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走夏芙後，林湘雪使人來請林湘菁用膳。林湘菁對林湘雪的邀請不敢不來，匆匆梳洗完畢後，跟着丫頭再次回到林湘雪院子。
林湘雪和韋氏都喜歡吃川菜，為此在府中還特地養了個蜀地來的廚子，林湘菁卻是更喜好地道京味，吃不習慣桌上菜色，只用了半碗飯便放下了筷子。
見林湘菁仿佛很是沒有胃口的樣子，林湘雪也知道她心中很是不平：“今日姐姐受委屈了。”
“妹妹不必這麽說。”林湘菁陪笑道，“都不算什麽，只是擾了妹妹清淨，也叫夏芙姑娘看笑話了，姐姐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日後在客人面前，我一定什麽都先讓着初壹，總不能叫旁人看我們府上笑話不是？”
林湘雪道：“哪裏是姐姐的過錯？要怪就怪初壹在長姐和客人面前都敢動手，難怪爹娘說她是一點家教都沒有的野丫頭，咱們以往都被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騙了，以後多防着她也就是了。對了，還有件事情要告訴姐姐，你回屋換衣服以後，夏二姑娘說，貴妃要在十月初八時候請人賞花，夏芙妹妹給了帖子，邀請我和娘一起過去。”
林湘菁道：“這真是好事，不知咱們府上還有誰去？”
林湘雪驕矜道：“沒了吧，夏芙姑娘只請了我和娘，畢竟是貴妃娘娘的宴請，哪裏是一般二般的人就能去了的？”
林湘菁拿筷子的手微不可見抖了一下。
她和林湘雪的關系，平常看似是好，但真正到了事情上，林湘雪從來不記得給她這個姐姐争取半分好處。
林湘雪看着林湘菁僵硬的臉色很是滿意，但并沒有想太過得罪于她，于是主動轉移話題道：“對了姐姐，你上次做的針線，娘和林溏都喜歡得緊，你若是得空，再給他做幾件鞋襪，下月讓母親使人捎去可好？料子什麽的你不用犯難，盡管去母親那裏取就是了，正院庫房裏還新進了幾匹顏色鮮亮的料子，都是江南綢緞莊裏送過來的，正适合咱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穿，做成冬衣一準兒好看，你看上了哪個，叫母親都給你便是。”
林溏林府二爺，也是韋氏膝下唯一的兒子，林绉最寵愛的孩子。
林湘菁道：“這個好說，我明兒就開始做，保準下個月月初趕出來。二弟今年新考上了廪生，我這個做姐姐的，旁的本事沒有，做點針線的能耐還是有的。”
林湘雪道：“那是自然，父親和母親都不差，二弟怎麽又會比旁人差呢？”
林绉當年二十歲便中了進士，韋氏的兄弟們也都年紀輕輕便考出了秀才，林溏已經很少見的差了，真難為林湘雪竟然為了誇贊弟弟說出這種話來。
林湘菁還是不動聲色地笑着：“等到日後二弟出息了，給娘掙個诰命回來，我也沾沾你們姐弟的光。”
林湘雪咯咯嬌笑道：“到時什麽都少不了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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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氏借了夏芙的光，可以帶着林湘雪一起入宮，已經算是很有臉面。讓韋氏驚奇的是，蘇令儀不光給初壹下帖子，還親自來接初壹入宮。
蘇令儀和初壹坐一輛車，原來還想跟初壹談談李琰其人其事，可看着今天初壹明顯過分冷淡的臉，竟然頗有幾分對着太子的意味，叫蘇令儀無論如何有些開不了口。
為什麽會有這種錯覺呢？
可能是她早上沒睡飽吧。
蘇令儀打個哈欠：“我再眯一會兒，到下車時候再叫我。”
李琰：……，他就知道，這個表妹，從小就覺多。
蘇令儀一下車就被皇後宮裏人接去說話，李琰想着，既然頂着林初壹這張臉，總不好一個人在宮中亂跑，便在宮門等着韋氏和林湘雪下車，随二人一起進宮。
宮道之上，林夫人對着二人訓話：“這是你們兩個第一次入宮，不要東張西望不着邊際，說話要謹慎，面對貴人要恭敬，絕不可做那些不守規矩的事情，給我們府中丢人，你們可明白？”
李琰是回到自幼長大的地方，一路表現比較淡定，倒是林湘雪不老實，看到什麽都新奇，被韋氏扯了幾把才略略收斂。
扶荔殿裏，貴妃并沒有多少賞花的心思，而是更多地将目光看向在座的世家未婚女。
獻王快到二十了還未曾娶親，盡快給獻王找個知冷知熱的王妃才是貴妃心中的頭等大事。
衆多女子當中，夏貴妃第一眼看的是皇後娘娘的侄女兒蘇令儀。不得不說，蘇令儀是個天生的美人坯子，近幾月不見，看起來似乎又越發的美了。只可惜獻王和蘇令儀二人相互看不上得很，一見面就吵得厲害，讓人頭疼得緊，簡直就是一對冤家！讓蘇令儀做兒媳這事，貴妃幾次思想鬥争過後還是歇了心思。
再看看自家侄女兒夏芙，也到了成婚的年紀，模樣好，學問不錯，脾氣雖然大了些但也不是問題，來個親上加親想來皇帝也不反對，只可惜這丫頭一心都在太子身上，畢竟強扭的瓜不甜。貴妃撇撇嘴，算了，先由着她去。
看到蘇令儀身邊的那位，生得可真不錯，就是臉看上去比較冷，不喜歡理人。
貴妃對着身邊嬷嬷一指：“那個坐在令儀旁邊，穿水藍色衣裳的姑娘是誰？”
嬷嬷道：“那是戶部尚書林大人家的六姑娘，聽說自幼是在涼州長大的庶女。”
難怪性子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貴妃打消了叫這女孩當兒媳婦的念頭。
嬷嬷也知道這日貴妃設宴，主要還是想給獻王挑個王妃。眼看貴妃不再言語，嬷嬷指着林家另一個女兒道：“林尚書家嫡出的五姑娘也是新面孔呢，聽說是咱們夏二姑娘請來的，娘娘要不要看看？”
貴妃冷哼一聲：“這姑娘一看就是個不老實的，本宮可不樂意跟她說話。”
嬷嬷不解道：“娘娘何以見得？”
貴妃道：“那個林六姑娘是她的親姊妹，她只顧着去紮堆，對着自己的親妹妹卻愛答不理的。六姑娘要喝茶水，明明那茶壺就在她右手邊，這位五姑娘都不樂意幫忙遞一下，那六姑娘側身費了好大勁兒才取到了壺子，可見這五姑娘不是個能容人的。”
這畢竟是出門在外，卻連面子活都不願意做，還沖着妹妹翻白眼，可見這林五姑娘在家得跋扈到了什麽程度。
嬷嬷知道，貴妃娘娘比較護短，既然已經先入為主地喜歡上了林初壹，看到林五姑娘對林六姑娘這般冷臉，自然就覺得五姑娘哪哪兒都不好了。
庭院裏，李琰百無聊賴地望天，一幫女子婦人在這裏叽叽喳喳真的好吵，簡直比上次陪獻王看的那勞什子戲文還要煩心，若是夏母妃能大發慈悲早些開席用膳就好了。
貴妃将院中諸位姑娘在心中過了一遍，雖然沒有敲定兒媳婦，但對這些女孩子有了大體了解，随之心滿意足吩咐道：“擺膳罷，今兒吃蟹。”
李琰：夏母妃您真是個好人，以後我會好好照顧獻王，絕不容許他在校場偷懶的。
遠在書房寫大字的獻王打了一個冷戰。
蘇羨擡頭看了獻王一眼：“怎麽了？風寒？”
獻王抹了抹鼻子：“不知道，也不像啊，這麽突然。可能什麽人念叨我吧。”
李琰草草用了一碗飯，借口出門溜食悄悄潛出門去，熟門熟路地找到東宮，為了防止旁人盤問，選了北邊一處偏門走了進去。
這個點正是他平常的午睡時間，若是不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他可能一整天都變不會李琰，也看不成公文了。
李琰一進東宮便遇到了自己的美人任氏。
太子殿下一心都是找到林初壹睡午覺，對于此等無關人士沒心情打理，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多給她，直接越過任美人走向移清殿。
任氏看到林初壹時候還小小地驚訝了一下，再看到林初壹這種明晃晃無視她的态度，原本的那點小驚訝就變成了完全的憤怒。
想想也知道，林初壹這日入宮定然是貴妃娘娘那邊請來賞花，據說貴妃還包下了聽雨軒，要在下午時候請諸位夫人小姐看戲。
任氏打定主意，若是下午再碰到林初壹，一定要想個法子叫她好看。
李升見一藍衣女子悄沒聲息地出現在移清殿前，連忙上前出言呵斥道：“大膽，何方女子，竟然敢闖殿下寝殿？”
李琰：……，對你主子都這個态度，李總管這差事是不想幹了。
初壹聽到動靜從殿裏出來，看到“自己”站在前面，即便早有心理準備，照樣覺得這個世界有點玄幻：“殿……殿……是你？”
“嗯。”
李升撫額。這姑娘氣場好強大，莫名像太子啊，看到了腿有點軟怎麽破。
初壹對李升揮手道：“你先下去吧，這沒你的事了，我和林……六姑娘有事要談。”
李升麻溜兒退下，初壹對着李琰恭敬行了個禮：“殿下？真的是您。”
“嗯。”
太子的性格原來這麽冷啊。
初壹自說自話有些尴尬，硬着頭皮繼續道：“敢問殿下過來所為何事？”
“睡覺。”
初壹吓得一個激靈：“睡覺？”
“嗯。”李琰不語廢話道：“不睡覺，下午就換不回來了。”
有道理。
“就在東宮？”
“嗯。你睡那邊貴妃榻，我睡床。”
殿內無人，初壹幫太子收拾好被褥，讨好道：“您請。”
太子看了一眼初壹鋪好的被褥，點了點頭：“你也拿床被子過去睡罷，必須睡着。”
初壹：“……，我盡量。”
初壹腦海中跑過思緒萬千。
起初時候，初壹對太子的感觀是十分不好的，總覺得這人心眼不大，脾氣不小，不過人家姑娘想看看他模樣，還被告了一狀，是個不折不扣的自戀狂。
陰差陽錯穿越到東宮後，初壹對于太子的為人也多少有了一些了解。
這人除了自戀狂的屬性外，少言寡語的工作狂屬性也暴露無遺，不喜撒嬌，不做小兒狀，不會刻意去皇帝面前刷好感度，性格在皇帝面前并不讨喜。
許是同太子睡在旁邊太過壓力山大的緣故，初壹發現，自己今天真的是特別想睡，可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
李琰也是一樣，沒辦法，只得起身在香籠裏點了安神香。
“不準再翻身，趕緊歇了，再鬧着不睡覺我收拾你。”
初壹：……，對女孩子這麽兇真的很不紳士。
初壹閉上眼睛，調整好姿勢，不再胡思亂想，乖乖睡覺。
皇家禦用的安神香效果不錯，初壹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睡醒了之後，二人各歸各位。
這是初壹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見到太子。
不得不說，雖然她每天早起面對的都是這張臉，這可真正面對着太子本人，初壹又發現，原來太子整個人的氣質同她都是不一樣的。即便是同樣的兩張臉，真正的太子一看起來要比林初壹的冒牌太子帥得太多。
初壹悄悄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都什麽時候了，她還在這裏犯花癡。
“殿下，我想我五姐她們該找我了，我得走了。”
李琰有心再同她聊上幾句，但顯然這會兒并不是個好時機：“聽雨軒的路不好找，我叫李升送你過去。等聽雨軒那邊的戲結束之前，想辦法找蘇令儀把你領到東宮來，我還有事情要跟你說。”
“是，臣女知道了。”
李琰把李升叫進寝殿：“把六姑娘送到聽雨軒去。你把人送到閣子外就行了，別讓人看到你和她在一起，否則不定招來什麽口舌是非。”
李升一臉“畫面太美我不敢看”的神情，都不擡頭注視兩人：“是，我這就送姑娘過去。”
李升離開後，太子發現初壹荷包掉在了貴妃榻，看繡紋，果然是那天帕子的樣子。本要叫李常幫送去，轉念又想到李常根本不知道初壹是誰。
李常是東宮的人，大張旗鼓去問人畢竟不好，不如自己親自到聽雨軒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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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聽得貴妃纏得皇帝包了聽雨軒給她看戲，心中難受十分。
真想不到這夏氏兒子都十七八了，還這麽受寵，能把剛入宮的小姑娘們恩寵都比下去。
賢妃身邊嬷嬷看主子自打晨起就木着臉，出言疏導道：“若是娘娘願意賞臉過去，不若我們也走一遭，聽說皇後娘娘也打算過去看看呢。”
賢妃搖頭道：“算了吧，見到她們心裏堵得慌。”
嬷嬷忙又是出言安慰道：“娘娘，沒什麽的，獻王不争氣，這是阖宮裏頭都知道的事情。若是趙王能成大事，不論哪路嫔妃，到時還不是唯娘娘馬首是瞻？”
嬷嬷這般一說，賢妃又再度得意起來：“現如今最得寵的皇子不過就是太子、獻王、趙王三人。而今只有趙王膝下有子，獻王說是不争氣，到底也還有個女兒，太子可是什麽都沒有呢。若是叫绫兒把握好，要是能誕下東宮嫡長孫，咱們日後也多一重保障。”
“汪良娣一向争氣，必然不會負了娘娘您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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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早就叫了林湘雪來找初壹，林湘雪不敢在宮中亂走，在聽雨軒外兜兜轉轉，正巧遇到了初壹。
林湘雪一見到初壹便沒好氣道：“我知道你一向心大，可你就不想想這裏是什麽地方，若是在宮裏做出什麽醜事，到時就算爹爹都保不住你。”
初壹只覺得林湘雪的這些言辭太過荒唐。
“那天夜裏發生的事情，我們兩個心知肚明。明明是你不守規矩翻牆進了外院，驚擾了太子，卻留下了我的帕子。府上老爺太太都向着你，我百口莫辯。可你也知道，我是代你受過，你非但沒有半點感激之心，卻這般落井下石，實在讓人不齒！”
林湘雪冷哼道：“那本來就是你的帕子，我只不過不小心掉到了外面，這件事情已經有老爺和太太證實，你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楚。況且那件事本就是誤會，我只是想去看看太子長什麽樣子，并無勾引之心，殿下萬萬沒有要罰我的道理，只是你自己倒黴碰上了而已，何以怨得了旁人？”
初壹原來也以為那件事情只是個誤會，但是直到今天上午，為了給貴妃助勢，穿成太子的他也被李升請來在賞花宴上坐了坐。
看到湘雪盯着自己一雙不老實的眼睛，初壹就知道，其實這位林五姑娘的目的覺不知是她嘴上說的“想看看太子”那麽簡單，怕是曾經存着幻想，C位出道拿下太子妃之位吧。
李琰站在原地，将兩位姑娘之間的對話聽了個清楚。
難怪她看起來似乎毫無心計，原來那晚的人真的不是初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