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直到直面一臉橫肉的湯明輝,項時欽才切實地理解了窦倩秀所說的“不講理”是什麽意思了。
“沒有錢?沒錢你來這裏幹什麽?”
湯明輝審視着項時欽,惡聲惡氣地質問:“當我這裏是閑着沒事跟你們鬧着玩的嗎?”
他的聲音洪亮得連周遭嘈雜的人聲都掩蓋不住。
項時欽抿了抿唇,開口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人扣在這裏,只不過是浪費你們的時間,放過他才——”
還沒等項時欽說完,脾氣急躁的湯明輝就擡手扇了他一巴掌,“嘚吧嘚個屁,老子給你臉了還。”
那巴掌打得很用力,項時欽頓時耳鳴了,眼前閃出一片白光,重重人影恍惚交疊。
他控制不住地俯下身,聽見尖銳的汽笛聲。
滴答、滴答——
有腥紅的液體從鼻子流出來,滴到地毯上,無聲地洇開成一團團鮮豔的花。
項時欽木木地摸上人中,看血漬濕潤了指尖,那顏色紅得刺目。
……我流鼻血了?
仿佛猶嫌不夠,湯明輝還跟打皮球似地,一下一下拍着項時欽的頭。
他譏諷地咧嘴,嗤笑道:“毛都還沒長齊就來學人談事,跟個二百五似的,丢人不丢人啊。”
湯明輝就是看不慣像項時欽一樣的小白臉,總喜歡挑着個眼睛瞧人,還以為自己有多優越呢。
看看,一旦挨打了就都慫成個球抖來抖去,連還手都不敢,整一個沒出息的軟骨頭。
湯明輝下馬威下得沾沾自喜,覺得自己這一巴掌打得爽了,但很可惜,項時欽并非他之前遇到過的、好捏的軟柿子。
“滾回去拿夠錢來,否則免談。”湯明輝粗聲道。
血氣,一瞬間上頭。
項時欽想都沒想,拳頭頃刻揮了出去。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項時欽就記不太清楚了,反正就是聽見一聲巨響,腦袋傳來劇痛。
項時欽暈得跪倒在地上。
幾個壯漢趁機一擁而上,圍住他往死裏踹。
“嗬——”項時欽只能蜷縮起來,盡可能屈肘護住頭等要命的部位。
疼痛,如同熊熊火焰,燒上全身的末梢神經。
項時欽死死咬着牙,不讓自己喊出來,或者不成樣地求饒。
突然之間,似乎有某人按下了停止鍵,所有拳打腳踢都在一瞬間戛然而止。
“幹嘛呢幹嘛呢,都給我住手!”粗犷的男聲喝止住衆人。
這又是什麽情況?
半昏迷中,項時欽的眼睛都被血痂糊住了,只能勉強睜開一線。
項時欽看見一個膀大腰圓的花臂男彎下身,粗略地看了看他的臉,接着便怒不可遏地對打人的流氓大吼:“湯明輝你TM發什麽神經,你知道你現在打的是誰嗎?”
湯明輝搖頭晃腦的,“不就一愣頭青嗎?”
“我看你才像個智障愣頭青,他是天哥吩咐過要照顧的人。”說着,花臂男就招呼其他人把項時欽擡到二樓的會客室。
末了,花臂男深深地看了湯明輝一眼,“我勸你現在就想好該怎麽給天哥一個交代。”
聽見這話,湯明輝的臉登時煞白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項時欽覺得有人在左右擺弄着自己的臉,似乎在确認傷勢,又像只是在感知體溫。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一個意料之外的面孔。
想到之前分別的場景,項時欽露齒而笑,牙齒上沾滿了紅色的血,“欸,我認得你。”
“挺好,”常易天也笑了,他摸了摸項時欽的頭,說,“繼續睡吧。”
……
項時欽從噩夢中驚醒,灰朦的景象随之映入眼簾。
這裏是什麽地方?
他如同誤入迷霧的旅人,茫然地看着周遭陌生的擺設、高挑頂,沒有一點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裏的記憶。
“醒了?”有人從旁邊的沙發站起來,打開了燈。
亮白的光芒刺入項時欽的眼中,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看向發聲源。
“你……”項時欽試圖開口,但喉嚨傳出來的澀痛阻止了他詢問這是哪裏,自己又為什麽在這裏。
常易天瞥了他一眼,說:“你手邊有水。”
他拉開了窗簾,地平線上浮起的魚肚白天色表明現在是淩晨時刻。
項時欽靜靜地看着他動作,感到說不出的焦躁和忐忑,連帶着杯中的溫水也似乎變得燙手起來。
項時欽:“你是那些人的……”
他斟酌着用詞,卻發現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表述。
常易天似笑而非地睨他,“他們是我朋友,你之前見過的。”
大概就是塞紅包的那幾個人之一。
說話間,常易天揿滅了香煙,然後又點了一根。
火星明滅,煙霧彌漫開來,成為若有若無的線,将兩人牽連起來。
項時欽抿唇,那尼古丁的苦澀有如抵在舌尖,苦得令人心煩意悶,而這躁悶,在常易天将手伸向他的那一刻達到了頂峰。
戰栗,刻入DNA的本能一剎那應激。
項時欽往後躲,不慎碰到淤青,頓時痛得表情扭曲,“啊……”
那戒備的模樣逗樂了常易天。
他笑了一聲,鷹眸微眯,很有幾分邪肆的意味。
“還以為你小子是孤膽英雄呢。”
“膽真小。”常易天揉亂項時欽的頭發,指甲輕輕刮過他的後頸。
項時欽不由得抖了一下,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只覺得很癢、很癢,如羽毛掃過心髒。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着,咽下一口猶帶血腥的唾沫。
有人在外面敲門,含糊地說了什麽,在得到許可之後才開門進來。
項時欽定睛一看,被押進來的、灰頭土臉的人不是方祈榮那倒黴玩意兒還能是誰。
“出千,是很嚴重的違規行為。”
項時欽一震,下一刻便被按住了肩膀動彈不得,他只能勉強瞥見常易天那深藏陰戾的眉宇。
不知道是否錯覺,但項時欽總覺得他的氣息灼熱得不可思議,滾燙得如同流淌在岩石中的金紅岩漿。
常易天接着說:“看在你之前幫過我的份上,今天你能帶人走。”
聽見這番話,項時欽稍微側了側臉,試圖擠出幾句類似于“多謝”的話,但還沒說出口,他就看見常易天對那些押着方祈榮的人做了個手勢。
“一只手。”
幾乎是頃刻間,方祈榮發出狗一樣的慘叫聲,右手像某種可拆卸的零件一樣從手腕處被砍斷,斷面上,血液、脂肪和骨碎糅雜在一起,暴露在空氣中。
斷手咕嚕咕嚕地滾到項時欽腳邊。
項時欽噤若寒蟬,他擡起頭,看見常易天正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看。
項時欽頓時心如擂鼓。
好家夥,原來你不是大反派,而是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