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兩人的嘴角就一抽抽。
柳夙舟:“剛剛煉氣,就敢口出狂言是羅天上仙?”
柳夙棉:“還真別說,這丫頭是挺敢大言不慚的。”
二人對視一眼,就都想起她說過的,湮擅仙尊,死在了鹧鸪城的豔骨樓裏,而且死法還挺丢人,精—盡—而—亡——
這就屬于清白一世,臨死卻沒留下什麽好名聲。
而且昨日,兩人确實也好奇地打探過,只聽靜虛宮人說湮擅仙尊正在閉關,但總感覺,靜虛宮的人們最近都是怪怪的,幹什麽還都遮遮掩掩,和從前大不一樣了。
這兩人又忍不住好奇問:“上次還沒說完你就走了,只是湮擅仙尊要是真的死在了那種地方,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雪以年笑笑,就又續上了之前的話題,“我旁觀了啊,湮擅那個老畜生,他死有餘辜。”
只是話音剛落,三人的身後,就突然出現了七八個人,個個眉心點着紅痣,身着淺雲色紗衣,手提着清一色的懸龍木劍,幾人只是微怔之後,就都直直地看向了雪以年。
為首男子滿面肅穆,“什麽人?為何折辱家師?”
幾人剛才誤入陣法,雖然還被未傳送到這個地方,但是聽見了雪以年的大言不慚。
柳夙棉柳夙舟:“……”這也太社死。
他倆往雪以年的身邊一偏腦袋,悄聲道:“靜虛宮的人。”
另一邊——
柳寒時一直被木槿纏着,雖然注意着這邊,但也未聽清他們說什麽,見幾人來勢洶洶,立刻就走了過來,一抱拳道:“原來是靜虛宮道友。”
Advertisement
他轉身看向柳夙棉和柳夙舟,嚴肅地問:“怎麽回事,可是對湮擅仙尊不敬了?”
為首男子冷嘲,“貴派之人,可真的是懂規矩,以下犯上起來,倒是無所顧忌,怎麽,什麽話都敢說是吧?”
木槿從對面突然跑過來,指着雪以年,“放什麽屁呢,她不是我派中人,”又一指柳夙棉和柳夙舟:“他們也只是外門弟子,算不得我門派弟子,又怎能代表我派?勸你放尊重點,也別什麽話都敢說。”
柳夙棉和柳夙舟頓時就臉色一紅,尴尬地站起,垂下了頭。
柳寒時的臉色也驀地冷了下來,厲聲道:“木槿,慎言,夙棉夙舟怎就不是我門派弟子?退下。”
“你?”木槿一咬唇,頓時眼淚汪汪。
“呵。”
雪以年皮笑肉不笑地笑了聲。
她這才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
沒管大小姐生沒生氣。
也沒管剛剛跟她一起聊八怪的人尴不尴尬。
而是擡起腳,直接走過了柳寒時,還站到了他的前邊,眼底清淩淩地看向對面的人,唇角邊依然挂着笑。
音色如常,“怎麽,是畜生,還不讓人罵啊?”
雪以年抱着臂,指尖在臂彎處一下一下地點着。
她說:“嫌羞恥,就莫要做些丢人的事,可既然做了,怎就又怕說了呢?”
為首的男子剛要開口,雪以年卻又笑着快他一句道:“可是你們怕的,沒有道理啊,更應該擔心的,不該是會不會被天打雷劈嗎?”
我的天啊!
這不緊不慢,找茬挑事的語氣!
柳夙舟急忙上前兩步,扯住雪以年衣袖,小聲道:“你剛剛煉氣,逞什麽能呢?你可知靜虛宮的修為?就連最差的門童,那都是金丹期的,快別說話了。”
雪以年微一偏頭,啧了聲,“那你倆是不是太差勁了點?”
柳夙舟還一怔,什麽差勁?他就又忽然反應過來,雪以年這是諷刺他們的修為還不如人家的門童呢。
柳夙舟:“……”
他有點恨鐵不成鋼:“你煉氣厲害,這個時候,就別貧嘴了。”
雪以年的嘴就是個欠的,她說:“是啊,我是厲害着呢。”
此時,柳寒時也甩開了還在纏着他的木槿,走到了雪以年的前面,有些嚴厲,“上後邊去。”
上後邊去?
雪以年回眸,看向柳寒時,“我?”
原本,她以為柳寒時的意思是到後邊去,別胡說八道些什麽話,給他們雲霓山添麻煩,但是對上柳寒時的眼睛時,她也意識到不對,是自己想錯了。
雪以年漸漸怔住。
袒……護?
這就是袒護?
自己從未被人這樣袒護過。
也從來都是沖在別人的前面。
天界的繁雜天規她看過很多,但無疑講得都是,你是神明,所以不管遇見任何事情,作為神明的你,都要沖到所有人的最前面。
要問為什麽,也無它,這就是神職。
柳夙棉一見,剛剛還在逞威風的小姑娘竟然還愣上了,他直接上前,和柳夙舟一起給她扯到了後邊。
柳寒時見雪以年被扯走,這才對着靜虛宮的人又行一禮,“定是有些誤會,還請璟川師兄海涵。”
謝璟川就冷嗤了聲。
“我自然不會與貴派弟子計較,但她?”
“不行。”
男人如鷹隼的眼睛緊盯着雪以年。
“你是哪個門派的弟子,真是欠佳管教。”
雪以年遲緩地從怔愣中回過神來。
“我?”
“我欠管教?”
她說:“行,就沒見過你們這種不知廉恥的,自己做了錯事不知躲着走,還非要勇敢的往前撞,”
“薛薛!”
柳寒時忽而高聲,“不得言語不敬。”
他沖雪以年使了個眼色。
柳夙棉和柳夙舟也秒懂,對方為首的,是靜虛宮大弟子謝璟川,他的修為現在和自家師兄修為一樣,都是處在分神期,若是打起來,兩人尚可一拼,可剩下的人……雲霓山派弟子個個修為都很低,而謝璟川身後的幾人修為最低也是金丹,若打,我方必輸。
二人默契地燃起了一張自家老祖畫的禁言符,匆匆向雪以年身上一落,雪以年長睫顫了顫,不可思議地回頭,“?”
二人小聲。
“一個剛剛煉氣的小丫頭,火氣別那麽沖。
“先把嘴巴閉一會兒,等着師兄解決。”
雪以年蹇眉。
柳夙舟又解釋一句,“權衡利弊,我們,打不過。”
雪以年:“……”
已經聽着柳寒時開始跟對面的人周旋,自己還被木槿狠狠地瞪了一眼,她也瞪了柳夙舟和柳夙棉一人一眼。
“廢物,這種垃圾都打不過,還修個屁的仙,倒不如回家洗洗睡吧。”
柳夙舟:“怎麽還這麽狂呢,別這麽瞧不起人行不行?”
可是話只說到一半,兩人同時哽住,禁——言——符——
那可是已經到達分神後期的掌門繪制的禁言符啊!!!
“別看我。”
雪以年說得非常敷衍,“家師教過,動手之前,要先以理服人。”
她指尖靈力流轉,半空中,就出現了個小畫冊,畫冊飛快翻過,眨眼功夫,便定在了一頁紙上,紙頁上也驀地溢出幾道金光,随之,紙上的畫面被無限放大,而畫面裏,少年的身形全被遮去,只剩下湮擅仙尊赤/身/裸/體的樣子。
突然間——
鴉雀無聲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恍若定住。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一聲刺耳的尖叫:“啊——師兄!”
木槿将臉埋進了柳寒時的懷裏。
柳寒時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轉過頭,詫異地看向神情寡淡的少女。
女孩衣袂飄飄,長發随風浮動,纖塵不染的樣子,像極了天上的神明。
可那雙清澈的眼底裏,見不到憐憫也見不到慈悲,細長冷白的指尖間流轉着兩道這世間至清至純的靈力。
但那樣通透的靈力,卻仿若地獄的烈焰,并不是用來渡人的,而是用來屠魔的。
謝璟川突然怒了起來,目呲欲裂,手中長劍猛地出鞘,閃電般的靈流便直沖到虛空中的幻境,幻境剎那間粉碎,卻又剎那間重組,而此時,重組的幻境中已然換了副景象,是靜虛宮裏的秘室。
秘室裏,密密麻麻地貼滿了咒符。
幻境的畫面,突然将一面牆壁放大,于此同時,每道符咒下面,鎮壓的東西也就看得格外清晰了。
柳寒時倒吸一口氣,“食人蛛!”
幻境再一次将畫面恢複到全局。
在密室的正中央處,是煞氣橫生的血池。
血池之上,是一處冰床,而冰床之上,則是用鎖鏈縛着的一個極美的女子,女子顯然是怕了,望着煞氣變化出來的黑手,一動都不敢動,此時的鏡中又走來一人,正是謝璟川。随着他的靠近,血池中的黑手也揮舞得更加興奮。
他緩步走到女子身前,冰涼的劍鋒挑起了女子的下颚,清風雅正的外表下,生冷冷地吐出了幾個字。
“你來,給我脫。”
空中幻象又一次破碎——
“妖女!”
“還敢僞造事實蠱惑人心,受死吧!”
打碎幻境的那把劍,帶着一股冰寒氣,直沖雪以年面門而去,但未近身,就在半空停住。
柳寒時掌心滴血,與雪以年視線對上。
此時,一只靈雀繞着她的指尖,将出不出,雪以年看着那流下來的血,也怔怔地愣住了。
柳寒時沒有過多表情,收回視線,稍一用力就将那把劍甩了回去,同時手中結印,便将所有的人都罩在了結界裏,自己孤身而出。
雪以年怔怔的,“他?在幹什麽呢?”
木槿抿緊唇角,聞言就又瞪了她一眼,眼淚在眼圈裏打着轉。
“都怪你!”
“若不是你,我師兄又怎會以身犯險?我師門又怎會與靜虛宮交惡!”
只是,在雪以年的記憶裏,沒人這樣不管不顧地袒護過自己。
扶渟雖然也護過,但是和這種護是不一樣的,更多的時候,雪以年還是會覺得自己護着他的時候更多一些。
謝璟川:“那妖女造謠生事,柳寒時,今日你若将她交出來我便不為難于你,若不交,你們雲霓山便是與我們整個靜虛宮為敵!”
“為敵又怎樣?”
柳寒時目光緊緊地盯着他,勾唇一笑間,嘲諷更甚,“堂堂一方仙門,竟以淫邪悟道,早該為敵。”
“師兄!”
木槿出不去,雙手使勁地拍打結界,眼淚已經落了下來,“放我出去!即便是打,我也要和你一起打——”
雪以年就這麽怔怔地看着……
柳夙棉和柳夙舟也表情嚴肅地帶領着一群弟子努力打開結界。
雪以年不懂,手指也放在結界上面敲了敲,輕聲問:“你們這樣,又是幹什麽?”
柳夙棉拼進靈力,已經滿頭大汗,也沒什麽閑工夫搭理她,但又不能不答。
“當然是出去跟他們拼了。”
“師兄一人肯定是抵不過,就算是死,也是我二人先死,禍是我們闖出來的,與師兄無關。”
雪以年就又環顧一圈。
就見這十餘人,确實快要把自己耗死了,幾乎都快傾盡所有靈力,卻依然連個結界都打不開。
她又看向結界外,已經打了起來。
柳寒時一人,同時應對八九個人,可他還沒到分神期,半數的法力又用來維持着結界,現在靈力已經開始吃力。
謝璟川見勢利己,寄出靈劍,左手布陣,右手掐訣,只是一把簡單的桃木劍,瞬間就暴增成了數萬只。
這陣仗有點頭暈。
還看得人眼花缭亂。
而當萬劍齊出時,柳寒時也瞬間受了傷,結界頃刻不穩。
雪以年擡腳,衣袖卻猛然被人拽住。
木槿滿眼憤怒,氣到渾身哆嗦,吼她:“你一個剛剛煉氣的,還往前湊什麽湊啊,後邊躲着去!”
雪以年的腳步停住了,視線也凝住了。
心裏,也突然多了些微妙的變化。
“我?”
“後邊躲着去?”
“為什麽啊?”
她看得出來,木槿讨厭她,而且還讨厭到恨不得一劍砍死她。
所以,柳寒時,柳夙舟,柳夙棉讓自己到後邊去還能理解,但是不理解這麽讨厭她的木槿也讓自己向後靠。
難道不是應該把她推出去,然後換她的寶貝大師兄回來才對嗎?
而那麽寶貝的大師兄都快死了,木槿也沒閑心跟她磨叽,一邊想要斬破結界,一邊喊,還委委屈屈的。
“因為大師兄不希望你死啊。”
“他寧願與靜虛宮為敵也不願将你交出去,只要是他想要保護的,不管是什麽,我都會拼了命的幫他護着,滿意了嗎?”
滿意了嗎?
兩秒鐘後,雪以年忽然笑了。
她很清楚木槿讨厭她,但是自己并不讨厭木槿,再聽見這樣一番話後,就更加的讨厭不起來了。
她沒再看木槿,而是兀自從木槿的身邊走了出去,木槿的劍忽然頓住,感覺自己差點沒劈到她的腦袋上……
這也太心大了!
就算走出去,你也該找個安全的地方走啊——
但是這樣的想法只閃過一秒,她才忽然意識到不對——
出?
出去了?
她是怎麽出去的?
學着她的樣子,木槿也邁出一條腿,卻驀地僵在半空中。
她保證,自己絕對沒有眨眼睛,而眼前的少女就只是随意地打了個響指,那些數不盡的靈雀,就從她周身源源不斷地飛了出來。
小靈雀還殺罰果決,半分不帶猶豫,每只靈雀來來回回間的幾個對心穿後,靜虛宮內的弟子,便只剩下一人。
謝璟川還未等回神,木槿就看見一只銀色的小靈雀從他的眉心沒入後腦而出,這人就在瞬間化作數道煙影不見了,而再回神,看向眼前的少女時,少女滿眼冷淡淡,可是轉眸間,卻又沖着她明豔豔一笑,然後拍拍衣袖,就像無事發生一樣。
就連剛剛還攔着他們怎麽都出不去的那個結界,也在少女擡腳間,轟然碎裂。
雪以年此時已經站在了柳寒時的面前,眼底多了些複雜。
可在柳寒時的眼中,不知是不是幻覺,他看見的則是一個仿若從天邊走來的仙人——
小仙人她菩薩面,眼底有着困惑,卻沒見幾分慈悲,所以,是殺人還是救人,好像……皆是憑着她的一念間而已。
她指尖靈力充沛,至純至淨,是不帶一點髒污和雜質的。
隔空,就好像有一股靈力搭在了他的靈脈上,柳寒時來不及多想,順着那絲溫潤的靈力牽引,恍然間,頓悟了,雪以年收回靈力時,柳寒時還未睜眼,木槿這才緩過神來,急忙跑過去,“師兄!”
雪以年攔住了她,就又忽然一笑,“吃果子嗎?”
木槿不知她是從哪裏變出來的,反正就是自己說愛吃的那種果子。
雪以年拉着她就走,丁點都不見外,也不覺自己有多招人煩,還像個小話唠似的,“一顆不夠,我還有,你喜歡吃多少就有多少,哦,你師兄?別擔心,他要突破境界分神了,不能打擾的。”
木槿:“……”聲音低低的,其實是有點害怕,“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剛剛的畫面,不能細想,其實是很恐怖的,幾個大活人,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就好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要知道,即将分神期的大師兄都被打得身負重傷,可是她随便的那麽一擡手,瞬間就是幾條人命,這絕對是實力上的碾壓。
木槿小心翼翼地看她,生怕一不留神,自己也人間蒸發了。
雪以年:“栖梧山的弟子呀,哎呀,不重要啦,小門小派而已,超小的。”
柳夙舟柳夙棉實名羨慕。
超小的門派,竟然出現兩個絕世的美人。
超小的門派,竟然知道別家門派的秘辛。
超小的門派,竟能讓分神後期仙尊的禁言符失靈。
超小的門派,竟能随随便便就踏出即将分神期的仙尊設下的結界。
超小的門派,竟還能動動手指,就把人殺的骨頭渣子都不剩,還是灰飛煙滅的那種。
超小的門派,還能給人療傷的同時,助人提高修為——
就是想問問,你們這麽超小的門派,還收不收人?
“祖宗!”
柳夙舟柳夙棉撲通一跪。
雪以年躲得比他們跪得還麻利。
“诶诶诶……幹嘛呢?趕緊給我站起來。”
七級浮屠,差點沒一半。
二人嘿嘿一笑,“我們也想提升修為,您也給指點指點呗。”
“不行。”雪以年拒絕得很幹脆,“修行要憑自己悟,不要走捷徑。”
木槿的胳膊肘也不知道在往哪邊拐,傻兮兮問:“那你為什麽幫大師兄走捷徑?”
柳夙舟和柳夙棉趕緊拽住她。
小師姐這不就是個小缺心眼嗎。
幫大師兄,估計也是人家看在大師兄拼命相救的情分上,像這種提升修為的事情,确實不能說幫就幫,如果真是那麽好幫的話,那自家的老仙尊,不早把自家的小女兒也提升到分神後期的境界上面去了嗎。
他倆努力朝木槿使眼色,可快別說話了,心裏暗暗道:我倆也就是随便問問,可別一會兒惹得人家翻臉,直接再一巴掌給大師兄打回原形不就完蛋了嗎。
但是他們沒想到的是,雪以年面對這麽降智的問題,竟然答了。
她說:“因為你可愛啊。”
柳夙舟和柳夙棉:“………………”
木槿的嘴角抽了抽:“……”接過雪以年給的果子,腿軟地轉身,“我,我去守着大師兄。”
雪以年也沒再強拽她,還熱心道:“吃完跟我說。”
木槿艱難地扯出個笑,點了點頭。
柳寒時剛剛轉醒,就被一群人圍住了,他嘴角淺淺勾着,回應着同門的祝賀,可視線卻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人群外。
少女依舊還是那身碧綠仙衣,神色淡淡地蹲在石頭上,手中還拿着根小樹枝在地上畫來畫去,大概是突破了瓶頸期,他只一眼便看出雪以年畫的是什麽。
他就這樣一邊聽着同門的道賀,一邊靜靜地看着,女孩氣質非凡,出塵又幹淨,就連指尖流露出來的靈力都是清澈異常的,她好像,不該置身在這個紅塵亂世中,或者,她本就是超然于這個紅塵亂世中的人。
柳寒時想到這裏,心中忽然一凜,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他問她來自哪個門派,她說栖梧山。
而這個地方,卻是無人聽過。
可也有些不合常理。
這世間即便是再小的門派,也都會在往屆的修仙歷練中露個臉,更何況……
他又看向雪以年,像這樣清俊的女子,但凡行走過世間,又怎會無人知?
所以栖梧山,栖梧山……
他想起了三千年前,在仙界盛及一時的仙山——招搖。
而在他讀過的史集《招搖》篇中,也記載着這樣一句話。
“仙山有神鳥,長栖于梧桐。”
柳寒時就又想起書中記載過的,三千年前的神魔大戰。
書中是這樣寫的:
神魔大戰前,衆生修仙,凡機緣厚德者,于苦盡之日,必遇仙人指引,而後頓悟飛升,可自神魔一戰後,菡蓮屠天,殺絞四海九州,以至神佛盡皆塗炭,枉死之人,亦不計其數,屍山血海,堆滿忘川河底,無一生還,自此,天門永關,天界消匿,此後千年,人間便再無仙人指路,而修仙之人,修行也如遇屏障,修為難有大進者,更無一人,憑己之力沖破天門。
自此,人間混亂三千年,旁門左道法頻現,更有甚者,邪念滋生,只求悅己,罔顧人道。
此刻,柳寒時的心中大為震撼。
所謂的栖梧山,難道不是鳳凰的栖息之地嗎?
而鳳凰栖息之地,不正是天界的仙山嗎?
所以,“衆生修仙,凡機緣厚德者,于苦盡之日,必遇仙人指引,而後頓悟飛升……”
柳寒時自知,還未到頓悟飛升的境界,但此番經歷,也不由得他不信,眼前少女的修為,蘊含着天地萬物的靈氣,更遠遠高于這世間任何一位仙尊之上。
在衆人散去時,他就在雪以年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好一會兒後才猶豫開口。
“薛薛……”
他又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問道:“是你真名嗎?”
雪以年拿着折枝的手一停,順勢寫下,“雪以年。”
少女的聲音清淩淩,好像說得也很随意。
柳寒時看着地上清秀異常的字,沒有繼續追問她之前為什麽說自己叫薛薛,而是聲音溫柔,又多了幾分小心翼翼地與她閑聊,“栖梧山,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雪以年想了想,道:“是一個你努努力,或許就能去到的地方。”
柳寒時低眸就笑了,“今日,多謝。”
雪以年手中的折枝在地上輕輕一點,一只小靈雀突然就飛了出來,小靈雀忽閃着翅膀,對着柳寒時調皮道:“也謝謝你啊師兄。”
“師兄?”
柳寒時唇角邊噙着笑,擡起手,讓小靈雀落在掌心裏,打趣道:“這是,送我了嗎?”
雪以年微微偏頭,也笑了笑,“送呗,我有很多啊。”
柳寒時抿了抿唇角,将那僅此的一只收好,道過謝,便走了。
不多會兒,木槿氣呼呼走過來,一屁股坐下,“我也要!”
說完之後,她才後知後覺又小心謹慎地看了雪以年一眼,突然就結結巴巴了,“我,我的意思,我就是……”
雪以年看着她突然結巴起來的樣子就覺好笑,擡起小木棍便輕輕地點了點她氣鼓鼓的腮幫子,慢悠悠道:“給啊,要什麽都給,給你一堆行不行?”
木槿:“……”這麽好說話,怕不是有詐,她依舊小心謹慎地結巴:“不,不用,我就要一只。”
雪以年枕着膝蓋,側着頭,手裏的樹枝在地上點了點,就又飛出來一只小靈雀。
木槿看見啾啾啾的小靈雀,目瞪口呆了會兒,捧在手心裏嘀咕,“比你可愛的多。”
雪以年就又笑了下,沒說什麽,木槿要到小靈雀後,也忘恩負義地走了。
雪以年則是低下頭繼續畫着,這個地方,給人的感覺就是每一分鐘都在錯位,她還是沒有感知到扶渟的位置。
過了半晌,木槿又跑過來,輕輕喂了聲,“你到底喜不喜歡師兄?”
她突然一吸鼻子,眼圈就紅了,“從前,我只覺得師兄太好,放眼整個修仙界,都沒有一個女修能配得上他,所以我才不讓她們靠近的,但是,”雪以年就看見眼淚開始在她的眼眶裏打轉,下一秒就能掉下來,但是她還在繼續地忍着,“你不一樣,我沒見師兄對誰這麽好過,他已經主動過來找你兩次了。”
木槿越說越委屈,“你,你要是也喜歡他,我就希望你對他好一點,師兄小時候可苦了——”
“喂!”雪以年打斷了她,這麽一會兒功夫,木槿就已經泣不成聲,“幹什麽啊?”
“你這樣可不行。”
雪以年拿着樹枝戳戳她,“知道修仙之人,最應該避諱的是什麽嗎?”
木槿擡手擦眼,“什麽?”
“七情六欲。”
雪以年說:“情愛屬于凡間,可天上不興這個,很擾修行的。”
木槿眨眨眼睛,聽不懂。
雪以年很耐心地跟她講。
“你以為,每一個神仙都熱衷于找道侶嗎?”
“不,當然不是。”
“但凡是擁有道侶的,都成不了天上的仙,而且,不被天雷劈上個九九八十一道也不算完。”
“所以你猜,多數天神,熱衷于的是什麽?”
木槿雖然聽不懂她為什麽講起了神仙,但是很配合地又搖搖頭。
雪以年望向天邊,她說:“天外有天,只有修為足夠高,才能上得去,凡人修仙修佛,而仙人則是修神修自在修真我,誰都想站在最高的那一層天上去看看。”
“所以,情愛算什麽東西啊,它們只不過是成神者的絆腳石而已。”
雪以年認真道:“我,可是要成神的,要成真神的,像七情六欲這種東西,早就摒棄了。”
木槿好像聽懂了,人家追求高着呢,不屑于凡間的這點情情愛愛。
她随後一擦眼淚道:
“你确定摒棄?”
“不追求?不心動?不喜歡?”
“而且還對情情愛愛這種事情沒有一點想法嗎?”
雪以年:“………………”有點糟糕,想起了某個人。
她尴尬地咳了聲:“不重要,沒有幾個想要成神的人,是會被心魔絆住腳的,你不如再直接地問我一遍,對你的師兄,有沒有想法。”
木槿:“所以有嗎?”
雪以年:“沒有。”
木槿就很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膽子也大起來,還比了個殺的手勢,“我還有個問題。”
雪以年看着她的手勢,點點頭,“你問。”
木槿:“可神,會随意殺生嗎?還眼都不帶眨一下,就把人殺得魂飛魄散。”
她揚了揚下巴,“你,殺孽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