“怎麽了，你們還戀戀不舍起來？是我給你們發的工資太多了？我記得沒給你們發什麽工資啊。”就是一場正常的離別，哭哭啼啼的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他直接把事情決定好了。“大家今天收拾一下，明天我送你們去外面坐車。大家都有展翅高飛的時候，幹嘛非得困在一個地方呢。難道和塗家三兄弟一樣賣給我嗎？有自己的生活當然要自私一點，自己活得好比什麽都重要。”
加油站裏頭靜地可怕，誰也說不出半句話來。昨天他們以為差點要徹底失去藍霖，後來發現他換了一種生活方式，大起大落之下，如今看着現在發生的一切竟然有些意料之中。
扪心自問，如果那些家夥不是沖着藍霖過來，而是想要和他們過不去，他們能活下來嗎？加油站把他們保護地太好了，讓他們甚至失去了應有的戒心。
是了。鬼門本來就是一個神秘詭谲的地方。是他們下意識忽略了其中的危險性。
藍霖從來不會在一個事情上停留太久，他迅速轉換好狀态，打算把店裏頭剩餘的肉苁蓉全部賣出去。就像他突然決定開直播一般，這一次他依然突兀地出現，“大家晚上好，很開心和大家見面，今天……”
話沒說完，直播間突然來了三四個游艇。鄭陽幾乎是哆嗦着給藍霖刷，巨大的字在直播間裏分外清晰。[妙藥回春，送子寶藥。]
這話說得，好像是沒毛病，但怎麽看怎麽有點不對呢。
藍霖急忙攔着，“停停停，別刷了。覺得藥材好就繼續買，別在我這刷這種大字。”
後頭那字看着多了很多。[我多年求子不得，用了老板這藥材，我老婆剛剛去查了，娃已經有兩個多月了，雖然沒到三個月還不是很穩，但有這個消息我就得過來好好感謝老板一番。]
這話說得，好像是他讓對方老婆懷孕的呢。
默默蹲守直播間的好些粉絲其實心裏頭也知道這玩意兒好使，這行不行的自己還不清楚嗎？但好東西能這樣賣苦力氣宣傳嗎？現在都已經不太容易買到了，還宣傳，他們以後還能買到嗎？
沒想到藍霖還要繼續投下一個噩耗，“肉苁蓉每年只采收兩次，下一次我們得明年四月。過段時間應該會開始賣沙棘原漿，喜歡的朋友可以自己買回去調制一下。”
不能雇人，但是能雇土撥鼠啊。把塗方方他們三個設置為分組長，每只帶領一道工序，他們也能在這裏完全自主地源源不斷産生新的沙棘原漿。只要他每天出貨量穩定，肯定會有快遞願意上門幫忙的。
有錢不賺是王八蛋。
但直播間這些人不都是沖着肉苁蓉來的嘛，抗議的話刷滿屏，[老板，才那麽點肉苁蓉夠誰用的啊。開放了，我過去幫你種。]
靈光一閃，他的名字在加油站牆上浮現。言靈是有力量的，怎麽可以随便立下承諾，他既然承諾了，某一天肯定要來到這裏種肉苁蓉的，沒想到新員工的補充這樣被解決了。
等沒人用的時候，随機抓幾個倒黴蛋，這地方不就運轉起來了嘛，雖然聽着挺魔鬼，但完全合法合規。
藍霖輕咳一聲，繼續賣貨，“今年最後一票，幹完等明年，最後一千份，通通上架，今年能不能好好過年就看這一次了。”不等大家反應，他直接把所有庫存加上。
什麽？就這樣直接上？都不來點緩沖的嗎？大家也來不及說些什麽，手忙腳亂就是下單，沒兩秒所有訂單售罄。
庫存一賣完，藍霖就打算直接收工，他們之間不就是普通的老板和顧客關系，實在沒必要眷戀不舍。
彈幕上卻不知道為何，現在進入了溫情頻道，[老板，我們認識這麽久了，算朋友了對不對。那麽身為朋友，我們是不是……]
[老板，你要照顧好自己身體，每天幹活幹個20個小時也差不多了。]
他就知道，這些家夥——
李博在旁邊默默幫忙打包，還不忘碎碎念，“新人新人，新人哪裏有舊人好，就不能我繼續待這裏嗎？”
“你們雖然是舊人又不代表你們不能回來，我們這裏單位算是鬼門，但又不是人類社會的公司。你離開又不代表你不屬于自己了。你看看自己身上那個烙印不是還在嗎？”藍霖可以理解大家暫時離開的不舍，但做出一副生離死別就沒必要了。
“啊，我們還能回來？”李博愣了一下。
“不然呢，這麽大一個加油站，我還能長腿跑了？”藍霖白了他一眼，“我放你們大長假還不樂意嗎？要不是我走不了，我還真想和你們換換。而且想回來給我打電話，發消息啊，我又不是不回。但是說清楚，你們現在回來住得交錢。要麽出去給我弄點民宿客源回來。”
說到這件事，什麽離別的愁緒全都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