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繼承加油站
繼承加油站
就很突然,藍霖剛剛完成論文答辯,即将拿到畢業證,奔波着踏上牛馬之旅,成為某個公司的一員。忽然鄰居給他來了個電話,聲音非常沉痛,“那個,小藍,你快點回家一趟吧,昨天你爸媽在路上出車禍,全沒了……你自己要撐住,派出所來的消息,我們這些老鄰居都會幫忙的,你記一下聯絡你警官的聯系方式,沒事的,他們只是暫時離開,無論如何,他們都一直會在你身邊的。”
他還想再說兩句寬慰的話,卻什麽都說不出來,歸根結底,他們和藍霖也不是很熟,只是在一個村子的陌生人,藍家父母兩個和他們兩家長輩又一直在外頭工作,他們之間其實相當不熟,要不是派出所打不通藍霖電話聯系了村子,他們可能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現在說起這種安慰的話難免顯得有點冷漠,幹巴地說了兩句也就把電話撂了。
藍家村在地理上來說,是一個相當傳統的小村落,裏頭大家都是知根知底,但藍霖一直以來都覺得這個村子有點古怪,他們敬重自己爺爺,但也忌憚着他們家,好像他們從事着什麽莫名其妙的職業一般。
無論家裏頭曾經做什麽,這些都随着他父母去世掩埋地下,他什麽都不清楚。算了,這些事情也不是現在可以想的,藍霖用最快的速度買了機票飛往他父母之前在的城市,他們這些年聚少離多,在西北守着一家不大加油站,生意雖然不算旺,但也穩定,至少藍霖從小到大沒缺過錢。
現在,輪到他守在這家加油站裏了。
從他所在的南方大學到他父母在的西北國道邊小鎮,飛機轉高鐵轉大巴加上中轉等待時間,需要整整十八個小時,但在這十八個小時內,他從來沒有感受到一絲悲傷,仿佛世界只是和自己開了個荒誕的玩笑——他心裏隐隐有種感覺,這一天在等待着,等待着他完成學業,拿到畢業證的一天。
接待他的是兩個民警,一見面就出示了警官證,将他帶到了當初出事故的現場,“很抱歉告訴你這個消息。高速公路上突然冒出來兩頭駱駝,那時候已經距離太近了,剎車已經來不及了。”
接着民警帶着他去殡儀館領了父母的骨灰,原來都是健健康康兩個人,現在竟然只變成了兩個小盒子,也不知道這兩個人縮在這兒舒服不。
等自己一個人回到加油站,已是暮色四合,只有無盡的黑暗吞噬了這片土地,遠遠望去,仿佛能看見黃沙從後頭襲來,淹沒這塊地,也淹沒了他的思緒。
咚咚咚——
午夜十二點按時到來,明亮的月光底下仿佛攏上了一層血色,黑夜之中仿佛有什麽怪物蟄伏着。屋子裏的燈一閃一滅,發出呲呲的電流聲。
就在這時——燈滅了——
供奉在他父母照片面前的蠟燭忽然變成了綠色,在昏暗中更顯詭異,那兩張照片上,不知何時緩緩流下兩行血淚,明明房間關得嚴嚴實實,卻有一股陰風在房間裏亂竄。
啪——窗戶被猛地吹開,外頭的月光終于灑了進來,在地上投下慘白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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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東西在逼近。
藍霖淡定地抱起骨灰盒,拆開往外一灑,裏頭的粉末撲出了一個人形。從科學的角度來看,估計是此地磁場特殊,加上周圍風場,形成了一種特有的現象,還挺神奇的,要是發到國內的怪奇論壇上是不是能換點錢,這樣他還能多有點錢投入到種樹上面去。
從以前開始,他的夢想一直都沒有改變過,那就是——在荒無人煙的地帶開創出屬于自己的一片綠洲,為祖國的荒漠化貢獻出獨屬于自己的一份力量!
聽聽這個夢想都充滿了理想主義的味道。但實際上——
是因為藍霖最大的愛好就是宅在家裏享受自己的躺平人生。大家也清楚現在這個輿論環境,衆口铄金,積毀銷骨。那些小村子裏頭的人最喜歡對別人家的事情唧唧歪歪。自從知道社會上對他這種鹹魚夢想之人的抨擊态度後,藍霖迅速把自己的夢想改成了為祖國植樹造林。
這理想聽起來就很高大上,你盡管可以嘲笑他不切實際,總不能說他是個垃圾。至少在無私奉獻這方面人設立住了。到後頭,人長大了,也成長了,他實在覺得和人打交道是件很麻煩的事,還不如去種樹呢,種一棵有一棵的錢,人家還不會背後對你說三道四。
簡直是他夢中情工,剩下兩樣是去博物館拼恐龍骨頭以及成為非遺傳承人。
這兩項很遺憾都失敗了。
博物館拼骨頭得九八五研究生起步,他雖然高考還成,但想到考試還是雙腿打顫。非遺傳承這事兒呢——他欠億點天賦,這爪子怎麽都捏不起精細玩意兒。
但拿點粗苯家夥兒還是不在話下。藍霖抄起手上的骨灰盒子,朝着剛剛在灰中出現的人形狠狠拍了下去,一聲呼嘯,鬼哭狼嚎,尖銳的叫聲沖破雲霄。
他卻只是淡定地關上了窗戶,“都說西北因為地形特別,常常能聽到鬼哭的聲音,果然不假。這大自然過來奇妙,就是這窗戶怎麽年久失修了,藍震說天天在這裏發光發熱,怎麽連這點東西都搞不定?”
藍霖說得淡定,角落裏的一男一女卻神情緊張,壓低了聲音交流 ,“喂,老婆,你說我們兩個這樣不和兒子商量就直接噶了,是不是不太好,兒子以後知道了會不會想要弄死我們。”
“怎麽弄死我們,我們現在都已經是地府正式公務員了,還得再回頭嗎?現在只能讓我們兒子傳承家業了,我相信,雖然他可能遇到一點困難,但他絕對可以勝任這份工作的。”
“我不是說他,是我們,要是兒子知道我們倆因為在地府管閑事耽誤了走陰時間,我們會不會被打擊報複。”他們倆也不想的,誰想到他們就是車停在路邊過個陰,誰想到就耽擱了呢。
耽擱了還不算,還剛好遇見了一車熱心大學生,誰知道大學生旅游團出發那麽早啊,看到他們兩個無聲無息地躺在那兒。這把人家吓了個夠嗆,直接報警了。這身體都涼了那麽久,再起來就是上頭版頭條了。
他們還能在攝像頭底下詐·屍嗎?做這行的就一點得保證,不能讓外人瞧見了。怎麽着,他們還能手眼通天讓一車人都閉嘴?
那是徹底沒轍了,這陽間身份只能注銷。好歹他們領導和陽間系統裏還有點關系,給他們換了另一個身份。
好不容易那邊搞定了,怕藍霖起疑,又給他編了另一個死法,這說多錯多,主打就是一個悔不當初。
主要還有一點,這地兒需要一個人來繼承,藍震和席琴因為這次見義勇為事件在下頭升職了,手底下也管着幾個聽話手下,也不太想回到這地方來。
有道是弟子服其勞,子承父業,這地兒交給藍霖也算是有始有終?
席琴看着自己兒子感慨萬千,之前她走陰時候看着有時間也常常過去看他,可現在倒是真的不能光明正大出現在他面前,心裏不免感慨,“老藍,你說我們兩個和爸那時候是不是做錯了,本來想着讓他一輩子都不要沾這裏的事,安安穩穩過一輩子,沒想到現在還是得到這兒來。那不如一開始就把這些防身的手段都交給他。”
誰想到得呢,一開始想着這家傳就在他這代斷了,沒想到他爸,他祖宗,他都同意了。上頭沒通過。
不是說建設現代化地府,怎麽在這事上還那麽封建呢,搞什麽緣分選擇那一套。說藍霖的名字在上頭出現了,這地方怎麽都得落到藍霖頭上。
要不是看這地方給的錢實在是多,藍震怎麽都要過去和他們拼命,怎麽着了,這還可着一只t羊薅了。
他們倆商量了幾句,再看屋子裏頭的交鋒已經到了尾聲。藍霖直接把那東西塞進了領回來的骨灰盒子裏頭,房間裏面全是彌漫的香灰味。
“不好。”藍震後知後覺,“不是,那些家夥幹活靠不靠譜啊,竟然拿香灰充當骨灰,這是生怕我們倆暴露地不夠早嗎?”
他算是明白了,這些家夥沒有一個好東西,那時候說着要幫他們,實際上就是想讓兒子早點發現真相,找他們兩個麻煩。誰不知道他們家一向都是藍霖當家做主。除了隐瞞兒子他們真正的職業這一點,家裏大小瑣事沒有一個不是藍霖決定的。
蓋在盒子裏的東西被香灰嗆了個倒仰,在盒子裏劇烈掙紮着,“不是,求求,藍小哥,我和你父母認識,快把你叔叔放出來。”
“叔叔?我們家三代單傳,哪裏來的叔叔?”藍霖半點沒耽擱,盒子蓋緊還不止,順便用屋子裏頭挂着的金線捆了個嚴實,保證他折騰一夜也絕對出不來,“我父母?現在和睡你一塊兒的就是我老爹,不如和他好好交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