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千裏追人
千裏追人
櫃臺旁邊沒有？超市貨架沒有？桌子底下——也沒有？她剛剛放在這兒那麽大一個鬼呢？
白無常從心底開始發慌，不會吧，不會吧，她還是第一天升職白無常，竟然就在她手上丢鬼了？說出去她馬上就是整個無常界的笑話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看向藍霖，試圖從他的眼神裏找到答案——藍老板，你說說看，現在這事到底要怎麽搞？她是個萌新，她沒遇到過這事啊。不對，之前資料裏頭記載過，說鬼門守護者對鬼門裏面一切魂體都有感知，所以，要是林麗姝藏起來，藍老板肯定找得到，“藍老板，幫幫忙，你看見林小姐去哪兒了嗎？”
這是她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要是她真的丢了鬼，她馬上就要被打回牛頭馬面了，這公示期還沒過，怎麽就遇到了這種倒黴事。
林麗姝去了哪兒，藍霖還真不知道，剛剛他就在低頭刷手機和藍震掰扯收費問題。藍震從他這走一遍，不多付點錢，都是他自己思想不到位。
誰知道一擡頭——豁，丢鬼了？！這可是破天荒，在這裏頭可實在不常發生吶。
藍震知道這個消息，直接在那頭嘲笑開了。“不會吧，藍霖，你未免也太沒用了一點，才接手幾天就丢鬼，家門不幸，有辱斯文，啧啧啧。”打開的鬼門到了時限，自個兒緩緩關上了。無論如何，這個活兒好像就得爛在他這塊地裏頭。
從以前開始，藍霖就知道一個事實，如果他想要安穩度日，靠這個沒長大的爹是萬萬不行的。但還好，他的來了麽APP裏頭已經給他轉發了一大堆上任的注意事項。PDF文檔都有個一百多兆。
他都沒打開過。
或許冥冥之中就是指引他打開的契機——現場查。只要他翻得夠快，總能找到相應的對策，更何況，不是都說了現在地府推進數字化辦公。丢鬼這件事總要有個什麽提醒的吧。要實在幹不了，他就辭職。
別人想要捧着這個鐵飯碗，他無所謂，要是逼他一把，他就直接躺平。這才入職多久，藍霖已經掌握了在地府體系內工作的要點——要想生活過得好，你就得放下。大不了他們把他撤了呗。無欲則剛。
他們又不能給他減功德，也不能扣工資。升職這件事，他完全拒絕。提攜家裏人，那也是大可不必，家裏頭有一個算一個都是這個系統裏頭的。
就連他親爹都沒本事對他指手畫腳。
噗通——膝蓋重重地砸在地板上——白無常抱着藍霖大腿哭嚎，“藍老板，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搞砸了這個，這個月績效全沒，還會降職處理。那我的大房子，我的動漫手辦，車……什麽都沒了，這些我全都是貸款的，這就是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要是你不幫我，我就……我就……哭死在這裏。”
藍霖看着冷靜，其實靈魂已經出走一會兒了，“你是鬼，是不可能再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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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掉在超市門口哭。天天在你床頭唱紅塵怨，上演恐怖片。”身為專業公職人員，白無常一直堅持着自己的職業道德水準，但現在——她可以成為天底下頭一等的無賴。
藍霖手機一閃，來了麽APP給他發布了一則任務——[有女鬼在您的轄區之內逃跑，請在十二個時辰以內将她帶回鬼門關，過時将影響您的績效考核哦。]
哦，哦你個大頭鬼，還學會和他賣萌了？
當初說好幹這個時候也沒談過要出外勤啊，外勤的餐補住宿交通怎麽算呢？仔細說起來都是問題。但接都接了，還能拒絕不成？旁邊還有一個無常在鬼哭狼嚎，煩得要死。藍霖實在是被吵得頭痛，“行行行，我跟你去。我也不知道我能幹什麽，就是跟着，你得自己把那個鬼弄回來。”
店裏頭其實需要操心的也不錯。不開鬼門的時候，這裏就是普通加油站，土撥鼠們負責照顧一下後院的樹苗，給它們澆點水，順帶打掃一下院子。臧淩就負責在店裏頭收銀加油，要是沒人手，藍震自己滾回來幹兩天怎麽了，不都是他應該的。
但現在問題是——他怎麽過去。
一看到藍霖跟她去，那無常馬上活了過來，“藍老板，你叫我柏捷就行，您跟着我過去，只要在那頭，用您的印輕輕一按，我就把她帶回來。”這裏頭涉及到引渡條例，要是鬼門關負責人沒跟着一塊兒去，他得和本地城隍簽一個又臭又長的協議，最後轉悠一大圈才能勉強把這個手續給辦下來。而且還得她上司出面，中間不知道要打通多少關節，這事不就是鬧得人盡皆知了嘛。
但要是藍老板跟着去，相當于特事特辦，根本不需要跟着走這手續，相當于快速通道了。只要藍老板不說，誰知道他們這片曾經辦事出了岔子？
他們地府現在規則雖然嚴密，但有時候也有一些快速操作的法子，這也是順應時代發展，需要做出一些必要的變化和改革。
看對面那鬼眼珠子滴溜溜轉，藍霖大概能猜到一點，請他一塊兒去其實也算是有點灰色地帶。但他也有點好奇，林麗姝為什麽會突然消失，能從鬼門關截鬼，這膽子不是一般的大，跟着去一趟也沒甚關系。
只是有些事情得提早說在前頭，“我只是跟你出去一趟，一應花銷我都不負責。”藍霖打算先把醜話說在前頭，這樣也免得後頭一人一鬼掰扯不清，傷了和氣。
他這話說得分明，但看柏捷臉上卻沒有絲毫猶豫，甚至看着有些高興，“不用耽誤您多久，我們去去就來。”她拖着藍霖出了門，伸手在外頭空曠的地方揮了揮。
一輛大巴破空而出，綠油油的燈光反射着地面的沙子。借着車頭的燈光，藍霖甚至能看見地上的車轍印——幹幹淨淨，仿佛它是憑空漂浮在沙子上的。
鬼車啊？！
藍霖內心是拒絕的，“你有沒有想過，我……人類，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是需要買車票的。是需要解釋，我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另一個地方的。”你讓交通部門怎麽看，一個人憑空出現在新的地方？人類社會要怎麽解釋其實并不存在超自然現象，還是他們想要自己陽神出竅跟着去？
“要不柏小姐您先出發，我後頭買了票過來和你彙合就行。”
“那來不及了，我們今晚就要到達。”柏捷拽着藍霖往上一跳，直接進入這倆公交車，裏面看起來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司機在前頭朝他們裂開了大嘴微笑。
這一切看着都很正常，除了司機頭上開了一個大豁口，源源不斷地往外冒血。
“他這個血不會阻擋視線嗎？”藍霖指指他頭頂，怎麽看都覺得這輛公交透露着一股不靠譜，像是随時都可能抛錨在半路，他們不會死，他會嗝屁啊。
“沒事沒事。我們很快就到，而且鬼道上不會遇到其他車的。”話音剛落，車子猛地發動直接竄進虛空之中，沉重的黑色在身側飛過，藍霖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在車裏頭自由翻滾的沙丁魚罐頭，來了個花式旋轉。好像只是一瞬間，周圍的晃動停止了，他重新站在堅實的地面上，仍然覺得世界只是一片模糊的光影。
柏捷這才想到了一個挺關鍵的事，“抱歉啊，藍老板t，我忘記你不是鬼了。公交沒載客的時候會開得稍微快一點。”
“沒事，以後這種事不要帶上我就行。”藍霖理理衣服，看着又是相當和善的一個大學生模樣，“走吧，我們盡快把這裏的事情了了，然後我自己坐普通交通工具回去。”
他這才有時間注意周圍的環境，面前是一片住宅區，全是清一色的獨門獨戶。仔細看來，每一幢的樣子都不太一樣，看着實打實的富人區。就連周圍的草坪都修建地整整齊齊，看着相當不一般。不過，有錢能夠買的東西可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比如……某些人的身體。
藍霖仔細研究着林麗姝失蹤時候的新聞報道，一直往下翻，終于翻到了關鍵信息。[能尋找到的部分死者遺體已由家屬領回。對于這樣的意外，深表惋惜，但這也給我們敲響了警鐘，驢友自駕進入無人區的安全應該如何保證，無人區為何如此可怕？這些都是大家需要仔細考慮的問題……]
循着APP上給出的指引，他們站在了一家別墅門外，柏捷已經聞到了屬于林麗姝身上魂體的味道，“對對對，就是這裏沒錯了。來來來，我們把她帶回去吧，魂體不能在外面游蕩太久。”
藍霖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柏捷，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光靠林麗姝自己一個鬼的力量，她能夠橫跨大半個國家來到這裏嗎？她執念有那麽深嗎？更何況，你有沒有想過，人死後，那個身體能夠拿來幹什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