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皇帝看着棋盤上大殺四方的黑子，不免心中得意。
如若換做是旁人，他也許還會懷疑，是對方故意輸棋逗他開心。
但畢竟對方是太子，他知道，李琰絕對不會同其他那些人一樣，刻意讨好這個父皇，看着方才太子在對弈之中的蹙眉深思的神情，就知道絕非作僞。
仔細一想也能明白，臨近年終，政務繁忙，太子事情太多了，估計連陪別人下棋的時間都抽不出來，才會棋藝如此退步。
想到這裏，皇帝不免越發地對這個兒子憐惜起來：“前兒你那封漕運一案的折子寫得極好，朕已經按着你的意思叫刑部去辦了。朕知道很多事情你都脫不開身，即便事事親為，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別太過辛苦，抽時間也松快松快。”
初壹還沉浸在輸棋的迷茫中不能自拔。
想當初她在涼州同旁人下棋，不說百戰百勝但也從來沒輸得如此徹底過。
平心而論，皇帝的棋下得極好，初壹很想再拉着皇帝手談一局，但為了防止被皇帝懷疑身份最終作罷。
皇帝對太子可真好啊，既慈愛又風趣，還動不動就賞那麽多好東西給他，這幾日東宮上下收賞賜都收得手軟呢。
林初壹活了兩輩子，前世的父親只盯着看她考了多少的成績，上了什麽樣的大學，工作是否體面；今世的父親則像是沒她這麽女兒一般，毫無關懷之心，從來沒有一個父親像皇帝愛護太子一般對她。
想想都有些嫉妒李琰了。
“是，兒臣都聽父皇的。”
皇帝對太子謙和的态度十分滿意：“你也有段時間沒去尚書房了吧？要是沒事就去看看你的弟弟們吧，前兒老七還說想跟你一起蹴鞠。”
“是，兒臣等會兒就去看看弟弟們。”
尚書房距離宣政殿并不遠，是皇子和宗親們讀書地方，算是大周最高等的官方學府。
不得不說皇子們基因都不錯，個頂個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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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年逾四十的皇帝，嚴格來說，也是一位中年美男子的。
搖頭晃腦背了整整半個時辰書後，終于迎來了喜人的下課時間。
獻王見到親愛的三哥心情大好，跑上來就是一個熊抱：“哥，今天我們功課都完成了，先生準許我們早下課半個時辰，許久沒一起玩蹴鞠了，要不要咱們現在來一局？”
大周幾代皇帝都十分喜好蹴鞠，連帶着京中世家的公子小姐們都對這項活動十分熱衷，隔個三天五日地來一場蹴鞠比賽實屬常态。
想到自己那坑隊友蹴鞠技術，初壹努力保持微笑，頗有大家風範道：“我就不下場欺負你們了。今兒蹴鞠，若是誰拔得頭籌，我就把書房那副《江天暮雪圖》送給他。”
李升趕緊添柴道：“這可是周大家的得意之作，太子的愛物呢。”
大家都是識貨之人，一衆少年歡呼而走：“走走走，比賽去。”
初壹：……，跑這麽快，看來大家也不是特別真心實意想跟太子踢球啊。
經過幾輪角逐後，一位蘇姓公子脫穎而出，成為大家公認的頭籌。
初壹覺得這為蘇公子的确不錯，不光人長得好看，最重要的是不畏強權，勇于登攀，在與衆位皇子的對陣當中毫無放水行為，贏得十分漂亮。
獻王一臉委屈狀地湊到初壹跟前：“你表弟就知道欺負人。”
原來是太子的嫡親表弟，唐國公府世子蘇羨啊。
說起來，這蘇公子可是皇帝身邊的紅人，皇帝對他的寵愛絕不遜于幾個皇子，而且若是日後太子登基，蘇羨這個國舅爺必當比其他幾位皇子更有前途！
她就知道，這世道沒那麽多正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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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升親自來唐國公府請人，蘇令儀不敢耽擱，梳洗更衣後帶着丫鬟匆匆乘車趕往東宮。
太子同這個小表妹感情一向不錯，與蘇令儀的相處時間比其他幾位同父異母的姐妹都多得多。
李琰懶得跟蘇令儀兜圈子，直奔主題說明來意。
“你若是明日有空，替我去一趟戶部尚書林绉的府裏，我有點東西想交給府上六姑娘，辛苦你幫我跑這一趟。”
蘇令儀聞言興奮道：“哥，你是不是對人家姑娘有興趣？”
“沒有。”
“真的假的！”蘇令儀表示不相信道，“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呢，林府六姑娘鐘情于你，你卻告了姑母把她罰了，讓她收心思。我原本以為你是真的不理會人家，沒想到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一段大好姻緣。”
“沒那麽嚴重吧。”李琰淡淡道，“只是叫你幫忙去送點東西，哪裏就那麽多話？外面人傳來傳去的那些事情，如何信得。”
“是嗎？”蘇令儀撇嘴，“從來沒見你對哪個女孩這麽上心過，我做了你這麽多年的表妹，逢年過節給了你多少好東西，也不見你給我什麽回禮。”
“孤一向博愛。”太子大言不慚道。
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再吃水煮肉片了……
“今秋貴妃宮中菊花開得極好，想在扶荔殿拜賞花宴，倒是你進宮來玩時候，記得也把她請進來。”
“這個好說。”蘇令儀若有所思道，“只是，臣妹多嘴一句，殿下您對林六姑娘真的不感興趣嗎？”
“真的。你記不記得，姑姑前些日子說要收養一個義女，近來我尋了尋，覺得這個林六姑娘性子沉穩，不喜浮誇，且在府中無依無靠，正好合适，故而叫你過去關照一番。”
遠在京郊襄雲山莊的舞陽長公主打了個噴嚏。
蘇令儀見李琰神情不像作僞，想着今日顯然套不出太子殿下什麽其他的話，便不再對着表哥追問什麽：“行，我明天就去。”
“你記得，要下午去。”
蘇令儀茫然道：“為什麽？下午去人家府中拜訪，會不會有些不大禮貌？”
李琰不容置否道：“我說下午就下午。”
你上午過去，我還不是要陪你唠嗑啊……
蘇令儀無奈道：“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近來脾氣倒是越發大了。我替你跑這一趟腿，可有什麽好處呢？”
“等下叫李升給你挑東西，你一份她一份。”
太子殿下給的跑腿費真大方啊。
“成交。”蘇令儀眨眨眼睛，“對了，我哥說你今天上午的蹴鞠沒下場，人家都等着瞻仰太子殿下風采呢，倒叫獻王他們幾個白歡喜一場。”
上午蹴鞠沒下場？
林初壹還算有自知之明。
見太子沒搭話，蘇令儀自顧自說道：“沒想到您還真舍得把那幅《江天暮雪圖》拿出來了，我哥對那副畫垂涎已久了，拿回家時候別提有多得瑟了，我想拿回房看看都不許呢。”
李琰：……，林初壹知不知道這畫多少錢！把她賣了也不值那個數！
這姑奶奶可真敗家啊，誰娶了她早晚能把家給敗光了。
李琰嘴角抽抽：“你哥踢得好，這是他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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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過後，丫頭來報，唐國公府蘇大姑娘前來拜訪。
韋氏聽到消息先是一驚，繼而迸發了十二分的熱情。
要知道，林家一向同清流世家多有來往，同權爵之家向來不是一路。
林老爺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全靠恩師宋閣老提攜。而今宋閣老已經致仕，朝中無人，林老爺親近趙王，太子一系早就看不慣他，皇帝對他不少的為政舉措也多有不滿，而今正是同太子一系親近的好機會，韋氏自是打定主意好好招待太子表妹。
蘇令儀被韋氏讓到了左首客座之上，捧着茶盞笑吟吟道：“不知哪位是府上的六姑娘？”
林湘雪輕蔑一笑：“六妹妹從來都懶，可能還在歇午覺吧。”
“這樣啊……”蘇令儀對着韋氏真誠道，“我想見見六姑娘，可以嗎？”
韋氏雖然心中不喜，但對于蘇令儀這個要求不好反駁：“桑媽媽，去吧六姑娘請了來，叫她拾掇拾掇自己，穿體面些，別丢了咱們府裏臉面。”
等了又足足兩刻鐘的功夫，林初壹這才姍姍來遲。
蘇令儀一見到初壹便覺得十分投緣，這姑娘不論穿衣打扮還是身段長相都是她喜歡的樣子，尤其是那一雙朱唇，軟軟的，水潤潤的，吮起來一定可口十分。
蘇令儀在心中為自家表哥的審美默默點了個贊。
“妹妹果然生得好模樣，快過來姐姐身邊坐。初次來訪，也沒帶什麽好東西，一點薄禮，你若不嫌棄就收下。汐兒，把東西拿過來，給六姑娘過目。”
蘇令儀雖然口中說着是薄禮，但在座幾位都是識貨之人，一眼就能看出蘇令儀帶得吃食-精致、衣料考究，幾乎樣樣都不是凡品。
蘇令儀這日穿得水影紅缂絲合歡花長裙好看非常，林湘雪對這料子眼紅多時，只可惜林尚書這種級別在京中是根本淘弄不到的，沒想到蘇令儀竟然送給了林初壹一模一樣的料子，簡直叫人無法忍受。
不過是個鄉下繡娘的女兒，她也配！
就連韋氏看着，也不免眼熱，更不用說一直養在她膝下的庶女林湘菁，早就咬牙切齒恨不能把初壹給吞下去。
這些……應該都是東宮的物什吧。
初壹心中了然，一想就知道，是太子吃不了府中的苦，借表妹之手給自己送來一些過冬的東西。
初壹推辭一番後便收下了，完成歷史使命的蘇令儀歡喜道：“我想去你屋裏坐坐，咱們姊妹說話，就不勞動夫人和幾位姐姐了。”
蘇令儀性格活潑随和，在京中的好人緣不是沒有原因的。
初壹陪着蘇令儀說話吃茶，不一會兒兩人便混熟了。
八卦寶寶對于初壹李琰之間的事情好奇得緊：“她們都在傳，說你喜歡我表哥，是真的嗎？”
初壹被茶水嗆了一下：“都……都是傳言。”
蘇令儀锲而不舍道：“那你真的給他帕子了嗎？”
這件事情是個烏龍，初壹既不好承認，也不好否認。
蘇令儀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看吧，我就知道，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
初壹不解道：“何以見得？”
“直覺！我有很準的直覺！”
蘇姑娘如果要去升堂斷案，想必一定會冤掉好多人。
初壹恨恨咬了一口蘇令儀帶來的松子糖。
他日若遂淩雲志，吃窮你們一家子！
見初壹不再說話辯解，蘇令儀便默認了這對男女之間的暧昧情愫，緊接着對初壹出主意道：“你這态度可不行啊，真急人，難怪他讓我把你弄到宮裏見一面。”
這下輪到初壹一頭霧水了：“什麽？”
“再過幾日就是貴妃娘娘的賞花宴，到時你穿好看一點，我來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