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合作關系
合作關系
随緣旅館。
瞿白偏頭打量姜醒帶回來的小客人，小女孩穿着可愛的背帶褲，很怕生，一直垂着小腦袋。
姜醒嫌棄他的眼神太直勾勾，擡手晃了晃：“怎麽樣，考慮好了嗎？”
瞿白抱着雙臂，有些小老板的做派，但這身休閑的黑色睡衣卻沒有什麽威懾力。
“你讓我雇她？”他再三跟姜醒确認，“讓這個十歲小女孩給我打工？”
瞿白都不知道該懷疑自己的耳朵，還是姜醒的腦子。
可姜醒的樣子告訴他，是認真的。
“包食宿，工資就按勞給，少一點沒關系，主要是保證一日三餐和住宿。”姜醒說着，回頭征求了一下岳團的意見，岳團小腦袋點點表示同意。
這是岳團和姜醒商量好的，也是她同意離開那間房子的交易：姜醒負責給她找個可以吃飽穿暖的地方，她要負責忘記過去，茁壯成長。
姜醒告訴她要學會和別人合作，這不是依賴，而是一種平等的交易關系。
于是首先，兩人之間就達成了交易。
瞿白聽明白了，姜醒是想幫岳團找一個可以照顧她的人，十歲的孩子畢竟太小，總得有個可以吃飯可以遮雨的地方。
他一臉似笑非笑，俯下身湊近姜醒：“你為什麽覺得我會同意？”
怎麽，他像是個拯救蒼生的大善人嗎？
瞿白眼神很直白，動作帶了一絲侵略性，早早越過了姜醒那條警戒線，他還以為姜醒會生氣，甚至會出手打他。
Advertisement
結果都沒有。
姜醒就這麽回望着他，倔強的眼神難得放柔。
在瞿白眼中，姜醒就是那種冷到骨子裏的人，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露出這樣的眼神——
柔和、請求、可憐巴巴。
好像一匹威風凜凜的孤狼突然向你撒嬌，真的，控制不住心都化了。
“你要拒絕我嗎？”姜醒問。
瞿白感覺心髒被戳了一箭：“……”
真是要了命。
姜醒對瞿白來說就是一本厚厚的十萬個為什麽，他都不知道這個女人會在什麽時候使出什麽路數。
但不能否認的是，好像都挺有效。
瞿白尴尬偏過頭，害羞得自行撤退：“我倒也沒這麽說……”
姜醒歪頭：“那就是同意？”
瞿白：“……”
那個，他好像拒絕不了。
這個女人好像抓準了他吃軟不吃硬，狠狠拿捏住他。
靜默片刻，姜醒看着瞿白窘迫的樣子，突然笑了，回頭看了一下岳團：“看見了嗎？對什麽樣的人就要用什麽樣的方法，你來試試？”
瞿白一僵：“？？？”
合着剛才拿他做示範呢？
岳團接受到信號，委屈巴巴揚起小臉，活脫像只森林中迷路的小鹿：“老板，可以留下我嗎？”
瞿白：“……”
行吧，他承認被拿捏了。
瞿白終于松口，擺擺手讓封嬈帶着岳團上樓選房間，然後把姜醒叫到一邊。
他很快就鎮定下來，表情恢複了以往的認真嚴肅：“為什麽會選擇我？那個女生不是她更好的選擇？”
封嬈是那所房間的新住戶，又同意倆人一塊生活，還是個心細的女孩子，怎麽看也比推到他這裏強。
姜醒：“你應該知道睹物思人。”
那所房子承載了岳團很多記憶，留在那裏對她忘記過去毫無助益，除此之外她也認真考慮過，認為瞿白要比封嬈合适。
“一個是本地居住的旅館老板，一個是随時可能會跑路的租客，還是你比較穩定些。”
封嬈固然會對岳團很好，但她拿捏不了那個度，她和岳團之間還是會形成一種親人或者朋友的親密關系。
即便岳團已經決定獨立，她也難以拒絕這種關心。
這種關系時間一長，就會讓岳團重新形成依賴，但凡封嬈後面有什麽變動，對岳團來說就是第三次的抛棄。
但瞿白不同。
這位小老板對所有人的照顧都是點到為止，他有自己設定的一條警戒線，和岳團之間會更容易形成一種合作關系。
這樣的關系在岳團的認知中，她還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會依賴瞿白。
姜醒說着，發現瞿白看過來的眼神似乎多了一絲玩味。
她皺眉：“想說什麽？”
瞿白牽起唇角：“我還以為你對所有人都漠不關心呢。”
他能看出來，姜醒對岳團是不一樣的。
姜醒看他一眼，沒有搭茬，從口袋裏掏出戒指扔給瞿白：“劃一半錢，當她五個月的食宿費，剩下的再補。”
“得嘞。”
瞿白可得捧着這位新晉小富婆，沒準今晚還能賺一票大的。
“其實你看出來她的父母不會回來了，對不對？”瞿白鼓搗着設備，頭也沒擡。
姜醒沒想隐瞞：“嗯，應該不會回來。”
夫妻二人不會無緣無故搬走，據對面的鄰居說，那個小區算是廢棄區比較好的小區，其他地方都沒有那裏安定。
夫妻倆為什麽會舍棄這麽一個好的小區，搬到其他地方？
有種可能就是他們是向上搬家的，離開廢棄區去了生活區，所以才會将房子轉租。
當然，這都是在遇見那位偷拍者之前的想法。
現在姜醒對那對夫妻的身份以及真實目的抱有很大的懷疑。
姜醒調取過那人拍攝的照片，裏面拍攝的幾張全都是她和岳團，很顯然那人在跟蹤他們，想要獲取某種信息。
那人知道她會經過那條路，說明兩人行蹤早就暴露了，而唯一的解釋就是，岳團的家被安裝了監控。
那人知道她進入到那所房子。
姜醒覺得一定會和那對失蹤的夫妻有關系。
“你看看，見過這兩個人嗎？”姜醒從口袋裏掏出照片，她說過讓岳團不要探查答案，但不代表她不去查個清楚。
整件事情細細想來其實很有問題。
第一，那對夫妻為什麽要收養岳團？
第二，他們為什麽不讓岳團随便出門？
第三，岳團出門為什麽要保持隐身？
瞿白拿着照片辨認了一會兒，搖搖頭：“沒見過，你是想查嗎？”
姜醒：“不是我想不想查的問題，而是我覺得他們盯上我了。”
獵手對窺視的眼神最為敏銳，姜醒殺了那位偷拍的人，就是想主動出擊激起那邊展開行動。
姜醒有種預感，那些人很快就會找到她。
“我們之前一起去過地下拳館，很多人都見過我，我不好查，但是你很好查。”姜醒收起照片，“最近你可能都得注意安全。”
不只是瞿白，岳團還有封嬈都得注意，那間房子被人暗中安裝監控，其目的難以推測，岳團應該就是那些人一直監控的對象。
在搞清楚那些人的真實身份前，封嬈暫時也不要回去比較好。
瞿白沉默看她兩秒，突然笑了：“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關心我嗎？”
姜醒沒給他好臉：“你可以理解成我是怕你這個老板死了，還得重新再找監護人。”
瞿白也不惱，笑着目送她進入房間：“一會兒我準備早餐，一起出來吃？”
他以為姜醒又會說不需要，沒想到這次更狠。
“上個給我準備早餐的人，已經被我殺了。”
嘭的一聲，姜醒無情關上門，獨留這句話讓瞿白表情微妙回味了好久。
姜醒說的是許秉生。
有着和瞿白一樣的自來熟，剛剛當上她的副官就每天為她準備一日三餐，而且都不帶重樣，比家裏的家政型機器人還要賢惠。
可偏偏那時姜醒就吃這套，還挺喜歡有人記挂的感覺，沒想到後來就出了這件事兒。
她接受的教育告訴她，無論以前那人對你多麽好，只要傷害過自己一次，就絕不能留。
所以姜醒能眼睛都不眨扭斷許秉生的脖子。
對她來說，陌生人的刀劍遠沒有身邊人的背叛來得可恨，她私心不想讓瞿白成為第二個許秉生。
希望瞿白能懂。
然而半個小時後，還是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門。
姜醒冷眼看向房門下面的縫隙，那人輕聲敲門以後就沒有走，黑影遮擋了光。
“什麽事？”她掀起眼皮。
意料之外，門口站着的不是瞿白，而是岳團。
小女孩似乎被姜醒的語氣驚到了，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早、早飯做好，我給你拿來了。”
姜醒嘆了口氣，一想就知道是瞿白，那個男人看出她對岳團的不一樣，故意讓女孩給她端飯過來。
她打開門，看見岳團端着一個小托盤，今天的早餐還挺豐富，粥、雞蛋和兩種小菜。
怕姜醒不吃，岳團還特意強調：“我們都吃過了，沒有毒的，這些都是最先盛出來的。”
一聽又是瞿白教的。
姜醒看了眼大廳，沒看見那個男人：“他人呢？”
“陪封嬈姐姐回去拿行李了。”
姜醒哦了一聲，看樣子瞿白和封嬈把她的話都聽進去了，正好她肚子餓得厲害，也不想駁了岳團的好意，接過早餐。
“進來吧。”姜醒打開門。
岳團也沒推辭，整個旅館空蕩蕩的只有姜醒在，她願意留在這裏。
姜醒吃完早餐，發現原來她吃飽也可以滿足小觸手們的進食欲望，它們終于安靜下來。
岳團進門就乖乖坐在椅子上，姜醒吃東西的時候她沒動，現在也低着小腦袋。
房間一時有些沉默。
姜醒不知道該怎麽打破這份安靜。
那兩位活躍氣氛的人不在，她和岳團總不可能一直在房間裏大眼瞪小眼。
她思考了一會兒，問女孩：“關于那個故事，想聽完嗎？”
岳團本來是低頭玩手指的，聽見這句話突然擡起頭，用力點了點：“想聽。”
姜醒招手讓岳團坐到旁邊，小女孩就跑過來很乖巧地坐在沙發的邊邊，和姜醒隔着有段距離。
她看出姜醒不太喜歡親密。
姜醒靠在沙發上回憶了一下：“上次我說到哪兒了？”
岳團記得清楚：“說到去找爸爸媽媽。”
姜醒哦了一聲：“對，就是我十五歲那年，我在門口發呆了好一陣，本來想就這樣算了的，沒想到還是在樓道裏遇見了。”
“我看見那對夫妻牽着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走上樓，雖然只在檔案資料裏見過他們的照片，但十五年過去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們。”
“那個小女孩應該是他們後來的孩子，很活潑，一蹦一跳地跳上臺階。那時候正值新年，女孩打扮得可好看，穿着喜慶的新年裝像只毛絨絨的小兔子。”
姜醒眼睛發滞地盯着天花板，沒什麽表情，但說話語氣聽起來挺輕松。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以為能接受的所有結果，其實都只是我以為，我高估了自己。”
“我對那扇門後面的真相其實不抱有期待，我希望他們能記我一輩子，又希望他們能活得很好，這本來就是自相矛盾的事情。”
所以姜醒都可以預見岳團執着之後得到的結果，怎麽都是不如意。
岳團靜悄悄的，偷偷掀眼看姜醒此時的表情，這還是她第一次認真去看姜醒的模樣。
姜醒躺靠在沙發上，黑色的長發披肩襯得膚色很白，側臉的輪廓立體又帶有一絲英氣。眼神淡薄疏離，你從她的臉上讀不出來任何情緒。
“所以那天我什麽都沒有說，只當一個走錯地方的陌生人匆匆下樓，可是十五年了，我沒想到他們能将我認出來。”
當時姜醒轉身下樓，就聽見女人突然開口喊她：“小醒？”
女人的語氣帶有不确定，目光灼灼在打量姜醒的背影。
姜醒身形滞了一下，但很快就調整情緒跑下樓。
她知道那一瞬自己是有破綻的，即便她沒有承認什麽都沒有說，那對夫妻還是将她認出來了。
那時候，姜醒還以為跟他們的聯系也就到此為止，沒想到後來又意外遇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