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項時欽随便選了一輛最近的出租車。
司機轉過頭瞟了項時欽扶着的男人一眼,顯然已經對醉酒者見慣不怪,他沒有說拒載,只是簡短道:“要去哪裏?”
項時欽也不知道常易天住哪裏。
他拍拍男人的手臂,問:“先生,你家地址是什麽?”
常易天皺着眉報出一串地名,而後合眸,頭靠在項時欽的頸窩處輕輕吐息。
項時欽身形一震,覺得自己背上了一條會噴火的龍,升騰的熱量舔舐皮膚,危險和戰栗一并上湧。
這大哥該不會咬人吧?!
有幸見識過燒酒佬發酒瘋的他迫不及待把人塞進車後座,開門,關門,再見了您吶!
司機點開導航,又再三确定道:“會有人出來接應嗎?不然的話我送不來,那裏一般不讓外來車進去。”
項時欽這才注意到常易天是住在上城區那邊的臨江別墅區裏面。
啧,有錢人就是麻煩。
沒辦法,項時欽只好從剛才收到的紅包裏抽出三百塊遞給司機,說道:“麻煩師傅多擔待着點,到目的地之後問問小區保安,他們肯定能聯系上業主的家屬來接人的。”
末了,他又不放心地囑咐:“一定看着人被接走之後再離開好嗎?”
雖然現在不是能凍死人的冬天,但若是躺在硬邦邦的大街上睡一晚上,那滋味也夠讓人難受好幾天的了。
“行行行,我不幹那麽缺德的事的,你快把車門關上,已經有人在後邊按喇叭了。”司機接過紅票子,一踩油門就揚長而去了,其換擋的架勢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潇灑得直逼秋名山車神。
望着出租車的尾燈消失在街頭拐角,項時欽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摸摸口袋,裏面空空如也。
那些紅包他終究沒敢要,剛才趁亂放到常易天的口袋裏了。
項時欽失落地搓了搓手,嘟哝道:“唉……可惜了。”
波折結束了,項時欽重新回到工作崗位。
淩晨兩點,霓虹燈牌紛紛熄滅,極細密的雨絲正如絨毛下落,被橙黃的路燈鍍上一層融融暖意。
“異域”的後門被從內打開,一個穿着深色外套的年輕人走出來。
看着連鬼影都不多一只的冷清街道,因為主管不做人而痛心錯失末班車的項時欽默默點了一根煙。
呵呵,真的很喜歡上班,有種上墳的感覺。
項時欽正站在路燈杆邊滄桑吐煙,一個元氣滿滿的聲音突然響起。
“時欽哥,等一下。”
驚訝之餘,項時欽掐了煙,“許歡?”
不一會兒,許歡便跑到他跟前,說道:“你拿上這把傘吧,淋雨對身體不好。”
面對純天然無公害小太陽,項時欽不禁陷入沉思。
同為夜班打工人,為什麽你還打出了清新脫俗的爽朗感。
他擡頭望向面前的大男孩。
顯而易見的,許歡俊朗且英氣,眉如鈎月,雙眸炯炯有神,膚色則跟大部分運動系帥哥一樣,是健康的小麥色。
項時欽問:“你傘給了我,那你怎麽回家?”
許歡似乎早猜到他會這麽問。
他笑笑,看上去有點洩氣:“你就是控制不住關心別人對嗎。”
趁着項時欽錯愕,許歡跑遠了,在街尾朝他用力揮手,“那就這樣了,哥路上小心,明天見。”
“啊、等等。”項時欽試圖說些什麽來留住許歡,但剛一扭頭,突然映入眼簾的一個胖男人冷不丁攫住他的所有注意力。
只見那胖男人摟着一個穿着暴露的女人從馬路對面的一間夜總會出來,閃身進了一輛高檔車。
不一會兒,車輛啓動,越線過來,濺了正站在路邊的項時欽一褲腿泥水。
項時欽僵在原地,如被凍結的冰雕,半分動彈不得。
許久,他才機械性地掏出手機,給陳沐發了一條信息。
“嘔……”項時欽彎下腰,胃部劇烈地抽搐着,他的喉嚨痙攣,仿佛要将胸口中的憎惡、抑郁、怨怼全都吐出來。
【借貸的理由?這不是很明顯嗎,我的公司正處于上升期,為了擴大經營規模,所以需要資金啊。】胖男人咧出惡質的笑,老鼠一樣嘻嘻。
在恍惚中,項時欽聽見自己心髒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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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對的,羅力出獄了。”陳沐神情嚴肅地推過來一份文件,示意項時欽打開。
趁着青年翻頁的間隙,陳沐在一旁解釋道:“他入獄後不久,就因為表現良好而得到了減刑,并且在不久前回到了海城。”
越是往下讀,項時欽的表情就越是難看。
他面無表情地斷言:“有人在保他。”
“嗯,”陳沐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說:“看起來像是這樣。”
他擡手把文件往下翻了五六頁,點着白紙黑字解釋道:“這家公司,是一個月前成立的,我讓人去注冊地看了……那裏什麽也沒有。”
說到這裏,陳沐有所顧忌地瞟了項時欽一眼,見他情緒冷靜,才補充道:“同樣的套路,同樣的皮包公司,法人代表同樣挂着羅力的名字。”
“這是一個跟你遇見過的、一模一樣的騙局。”
項時欽給氣笑了,“真夠不要臉的。”
害了他一個還不夠,居然還敢再出現去騙其他人。
“能夠查到是誰在背後支持他嗎?”
陳沐語塞了,很失望地搖搖頭,“還需要一些時間。”
“不管幕後主使是誰,但有一點很明确,那就是他們都跟豺狼一樣奸詐且殘忍。”
言語間,陳沐用力握緊了項時欽的手,試圖讓他知道自己就在這裏。
陳沐定定地看着面前人,說:“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他們露出馬腳。”
當集中精神時,陳沐總是顯得無比專注,虹膜中只倒映着一個人。
項時欽微不可察地抿起唇。
他能感知到自重逢以來,陳沐一直處于某種焦慮之中,沉默的心緒日漸膨脹。
并非錯覺,陳沐望向他的眼神就像一匹狼犬注視着想接近的對象,想靠近,卻又畏懼;想露出獠牙,卻又害怕被驅逐,于是便只能忐忑不安地徘徊。
為了緩解氣氛,項時欽眨眨眼,兀地呵笑起來。
他擺着手說:“诶呦,知道了,你表情怎麽比黑心老板要發我工資時還苦大仇深的啊。”
項時欽看了眼牆上的挂鐘,轉移話題:“差不多到飯點了,阿沐你要不要留下來吃個飯?”
“可以嗎?”陳沐喜出望外。
“那當然,冰箱裏有啤酒,等會兒一起喝一杯吧。”
……
四罐啤酒入喉,酒量很差的陳某人紅着臉醉倒在了沙發上,不管怎麽叫都沒有回應。
“這就不行了?”項時欽無奈地笑了笑。這傻小子,白喝了那麽多洋墨水,還是謊都撒不利索。
項時欽用陳沐的指紋開了手機,白光映在他的臉上,留下深刻的陰影。
他明白的,這次他不會再盲目地沖動,但這也并不意味他準備像只膽小的兔子一樣躲進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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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寶貝,是有什麽不順心的事麽?”嬌媚的女人似花,紅唇一張一合,眼波暧昧地勾人。
被這麽一打斷,羅力才堪堪回過神來。
他色眯眯地摸上女人纖瘦的腰肢,哄道:“菀芸啊,幫我做一件事。”
錢菀芸柔柔地靠過去,“嗯呢,寶貝你說。”
羅力咧嘴一笑,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清麗青年,說道:“看見戴帽子的那個人了嗎,你過去問他……”
另一邊,見羅力攜着女伴上了車,一直遠遠跟在他們身後的項時欽也随之停下腳步。
看着再一次塞滿無意義抓拍照的手機相冊,項時欽摘下帽子,擦了擦汗後又戴上,感到臉上的皮膚已經被大太陽曬得直疼。
截止到今天,已經跟蹤小半個月了,但別說羅力背後的大老板,他連大老板的小喽啰都沒見到一個。
秉持樸素道德觀、健康人生觀的項時欽想不明白。人怎麽能夠一點正事都不做地活着。
羅力不當人,實力演繹什麽叫做“偷雞摸狗作奸犯科的典範”,但負責跟蹤的項時欽卻是漸漸有點吃不消了。
他坐到花壇邊緣,擰開了礦泉水,準備休息一下就打道回府。
“你好嗎。”一個嬌俏的女聲忽然在他的頭上響起。
項時欽只當是派傳單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看手機屏”,但對方似乎專門來找他的,高跟鞋停在他跟前就不動了。
錢菀芸微微俯下身,露出美好的身段,又再說了一遍:“你好啊。”
你好,我不是很好,因為你擋我空調風了。
“是有什麽事嗎?”項時欽擡起頭,看見來者是羅力的情人,眼神微變。
項時欽抿唇。表面上還是波瀾不驚,實際心裏已經波濤洶湧。
是跟蹤被發現了?在什麽時候?
面對冷遇,錢菀芸顯得适應良好,“是這樣的,我們老板剛才一看見您,就覺得跟您一見如故。”
美人巧笑倩兮,笑意卻似淬了毒,令人想到挑起尾鈎的毒蠍。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要邀請您一起吃個晚飯。”
看着從容不迫的鴻門宴邀請人,項時欽的右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呵呵……
這見鬼的劇情發展,柯南·道爾看了都直搖頭,波波見了都說有點太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