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但是扶渟低眸隔着覆目布也就看了她一會兒,依舊毫無情緒,而後很輕地吻落在她的發間,像是提醒她仰起一點頭。
雪以年也确實本能地動了,只一擡眸,唇角便被含住。
她不知怎麽回應。
視線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他,心裏是有點竊喜的,她知道,這就是不生她的氣了。
扶渟也沒提醒她閉眼,就這樣一下一下的輕吻着,像是做着最普通的一件事情。
覆目布不知不覺落下,雪以年就看見了他的眼睛是閉着的,只是在覆目布掉落的一瞬間,他的睫毛很輕地動了幾下,但這之後,就很乖順地在眼睑處落下一大片的陰影。
她還想伸手去探探那雙浸着亘古星河的眸子裏,到底能不能看得見光,但手臂只是剛剛擡起,就被人用了些力氣地抓進手心,緊接着,十指相扣地被摁住。
扶渟的眼睫輕輕一顫就睜開了,四目相對時,那雙漂亮的鳳眸當真是絕美至極。
雪以年怔怔地看着。
可更絕的是,剛剛親完人,他眼底的情緒,竟然還能做到古井無波?
本還尴尬的她,好像都不太尴尬了。
也有那麽一瞬間,雪以年還被他坦坦蕩蕩的态度傳染,也覺得,兩人做的事情,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就是在幫她。
而且,客觀一點講,渡氣,就是在渡氣,還大不了到像凡人的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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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洞外一聲悶雷響起時——
雪以年:“……”
才猛的意識到,正常?
正常個屁呀正常!
吓得她差點沒從扶渟的懷裏跳起來,但是此刻,她還沒有那個力氣,只能瑟瑟發抖地在扶渟懷裏縮着。
扶渟就向洞外瞥了眼,唇角淺淺地勾了勾,低着聲音問:“好些了嗎?”
好些是好些,但是那聲悶雷,還是劈的她心有餘悸。
雪以年好半晌後才找回一點聲音,頭埋在他的臂彎裏,很輕地嗯了聲,随後就又摸不着頭腦地聽他問了句:“你很醜嗎?”
“?”
雪以年:“……”
記起來了,曾經當着他的面前說過,自己巨醜的。
扶渟就又吻了吻她的唇角。
雪以年:“!”
她本想見好就收,說謝謝,差不多就行,剩下的,我自愈就可以了,而後下一秒她就聽見扶渟道:“不想可着我一個人欺負,”他說:“也可以換人。”
雪以年的眸子裏,還含着水霧,但是眼睛瞪大地看着他,扶渟卻突然移開視線,皮笑肉不笑了。
本如神祇一樣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欲,只是嗓音微啞,視線落在洞外傾斜的細雨上。
他,翻後賬道:“極好看的卿夭,和極好看的應柳,都在外面呢,還有那個凡人淮曦也在,”他的頭又微微一動,唇角就蹭過了雪以年的耳邊,揶揄聲淺淺。
“你推開我的時候,是想要找誰?”
“用我幫你喊過來嗎?”
扶渟就看見,自己說完話後,雪以年的唇角一點一點地抿緊,滿臉都是被欺負慘了的樣子,淚水未消,原本冰涼的臉頰也開始漸漸發燙,一聲不吭地,就這麽慘兮兮地看着他。
兩人相視幾秒後,雪以年也不知他是哪根筋搭錯,就又見他倏而一笑,別開視線,聲音冷淡。
“選不出來嗎?”
“那就是都想要啊,也行,我出去等,換他們進來。”
可進來?
進來個屁啊!!!
雪以年完全是崩潰到淚痕交錯的,沒想到後賬是可以這樣翻的。
當我是什麽人,欺負你一個還夠,還要讓我多招惹上幾個麻煩嗎?
這恐怕是幾道天雷都不夠劈的。
她拼盡全身力氣,慌裏慌張,這回是她将即将起身的渟給拽了回來。
畢竟,可着一個禍害,總比禍害一群要好得多是不是。
慌亂中,她也忘記了自愈,唇角直接覆在了他的唇上,學着他的樣子一點一點輕吻着。
雪以年也在一瞬間想明白了,也不糾結了,真若是靠着自愈來恢複,很難,但是扶渟将氣渡給她時,自己恢複得卻很快。
反正不管是天打雷劈還是磕頭道歉,都要等到自己好了以後再解決。
就現在這麽個半死不活的狀态,什麽也解決不了不說,還總能給人惹炸毛,說翻臉就翻臉的。
但是她也發現,扶渟很配合,特別配合,不管自己想怎樣,他都會縱着自己,不推也不拒,也并沒有她想象中的翻臉。
所以,面對這樣的順從,說不愧疚也是不可能的。
但也正是因為這份愧疚的存在,才讓她心中那點見不得光的想法,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這大概就是,人在做好事的時候,成就感很高,但是在做壞事的時候,刺激感才會最強。
雪以年只覺得,是……挺刺激。
難怪三千年前的天書史冊上記載,總會有些神仙枉顧天罰,也要恩怨情仇的縱身紅塵。
果然,都是有原因的。
但是她也很訝異扶渟身上的氣息。
這很奇怪,明明他一身煞氣纏身,又是怎麽治愈自己的?
大概是腦子裏想的東西太多,她也早就将天規天罰忘到了腦後,并且還敢暗暗驚嘆,難怪到了修為瓶頸期後,那麽多的高階修士都會找個爐鼎來修煉,原來爐鼎這麽好用,只是這樣親親抱抱,自己身上的不适就會緩解很多。
她膽戰心驚地吻了會兒,才又輕輕掙開眼,看着扶渟。
對于眼前的人,她還是有着很多好奇。
隐約間,從那纖長濃密的長睫中看到了點笑意,特別近特別近的的距離,看見這樣的笑時,雪以年癡癡地有些怔住。
好一會兒後,心中又沒來由得一陣範酸,哽哽咽咽的聲音裏,聽起來還很委屈。
她唇角動了動,很小聲地問:“你,也總這樣笑給菡蓮看嗎?”
怎樣地笑?扶渟自己也沒察覺到,但是在雪以年開口後,那種藏着點小心思地笑就消失了。
他喉結滾了滾,聲音有點啞,垂着長長的眼睫問:“我為什麽要笑給她看?”
雪以年想了想,氣息輕輕地落在他的耳邊,像是怕別人聽見,悄聲悄語地說:“在你們雙修的時候啊,你,有沒有這樣開心過?”
“開心?”
扶渟重複了一遍,看向少女的臉,要說這張特別委屈的臉,看起來的确很天真。
可是這麽天真的少女,卻等不及人回答,就又大膽放肆地吻上了他的嘴角,但是也沒吻兩下,她就又瞪着那雙特別幹淨的眼睛問:“你有沒有被淩虐過?像卿夭那麽慘?在魔域裏面,傳你和菡蓮在一起的樣子,傳的版本可多了。”
雪以年突然就皺起了眉頭,滿臉不開心地看着他,像是質問:“可菡蓮不在了,你怎麽又跑去豔骨樓裏當爐鼎呢?你是天生欠虐嗎?”
扶渟認為,是有個欠虐的,輕聲喚她,“雪以年。”
很久沒聽見有人叫她名字了,她反應好一會兒,暈乎乎的,可是聽起來,她還能一本正經地回答,“嗯,是我。”
扶渟被她暈暈乎乎的樣子逗得一笑,看着她的眼睛問:“清醒嗎?”
“當然。”
雪以年說得義正言辭,但是手指已經偷偷摸摸的開始亂動起來,她發現扶渟袖口裏邊的溫度更暖和,也想把手伸進去,扶渟就順勢抓住她的手腕,指尖搭在了她的靈脈上——
她體內的氣息已經亂作一團,靈氣和腐氣已經糾纏在一起,打得不可開交,直接把人的腦子給打傻了。
扶渟就又勾起嘴角,淺淺一笑,“我們聊聊?”
雪以年被他身上的氣息吸引着,膩在他的懷裏,又仰起頭,忍不住地親了兩下,很乖道:“嗯,你聊。”
扶渟握住她那不太老實的手,捏了捏,軟綿綿的,眼底笑意就濃了些,雪以年太喜歡他這樣地笑,下意識在他的眼睛上又親了親,自顧自地嘀咕着,“不是瞎的就好了。”
扶渟說:“你不是很醜嗎?瞎了才不會嫌棄你,不瞎就嫌棄你了怎麽辦?”
好半晌後,扶渟才聽見她嘀咕。
“其實,我也沒有那麽難看。”
雪以年看向他,忽然很有脾氣道:“你都成為豔骨樓裏的爐鼎了,我不也沒嫌棄你嘛?”
“況且,你之前還跟着魔界的那個菡蓮呢,我不也沒說什麽嗎。”
“你還嫌棄我嫌棄我的,我有什麽好嫌棄的,我好看着呢。”
扶渟就啧了聲,被這話直接氣笑,他就又問了句,“你确定自己清醒?”
雪以年被問得懵住,直到扶渟以為她快睡着了的時候,才聽見她遲緩緩地答。
“嗯,我仔仔細細思考了一番,就連被東皇鐘揍過幾次都記着呢。”
她還反問了句,“這還不算清醒嗎?”
扶渟就又探了探她的靈脈,笑了。
她身體裏的靈氣和魔氣,還在熱火朝天地打,之所以她沒有被凍死,且還能悠哉悠哉的在這裏冒着傻氣,也不過是因為她現在像個小樹懶一樣挂在自己的身上罷了。
他問:“你惹東皇鐘幹什麽?”
東皇鐘——扶渟自然知道,它就是鎮守在天界之門上的上古神器,也正是因為有它鎮守,直接就封死了下界和天界的路,以至于下界修仙者千年不得飛升,故此,才會有了像豔骨摟那樣的肮髒之地。
雪以年又想了好半晌,才慢吞吞開口,“這能說嗎?”
扶渟就又被逗笑。
人雖然不清醒,還傻裏傻氣的,但還知道有些話是不能說的,他也沒再問,視線便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雪以年躺在他的懷裏,看起來很乖的樣子,手指卻大膽地勾纏着他的頭發,扶渟就這樣安靜地看了會兒,喉結不知不覺地輕滾了下,而後視線一寸寸向下,掠過少女浸着濕汗的皮膚,唇角就碰了碰她的,然後一點一點,深吻下去。
雪以年有一秒發呆,指尖還纏着他的頭發,但是昏沉下去的意識卻在提醒着她,這樣突然闖入的氣息,自己很喜歡,是那種溫熱的感覺,還像是在大片大片的融化着自己身體裏的冰層,然後一陣陣熱浪襲來,再将散落在各處的冰渣蒸發掉。
雪以年冷不防地一顫,扶渟突然就咬起了她的耳朵,聲音低沉嘶啞。
“爐鼎?”
“誰是爐鼎啊?”
他又開始算後賬了。
“我跟菡蓮?”
“我跟她怎麽了?”
“腦子裏竟琢磨些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雪以年忽覺耳朵一痛,便聽到那人壓着聲音,幾乎用着氣音在兇她,“這就不怕天打雷劈了嗎?”
雪以年對“天打雷劈”這幾個字極其敏感,下意識就往他懷裏躲,扶渟唇角微勾,雪以年再聽見他說話時,聲音就是飄渺的了。
“你知,白梧是鳳凰栖息的神樹,卻不知鳳凰他,從來就吃不下去髒東西嗎?”
當其他幾人被允許進入山洞時,淮曦就看見——
自己家的小祖宗,渾身上下都大寫着生無可戀。
而那個恍若神祇的男子則是靠着牆壁,偶爾咳一聲咳一聲的,面色慘白如紙,還一副随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的樣子。
可人家,昨天抱着這位祖宗離開時,腳步還穩着呢。
所以,這一夜之間,怎麽了啊這是?
他腳步很輕地走到雪以年跟前,蹲下,悄聲聲地喊了聲小祖宗。
雪以年十指陷進頭發絲裏,聞聲,凄凄楚楚地看了他一眼。
淮曦這麽一看,刺激的他差點直飚髒話,
這一個兩個的……都像是被人蹂/躏慘了的樣子,昨夜到底經歷了什麽!
雪以年的頭發絲亂着,原本幹淨的臉上也不知怎麽蹭上點灰,淮曦就覺着,和之前那個光芒萬丈的小菩薩比起來,判若兩人。
雪以年仰起頭,深深呼了口氣,沒搭理淮曦,而後一鼓作氣地起身,蹲在扶渟身邊問:“我到底怎麽你了?”
扶渟微微掀開眼睫,就對上了她兇神惡煞的視線,于是,那病恹恹的目光又避開了她,看向了她的身後——
淮曦瞠目結舌的同時,腦袋一把被應柳扭了回來,“卿夭剛醒,跟我出去找點吃的。”
淮曦沒動,雪以年卻又突然站起,随意地糊弄了下頭發,說我去。
應柳就笑了笑,笑得很謙卑,卻非常讨人厭。
“您歇着。”
他一用力,就将看起來比他大了十歲的淮曦拽起,拖着便往外走,聲音還溫溫和和的。
“像孝敬祖宗這樣的事情,讓他來,當孫子的,這不天經地義嗎。”
淮曦:“……”這嘴,是真損。
雪以年:“……”又生無可戀地轉身蹲回去。
她咬了咬牙,指着自己的鼻子開口道:“像我,這麽正正經經的一個小神仙,”她驀地閉嘴,改口:“修道之人,和你,就,只是單純地睡,”她話音一頓,道:“又,又睡了一覺是吧?”
扶渟微微睑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聽起來不似嘲諷的嘲諷,“失?”他也一頓的,“又失憶了啊。”
雪以年唇角抿起,噎住,扶渟偏開頭忽道:“嗯,是就睡了一覺。”
一些錯亂的記憶交織着,扶渟說過什麽做過什麽她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了,但自己……
她慢吞吞伸出手,還又偷偷瞥了他一眼,手指很輕地碰到他的裏衣上,微微一下壓,就看見他鎖骨下面清晰未消的齒痕,随後她的指尖一抖,像是被燙到似的松開了他的衣領子,欲哭無淚的解釋,“其實,禽獸和禽獸之間,還是不一樣的,我……”
扶渟突然一笑地打斷她。
“沒關系。”
“反正我一個被菡蓮糟踐過的人,反正我一個被魔界少主送到豔骨樓裏當過爐鼎的人,那被誰糟踐,給誰當爐鼎,又有什麽不一樣呢。”
話音落下,他捂住胸腔便噓咳了一陣,臉色就更加慘白了。
雪以年動了動唇角,指尖又虛虛搭在了他的脈搏上,一縷特別純淨的氣息便流進了他的體內。
在她沒有被傷到的時候,扶渟體內的煞氣也是傷不到她的。
她小心翼翼的讓靈息在扶渟體內游走,兩人都心照不宣地偏開頭。
少了疼痛的阻隔,其他的感官就會被放大。
一個是小心翼翼操縱着靈息像螞蟻似的爬,一個是酥酥麻麻的感覺遍布到全身的每一根經絡。
扶渟側眸看了她一眼,看見她耳根漲紅,長睫微抖。
雪以年偷偷瞥他時,則是看見他偏開頭,靠着牆壁,閉着眼睛,蒼白的脖頸下,喉結微動,蹇了下眉,像是隐忍着什麽。
雪以年抿抿唇角,試探問:“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