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星星紙上的字跡暈染着舊痕, 是時間留下的痕跡。沐汐清将其展開,盡可能放輕力度,以免造成破損。
“X年五月七號, 星星快要疊完了, 馬上就要見面啦。”沐汐清盯着那行文字,輕聲讀出。
字體輕快,配合結尾的語氣詞,可以看出寫下這行文字的人心情很好。
沐汐清扯了扯唇, 循着痕跡将星星紙重新折疊成星星的樣式。
段尋霜神情變得柔軟了許多, 她松垮了身子, 靠在沙發背上, 懷念地:“是這顆星星嗎?我記得,疊這顆星星的時候,我很開心, 心中的期待也愈發濃重。”
彼時尚且年幼的她,第一次體會到了漫長等待後,将要重逢的喜悅。數着餘下不多的星星紙,盼望着再次見到那人。
但……直到剩下最後一根星星紙, 預想中的人也沒有出現在她眼前。那日, 她握着那根特意留下的,那人喜歡的淺藍色星星紙,從白天等到黑夜。
只為與那人相逢後, 再将最後一顆星星疊完。
後來,那根一直未折疊的星星紙,跟随着裝有紙星星的玻璃瓶, 被封存在了保險箱中。
因為那人離開前曾說過, 等她全部折完, 就會來找她。那麽,她是否就可以告訴自己,是因為自己一直沒折完,所以,她才沒來找她。
“是和你的朋友嗎?”沐汐清幽幽出聲,好奇地,“那你們後來見到了嗎?”
段尋霜指腹摩挲着玻璃瓶身:“見到了,只是她比約定的時間晚到很久。”
沐汐清長而翹的睫毛顫動:“你沒有去找她嗎?或者,你們中途沒有聯系嗎?”
就算時間再往前推十數年,那時通話也已經很方便了,更別說是段家這種頂級家族,竟然還有人敢放段尋霜的鴿子。
坐在沙發上的女人沉默了幾秒,她輕輕搖了搖頭,喉嚨間漫上一層微末的苦意:“沒有,她說會回來找我,讓我乖乖等着。”
“乖乖等着?”這幾個字被段尋霜說出來,有一種別樣的萌感,沐汐清感知到面前人若有似無的傷感,她蹲下`身子,“但既然見到了,那就說明結果是好的。”
段尋霜指尖點了下額頭,向下移動到綢緞上:“是我強迫她過來的。”
沐汐清噎了一瞬,以為是孩子間普通的玩鬧。結合段尋霜說過的,每顆星星都包含着她折時的內心,應該是正好拆到了這顆,觸景生情,想到了當日的場景。
“我怕她會因此不高興。”段尋霜低垂着頭補充。
“怎麽會。”沐汐清安撫她,“當時你們都還小,又都是孩子,忘性大,說不定她當時只是忘記了。”
“忘記了?”段尋霜低喃一聲,釋然地擡起頭笑了笑,“或許是。”
“對了,”段尋霜沒有繼續下去,她轉移話題:“你是有什麽事嗎?”
沐汐清見她沒有多說的意思,不再過多追問,她道:“我今晚想出去一趟。”
段尋霜歪頭:“還回來嗎?”
“回來。”沐汐清。
“我讓司機送你。”段尋霜點頭。
“好,麻煩了。晚上我可以打車或者讓蕭冉送我回來。”沐汐清不想過多麻煩司機。
段尋霜“嗯”了聲。
沐汐清将她的綢緞換成新的後,才離開。
卧室門開合間,段尋霜摸索着從玻璃瓶中抓出一小把的紙星星,又放回,重複數次,固執而又低落地:“所以,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卧室的門再度被推開,以為是沐汐清去而複返,段尋霜收斂住神情。
段甯的聲音冒出:“姐,我剛看嫂子從你這出來,你們聊什麽了?”女生語調輕快,不等段尋霜說話,又道,“喏,我清單列完了,來讀給你聽聽。”
她清了清喉嚨,視線随意瞥了眼她姐的方向,在瞧見那瓶紙星星時,話語哽在嗓子中,上揚的語調沉了下來,“姐,你……”
段尋霜面無表情。
“嫂子她……認出來了?”段寧手中的白紙掉落。
“沒有。”段尋霜吝啬多言。
段寧沒了在沐汐清面前的活潑,她規矩地站在那,彎腰将白紙撿起,随意地塞在口袋中,也不敢提清單的事情了。
段尋霜将玻璃瓶蓋蓋好,指了指瓶子,“放進保險箱。”
“啊?哦,好。”段寧小跑過去,抱起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放入不遠處的保險箱鎖好。
“姐。”段寧戰戰兢兢地探她姐的口風,“那啥,嫂子沒認出來,你也沒和嫂子說嗎?”
“說什麽,”段尋霜漫不經心地拿起放在手邊的平板,跟随着無障礙點開想要的軟體,機械音回蕩在昏暗的卧室中,指尖被螢幕光照出淡淡的瑩紅。
“就你和嫂子小時候的事啊。”段寧着急。
段尋霜笑意不達:“說了然後呢?”
“然後……”段寧頓住了,她摸了摸筆尖,“嫂子知道了,你們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段尋霜自嘲一笑,“道德綁架嗎?”
“至少可以在一起。”段寧悻悻道。
“可是,我想要她的心甘情願,情不自禁。”段尋霜敲擊着螢幕,“而不是,她的憐惜,迫不得已。”
她又一次放縱了自己一回,與沐汐清談論了幾句有關紙星星的。
雖然對方好像什麽都沒想起來,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清單列完了?”段尋霜随意點着螢幕問。
“昂,列了點。”段寧小聲。
“喜歡的,去訂購就是。奶奶問起來,就說我允許的。”段尋霜道。
“好咧。”段甯樂了,不忘祝福,“姐,嫂子一定會心甘情願和你在一起的。後面用得到妹妹我的,姐,你千萬別客氣。”
“嗯。”
*
從段尋霜那出來,沐汐清總覺得心裏某處空蕩蕩的,無端有種反胃的感覺,她眉心蹙起,手撫在胸口順了下氣,勉強好受點了。
而後與迎面而來,蹦蹦跳跳經過她的段寧打了個招呼。
“嫂子,出去啊。”段寧笑眯眯地。
“有點事。你現在是去找你姐嗎?”沐汐清随口問。
段寧揚了揚手上的白紙:“清單列完了,給我姐報備一下。”
“你姐看見了,應該會有點頭大。”沐汐清玩笑。
“這些對我姐來說,毛毛雨啦。”段寧不在意地擺擺手。
沐汐清笑笑,和段寧告別後,出了別墅。
別墅外,司機随時等候在那,她拉開車門,給司機報完位置,說了聲“謝謝”後,掏出手機給蕭冉發消息 。
【我現在出發,預計一個小時抵達。】沐汐清。
【收到收到,我大概半小時就能到。】蕭冉。
發完消息,沐汐清收起手機,扭頭看向車窗,不知不覺中,心思又飄回到在那瓶裝滿紙星星的玻璃瓶和段尋霜本人身上。
那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萦繞在她心間,久久存在着,消散不下。
只是她沒想到,段尋霜小時候竟然也有這種愛好,也不知道那瓶紙星星疊了多久。
如果不間斷疊的話,兩天應該就能疊完吧。不對,她說每顆都記錄着折時的內心,那就不會是同一時間疊的。
沐汐清放松身體,頭歪輕抵在車窗上,微涼的溫度順着頭皮傳入,她不甚在意地将垂落在耳畔的碎發夾到而後。
黑色的賓利在道路行駛着,離開了半山別墅的範圍,周圍的路燈變得稀少。但很快,燈光重新點燃,将夜幕下的城市照得恍若白晝。
放在座椅上的手機震動兩聲,沐汐清垂眸看去,螢幕自動亮起,一條微信消息出現在螢幕中央。
她點開,是蕭冉的消息。
【我到了,先進去了,等你到了發消息給我,我出來接你。】蕭冉。
【好。】沐汐清。
半個小時後,賓利車低調地行駛到露天停車場的邊緣。等車停穩後,沐汐清推門而下。
“夫人,我在這等您。”司機下車道。
沐汐清體諒天太晚,等待的時間太長,她道:“沒關系,你回去吧,我今晚說不定不回去。”
司機為難地站在那。
沐汐清告訴他:“我和段尋霜說過了。”
司機點點頭:“夫人若是需要,打我電話就好。”
沐汐清不打算麻煩司機,但還是道:“好,辛苦了。”
說罷,她點頭示意司機,往酒吧方向而去。
中途,她給蕭冉發了條消息,告訴對方自己已經到了,蕭冉也回複她,說在酒吧門口等着。
沐汐清放下手機,加快了腳步。
燈光四溢的酒吧門前,是特意營造的溫馨暖調的氛圍,門前站着一男一女,招待指引來往的客人。
開關門間,炸耳的音樂從玻璃門中透出,沐汐清偏了下頭,揉了揉耳朵。
“汐清,這裏。”不遠處,是重聲的呼喊。
是蕭冉的聲音。
沐汐清望過去:“來了。”
即使今天來酒吧,沐汐清的妝容依舊是淡淡的,穿着打扮和平時差別不大,加之她長相本就是淡顏系的,活脫脫一個還沒畢業的女大學生形象。
蕭冉踩着恨天高,小跑着來到她身邊,神神秘秘地挽住她的胳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婦模樣:“嗚嗚嗚,汐清你可算來了,數日不見,我對你的思念如……”
“打住。”沐汐清推了推快要貼在手臂上的臉,“幾天前才見過。”
“……”蕭冉上半身和沐汐清拉開了些距離,彎唇,“不解風情。”
“段總沒來?”蕭冉問。
沐汐清像看白癡一樣看她,反問:“你覺得呢?”
“也對哦,她那麽忙,應該沒時間,”蕭冉聳肩,拉着沐汐清往酒吧進,“快跟我說說,你們倆現在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沐汐清:“……”她今天不該來的,她應該找個理由推了的。她怎麽就忘了蕭冉八卦的性子。
滬城圈子裏各家的什麽事,蕭冉都能吃到幾口瓜。
“沒發展。”沐汐清實話實說。
“什麽叫沒發展?你們同居了沒?”蕭冉眼巴巴地想知道答案。
“……沒。”沐汐清。
“行吧。”眼見快到她們的位置,蕭冉選擇短暫的放過她,話題跳轉的極快,“今天來的都是正常人。”
“正常人?”沐汐清被蕭冉的形容逗笑了。
“雷家的沒通知他來,沐仁瑞不知道從哪聽說了,跟李奇說想來,被我直接給拒絕了,晦氣的玩意。”蕭冉唾棄了聲,“話說,上次生日宴後,你爸沒給你找不痛快吧。”
不痛快嗎?沐豐安讓她回沐家的那十幾分鐘算是嗎?應該算吧,畢竟來回坐車就花了快兩個小時。
不過,她回到半山別墅後,以及這兩天,沐豐安都反常的沒有找她,這點很不符合對方的行事風格。
沐汐清眉心擰出一顆小疙瘩:“我不怎麽想提到他。”
蕭冉明白,正色了許多:“行,我今天好好帶你放松放松。”
“怎麽這麽久?某人該不會趁着去接人的功夫,在外面醒酒吧。”沈羽靈搖晃着酒杯擡起頭,透明的酒水晃動着,在五彩燈光的照射下,泛起瑩瑩光點,她揶揄,“汐清,你不知道,你沒來的時候,某人都不知道輸多少回,被灌多少酒了。”
蕭冉松開沐汐清,不服:“你好不容易回國了,可不得讓讓你。”
沈羽靈淡笑着将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沐汐清和蕭冉坐到了沈羽靈身邊。
“能喝酒嗎?”沈羽靈探過半個身子,越過蕭冉,低聲問沐汐清。
“可以的。”沐汐清能喝,但酒量不好,往往一杯就容易上臉,超過三杯,必定醉得不省人事。┅
得到回答,沈羽靈放心了,招呼着圍着卡座一圈的人繼續聊天玩游戲。
沐汐清握着酒杯,即使不喝也不放在桌面上,不讓酒杯離開自己的視線。
視線盡頭,酒吧的中心位置,一群年輕男女随着音樂在舞池中盡情起舞,臺子上,掌控氣氛的dj跟着起舞擺動。
“你們工作室這段時間怎麽樣了?”沈羽靈邊給蕭冉倒酒邊問。
“還不錯,怎麽了?你想加進來?”蕭冉斜眼看她,酒杯邊緣滑過瓶口,而後抿了口杯中液體,故意道,“可惜工作室現在沒有加人的想法,你下次吧。”
沈羽靈淡笑不語。
沐汐清有點走神,沒聽見兩人的對話,垂眸望着杯中的液體。
昏暗的環境中,五彩的燈光不時從臉上快速閃過,在這種躁動的環境下很難靜下心來。
可偏偏,沐汐清此刻卻是平靜的,平靜的有些走神。
“汐清,玩不玩?”蕭冉輕輕推了下她的肩膀。
沐汐清擡頭:“什麽?”
蕭冉捋了下特意卷燙的長發:“游戲。”她介紹,“很簡單的,每人選個想要的點數,骰子搖到幾點,相應點數的人就要從卡牌中抽一張,抽到不想做的事,喝三杯就算過。”
“放心,沒有真心話之類的。”蕭冉補充道。
沐汐清環顧了眼周圍的人,不想掃衆人的興 ,而且,不是究根問底的真心話,倒也可以接受。
她點頭:“來吧。”
“OK。”蕭冉拿過骰子,“第一把我先來。”
每個人将自己的點數寫在紙條上。沐汐清指腹落在紙條上,無端又想起了被她展開的星星紙,上面的日期是五月七號。
她跟随心念,筆起墨落,第一次,寫了數字“5”。
紙條反蓋,蕭冉那邊骰蠱也正好打開。
一圈子視線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兩枚骰子,點數分別是“1”和“6”,加在一起是七。
“有人是七嗎?”蕭冉問。
“我是。”有個女生舉手,翻出紙條,上面的确是數字七。
她主動從一堆卡牌中抽出一張,翻開。
“随機選擇一位朋友,抱一下。”女生讀出。
看來玩得真的不大,沐汐清安心地抿了口杯中酒,辛辣瞬間包裹整個口腔,她眉心不自覺地皺起,将酒杯拿遠了些。
女生很快和周圍的人抱了下。
緊接着開啓了第二輪,沐汐清再次幸運的沒被選中。
她看着周圍一個個朋友被選中,抽卡,完成上面的任務,心情逐漸被環境感染,神經放松下來。
“這次的是八。”沈羽靈朗聲說出。
沐汐清看了眼兩枚骰子,舉了下手,示意她被選上了。
看了眼卡牌堆,她身子前傾了些,随機抽了張,捏在手中,眼神随意地掃過去。
然而,在看見上面的文字時,她的視線猛然凝固中,瞳孔猝然睜大,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靜止鍵,全然不動。
“抽到了哪張?”蕭冉好奇地問。
沐汐清閉了下眼,調節好面部面容,淡然地放下卡牌,将杯中酒水一飲而盡,而後是第二杯,第三杯。
一連喝了三杯,酒精上臉,不過片刻的功夫,沐汐清的臉變得紅潤許多,漂亮的鹿眼閃動着潋灩的水光,看起來委屈感十足。
“卡牌上寫的什麽啊,汐清怎麽直接就喝了。”有人好奇。
蕭冉探過身子,拿過沐汐清剛剛扔過去的卡牌,看了眼,輕聲讀出:“在場上随機挑選一名,接吻三十秒……”
“……”
卡座內頓時鴉雀無聲。在場的人都知道沐汐清和段家存有聯姻關系,這個任務肯定是不能做的。
“汐清啊,你這運氣也太背了吧,場上唯一一張玩得比較大的卡牌被你抽到了。”蕭冉不可思議。
沐汐清笑了笑:“繼續吧。”
蕭冉低聲和沈羽靈說了聲,讓她準備間客房,今晚她和沐汐清留下來。
游戲繼續開始,幸運之神再一次眷顧了沐汐清幾輪後離開。
揉着有些發疼的太陽穴,沐汐清猶豫了會,選了張看着比較順眼的卡牌,緩而慢地掀開,看上面的文字。
蕭冉和沈羽靈換了位置,她偏頭借着不時找過來的五彩的燈光看上面的內容。
“這次的簡單,打給你通錄訊排第一的人,讓她付今日的酒錢。”蕭冉讀出。
她自信的将手機拿到桌面上,饒有興致地等待着什麽。
沈羽靈看她:“怎麽了?”
蕭冉:“你信不信,等會我的手機回響。”
“汐清把你設置在第一個?”沈羽靈。
“廢話,那不是肯定的。”蕭冉。
依稀聽見兩人對話的沐汐清打開包包,拿出手機,解鎖,點開通訊錄。
她的意識有些模糊了,眼前的場景也變得不清晰,介面上保存的幾行號碼好像融合在了一起,又慢吞吞地分開。
沐汐清用力睜了下眼睛,趁着頃刻間清晰,點擊其中一串號碼,打過去。
悅耳的手機鈴聲傳出。
蕭冉在聽見鈴聲的前奏後,臉上志在必得的表情登時發生了變化,她不可置信地偏頭看向坐在身邊,略顯恍然的人:“我竟然不是你的第一選擇,我傷心了。”
沐汐清迷茫地會看過去:“什麽?”
蕭冉指着螢幕上的備注【dxs】
“這人是誰?”
不等沐汐清回答,電話被接通,溫潤如流水的女聲傳出:“汐清?”
“段尋霜。”沐汐清喊出那人的名字。
蕭冉徹底沒聲了,周圍的朋友也都驚異地望着擺放在桌面上,散發着光亮的手機。
對面的人竟然是段尋霜。
雖說前幾日段尋霜專門澄清了過往關於她不實的傳聞,可猛然和對方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還是讓這裏大部分只知道享樂的小輩們畏懼的。
一個個都不吭聲。
可酒吧的環境過於嘈雜,音樂震天,每一句話都像是吼着說出的。
“你那邊是在舉辦什麽派對嗎?”段尋霜問。
“司機沒跟你說嗎?”沐汐清拿起手機貼在耳邊,淺聲問。
她這邊的聲音太過吵鬧,段尋霜聽得不太清楚,她只能根據聽見的幾個字拼湊出沐汐清想要表達的內容:“說了。”
“那你還問?”莫名帶點小性子。
段尋霜心被勾得癢癢的:“你喝酒了?”
“昂,喝的不多,”說着,她将擴音器打開,準備将卡牌上的任務內容說出來。
一旁的蕭冉扯了扯沐汐清的胳膊,無聲地搖頭。
因為這點事打擾段總,她還是有點虛的。
沐汐清鹿眼泛着水光,一字一頓地,正經地:“我玩游戲輸了,現在要受懲罰。”
段尋霜“嗯”,“什麽懲罰?”她溫聲詢問。
太陽穴突突地跳,她摸到那張卡牌,上面的文字在眼前飄動變化,沐汐清嗓子有點乾澀,她咽了下喉嚨:“讓你付酒錢。”
段尋霜輕笑了聲:“好,你把手機給蕭冉,我跟她說幾句,好不好啊?”
被點動名的蕭冉:段總知道我?
沐汐清頭腦混亂,下意識地跟随着段尋霜的話,将手機給了蕭冉。
蕭冉不敢怠慢,連忙接過,客客套套地:“段總晚上好。”
“谄媚,蕭冉,你谄媚。”沐汐清點出。
“……”蕭冉。
“……”段尋霜。
“開的擴音嗎?能關一下嗎?”段尋霜道。
“可以的,可以的。”蕭冉邊說邊講擴音關了,迎着四周好奇打量的眼神,她道,“段總您說。”
“麻煩幫我照看一下汐清,她酒量不好,別讓她喝多了,我現在過去接她。”段尋霜。
“好的好的,段總,我會好好照看的,您放心。”蕭冉頭點得飛快。
“辛苦了。”段尋霜。
“段總客氣。”蕭冉。
通話結束,沐汐清靠在蕭冉的肩膀上,眼神晃動地拿回手機:“你向資本低頭。”
“……”蕭冉。
她現在确定沐汐清真的醉了。
“段總說等會過來接汐清。”蕭冉貼着沈羽靈的耳朵,“房間不用準備了。”
“你不留下嗎?”沈羽靈下意識問。
蕭冉想了下:“留在這吧,我爸媽今早回了,回去太晚又要被唠叨,到時就說在你家留宿一晚。”
“好的。”沈羽靈。
“還玩嗎?”有人小聲問。他們不知道段尋霜和蕭冉說了什麽。
蕭冉遲疑,“不玩卡牌了,休息會。”
“那我們去舞池玩玩。”有幾人起身去舞池。
剩下她們三人坐在卡座上,蕭冉和沈羽靈有一搭沒一搭的喝酒聊天。
“汐清,你和段總到底發展到什麽程度了啊,我怎麽聽她剛剛和你說話,跟哄孩子一樣。”蕭冉拍了拍沐汐清的肩膀問。
沐汐清哼哼唧唧了兩聲。
“我去跟她倒杯溫水。”沈羽靈放下酒杯,前往後臺端了杯溫水回來。
“不喝離開我視線的東西。”沐汐清推拒。
“呦,安全意識還蠻強的。”蕭冉無奈,“喝點沒那麽難受。”
沐汐清勉勉強強看清面前的人臉,分辨出對方的安全屬性後,接過水杯,雙手抱着,乖巧地小口小口的喝。
醉意被驅散幾分,她擡手扇風,給紅透了的臉頰扇風。
酒吧內,空氣沉悶,沐汐清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想要離開這裏,去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蕭冉見她起身,慌忙跟着站起:“你幹嘛。”
“去外面,透透氣,好難受。”沐汐清扯了扯衣領。
“哎,你在這別扯衣服啊,段總看見了,不得弄死我。”蕭冉阻止她的動作,将她的衣襟攏好。
沈羽靈也站了起來,她看着沐汐清現在的面色:“你陪她出去吹吹風,會好受點。”
“好。”蕭冉攥着沐汐清的手腕,回頭對沈羽靈道,“你今晚拿的酒,度數太高了。”
沈羽靈攤手:“是我考慮不周。”
蕭冉沒有怪她的意思,擺擺手:“沒事,我先陪她出去。”
說完,她小心攙扶着沐汐清離開酒吧,推開酒吧的玻璃門,大片新鮮的空氣灌入身體。
沐汐清臉上的紅意消退了幾分,她單手支撐着身後的蕭冉,眉心緊皺,往前快步走到一處垃圾桶邊,探頭幹嘔。
吐了些苦水出來,她接過蕭冉遞過來的紙,擦拭嘴角。
“我忘了你酒量不好,應該準備點酒精度數低點的酒的。”蕭冉自責。
“沒關系,我緩緩就好了。”沐汐清神智回歸幾分,她後背靠在路燈燈柱上,仰頭望着皎潔的月亮,又恢複到一言不發的狀态。
蕭冉見狀,安靜地陪着她。││本││作││品││由││
夏季炎熱,晚風一陣陣的吹佛在臉上,讓人舒服了許多。蕭冉看了眼時間,距離和段尋霜挂斷電話,已經過去快四十分鐘了。
路燈下,沐汐清不知何時已經抱着膝蓋蹲下了,她側臉枕在手臂上,用一只眼睛打量身旁的一切。
“你說,人要是突然看不見會怎麽樣?”沐汐清注視着被拉長的影子,低喃着問。
蕭冉“啊”了聲:“應該會很難過吧。”
一邊傳來細小的腳步聲,蕭冉警惕地回過頭去。
來人是位中年男子。
“蕭小姐好,辛苦您照顧夫人了,段總讓我來接夫人回去。”中年男子道。
“段總沒來嗎?”蕭冉困惑。
段尋霜在電話裏的意思,不是說她要親自過來嗎?怎麽現在讓一個司機過來接了。
“段總在車上,她不方便出現在這。”司機解釋。
蕭冉聽明白了,段尋霜應該是不想被人拍到她出現在這種地方。掃了眼在酒吧門口七倒八歪,醉的不省人事的人:“我送汐清到車上。”
這個司機她沒見過,為了确保沐汐清的安全,她必須确定這司機真的是段尋霜的人才行。而且,司機剛剛也說了,段尋霜就在車上。
司機她不認識,但她知道段尋霜長得什麽樣啊。
“好的,蕭小姐。”司機沒有拒絕,在前面帶路,“車子就在前面。”
不多時,一輛賓利車出現在眼前,蕭冉看了眼車牌號。
和上次生日宴,來接沐汐清的車牌號一樣。
不等她反應,車窗降下,露出一張清冷絕塵的面容。女人長發挽起,唇角噙着淡淡地笑意,她對着窗外揮了下手:“蕭小姐,好久不見。”
不同於上次遠距離的偷拍,這次近距離和段尋霜接觸,蕭冉緊張的手心冒汗,她僵硬地揮手:“段總好。”
身後站着的沐汐清像是才注意到段尋霜的存在,她歪過頭,眼神中透着澄澈的清白:“段……尋霜?”
“我在。”段尋霜回應。
“你怎麽來了。”沐汐清。
蕭冉:“……”她選擇賣閨蜜,和段尋霜禮貌說了道別後,快速逃離這片地界。
“段總,蕭小姐已經離開了。”司機道。
段尋霜“嗯”了聲,她聲音放得更加輕柔,耐心地哄着人:“先上來,好不好?”
沐汐清沒得到回答,不高興地撇了下頭,僅剩不多的理智又在告訴她,面前的人是誰。
藏好小性子,她一腳踩上車身,坐在了段尋霜身邊。
“這次喝醉了?”段尋霜關上車窗,降下擋板。
“沒有,就三杯,”沐汐清伸出三根手指,沒聽到段尋霜回答她的問題,又問,“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啊。”段尋霜笑道。
這個樣子的沐汐清一定很可愛,只可惜,她看不見。
思及此,段尋霜唇角的弧度落下幾分。
“哦。”沐汐清應了聲。
“難受嗎?”段尋霜關心。
“臉好熱。”沐汐清揉了揉臉頰,拉起段尋霜的手摸自己的臉,“是不是?”
掌心下的柔軟和火熱太過明顯,手指像是被火燒過般,想推拒又忍不住地靠近。
“是。”段尋霜認真回答。
“但是你的手好涼。喜歡。”沐汐清撲閃着長而翹的睫毛,晶亮的眼睛灼灼地盯着段尋霜。她興致突然變得很好,被酒精升熱的皮膚貼着身邊的人,汲取涼意。
酒意充斥在整間車廂,雖濃烈,但并不難聞。
車廂內溫度适應,段尋霜沒讓司機降低溫度,怕沐汐清一時間貪涼,凍到了。而且,這樣貼着她的沐汐清,讓她感受到了被需要的感覺。
她深吸一口氣,故意問她:“怎麽想到給我打電話的?”
沐汐清昏昏沉沉地回:“因為,不小心點到你了……我通訊錄第一是蕭冉。”
段尋霜拉着沐汐清的手把玩。
“應該打給她才對。”沐汐清頓了幾秒,“怎麽打給你了?”
她完全忘記了前面那句話。
段尋霜被她可愛的調調逗到了,她帶着誘哄的姿态:“那把我排到你通訊錄的第一個,怎麽樣?”
“嗯”沐汐清。
“這樣,你就可以快速找到我,像今天這樣,幫你付酒錢,帶你回家。”段尋霜告知她好處。
沐汐清沉思了會,在權衡:“不行,這樣不好。”
“很好的,你看,你以後有什麽事,一打開通訊錄就能找到我。我都可以幫你解決。”段尋霜繼續哄。
“真的?”沐汐清有些心動。
“真的。”段尋霜笑。
“那,好吧。”沐汐清眨巴着眼睛,當着段尋霜的面掏出手機,在段尋霜的備注前加了一個大寫字母A。
“你看看。”沐汐清将手機遞過去,呼喚手機助手,下達指令,“給通訊錄第一個打電話。”
伴随着語音助手的操作,一通電話播出。
段尋霜的手機應聲而響。
“看吧。”沐汐清得意洋洋。
段尋霜笑:“嗯,聽見了。”
黑色的車身與黑夜融為一體,段尋霜揉着女生的手背,享受此刻的靜谧時光。
但她也心疼沐汐清醉酒後的難受:“讓王媽給你煮醒酒湯了,你回去就能喝。”
“好。”沐汐清上揚的情緒開始低落,她抽出被段尋霜握着的手,迷茫的眼神中多了一絲不明顯的清明,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身邊人的面容。
錯亂的捕捉記憶中殘缺不全的碎片。
被盯得時間足夠久,段尋霜能感知到那道熾熱的視線:“怎麽了?”
“段尋霜,你長得好好看。”沐汐清語氣平靜的像是正常人。
“你酒醒了?”段尋霜五指合攏。
“我可沒醉。”沐汐清不服氣。
“……”聽這傲嬌的小語氣,看來是還沒醒酒,“那你喜歡嗎?”
“喜歡你的長相。”沐汐清。
“喜歡我這個人嗎?”段尋霜柔聲問。
沐汐清認真地端詳着女人的臉,目光注視着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瞳孔,她擡起手,撫摸着那雙眼睛,面對女人的問題,大腦有些轉不動,她跟着自己的節奏,自顧自地道:“你眼睛也好好看,很深邃,很吸引人。光照進入,還會有星點。”
段尋霜輕輕撫住沐汐清的手,帶下來,攥在手心:“那你喜歡嗎?”
“喜歡。”沐汐清笑容燦爛,“你的眼睛裏面可以看見我哎。”
段尋霜指骨繃緊。
“你怎麽不說話了。”沐汐清不老實地點着女人的手。
“我們之前……”沐汐清話題跳躍極大,即使段尋霜不說話,她有片刻的疑惑,但很快又忘了,開啓新一輪的問題,“是不是在哪見過。”
段尋霜猝然握緊了她的手。
“你弄疼我了。”沐汐清小聲抱怨。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段尋霜調整因這句話而産生的巨大心裏波動,她強忍着激動和惶恐:“你……”
可下一秒,沐汐清無情打破了她的期待:“應該記錯了,像你這樣好看的人,見過一面絕對忘不掉。”
失落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無意和一個小醉鬼計較這些:“那你現在牢牢記着我,一輩子都不要忘記,好不好?”
沐汐清的表情開始傷感起來,她掙脫開女人的束縛,垂眸盯着十指的甲床,呢喃道:“一輩子太長了。”
小時候,她經常聽父母說一輩子,可最後,也不過是人走後,立刻再娶。過往承諾的一輩子,就像是個笑話般,印刻在心底深處,提醒她,沒有什麽是一輩子的。
“段尋霜。”沐汐清叫她的名字。
“嗯?怎麽了?”段尋霜。
沐汐清看向窗外閃動隐沒的建築,沒來由的來了句:“我想我媽了。”
“你說,要是沒有我的話,我媽會不會就不會出事,”眼眶中蓄起一層水光,沐汐清額頭抵着車窗,“我的存在是不是一個錯誤。”
段尋霜的心髒被握住般,疼得厲害:“不是的,無論什麽時候,你都是你媽媽心愛的寶貝和最大的驕傲。”也是我的。
“是嗎?”沐汐清回憶,“我有一個朋友,也曾對我說過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