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不知羞

第19章 林芸

林芸

席瓦的暴怒喚回承允的理智。

他看向地上虛弱的蒼木，立馬奪回被玄天玉侵占的身體主權。

它在一步步試探他的底線，如果他意識弱，對它縱容和許可，它便會更過分。

此消彼長。

“滾出去！”他一聲令下。

而它只能乖乖聽話，任由支配。

畢竟，承允才是這個身體真真正正的主人，才是它訂下雙向契約的主人。

開了靈識的法器很厲害，也很危險。

他隔空将蒼木抓過來，一只手摟着他的腰，劃破另一只手心，雙手交握，二人一起抓住染血的玉佩，鮮血交融與纏綿。

蒼木虛弱不堪，暈倒在他懷裏。

玄天玉終于爆發出濃郁而刺目的藍色光芒，預示着大功告成。

承允一手抱着他，操控着玄天玉，從中分離出一團熊熊燃燒的藍色火焰。

族長老淚縱橫，看到了實質的希望。

這一天，他們已經等了太久了。

她連忙雙手捧上盛着靈源的透明罩子，高高舉過頭頂，神情虔誠。

“請仙人賜福！”

他們齊刷刷喊道。

承允神情淡漠，毫無波瀾，将那團靈源送進他們的容器。

微弱的火苗瞬間被吞噬，藍色的光芒照在他們抑制不住笑容的臉上。

周圍那些被毀掉的花花草草，全部死而複生，山谷恢複生機勃勃。

此時，恰逢天降甘霖。

他們興奮雀躍地在雨中舞蹈，歡呼。

承允看着他們，眼神裏帶着悲憫。

他像是遙不可及的天神，看着自己救下的蒼生，他們渺小，卻又用力地活着。

将懷裏人打橫抱起，垂眸望向他，心情複雜，最終化作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

他應該是明白了玄天玉的使用方法。

只是難以置信，蒼木竟然是……

席瓦仰頭，深深地着像變了個人似的承允，眉頭緊皺。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飛身上去從承允手裏奪走蒼木，承允并沒有和他争搶，只是平靜地看着他。

那雙赤瞳裏分明是勢在必得的神色。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所以，必須要讓蒼木遠離這個人。

他們躲到樹下，淋不到雨。

“師兄，醒醒。”

他給蒼木包紮了傷口，讓人躺在自己腿上，拍了拍他的臉，在他口中含着一片山參，這是方才族長拿來讓他補氣血的。

蒼木悠悠醒轉，下意識伸手抱住他的脖頸，在他胸口蹭了蹭，甕聲甕氣說話。

“讓我再睡會兒，我的頭好暈……”

“好。”

聽到他沒事，席瓦才放心，抱着他去裏面休息。

承允看着他們倆離開，欲言又止，似想到什麽，收回踏出的腳步，沒追過去。

後面，他又想跟上去，卻被攔住。

半妖們圍着他感恩戴德。

一來一往，他們便錯過了。

蒼木流的那些血，只是看着吓人，實際并不嚴重，休息一會兒便回複了元氣。

他們又在山谷裏待了一天才走。

臨行前，族長給他們打包了好多外面沒有的，山谷裏生長的寶貝。

有些奇形怪狀的，蒼木見所未見。

族長真心道，“希望你們永遠也用不上這些東西，一路順風，事事平安。”

“多謝前輩。”

大壯還是個感性之人，短短兩天，竟有些不舍，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粗聲粗氣對蒼木說道，“自從靈源回來以後，我現在渾身充滿了力量，等有機會，一定要和你切磋一下，比比誰的拳頭更厲害。”

他一臉嚴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下戰書。

蒼木失笑，“一定。”

這時，幾個大膽熱情的女孩子走出來，送上自己親手編織的花環給他。

他想起那天不好的回憶，臉色一變。

“席瓦……”

他躲到席瓦身後，不知所措地拉着他的衣袖，緊緊攥着，手心都在冒汗。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不知道怎麽面對的事便交給席瓦，他會善後好一切。

姑娘們看着他，疑惑不解。

席瓦用寬大的袖子擋着他，面不改色地對她們扯謊。

“不好意思，師兄每次聞見這幾種花的香氣，便會渾身起紅疹，上吐下瀉。”

他只管往嚴重了說，反正也分不出真假。

這下，反而是幾位女子一臉歉意，将花藏到身後。

于她們而言，蒼木也是恩人。

“那我們便告辭了。”承允拱手道。

“且慢。”

族長看向席瓦說道，“我還有一句忠告。”

“如果你們要去萬丈山，最好不要讓這位少俠一同前去。”

蒼木詫異道，“這是為何？”

“那萬丈山的掌門最是憎惡妖，若是同去，只怕是會事倍功半，無功而返。”

席瓦不屑道，“大不了就硬搶。”

族長搖頭，“萬萬不可，那萬元實力高深莫測，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承允問，“連玄天玉都打不過嗎？”

族長略顯驚訝地看向他。

“你當真不知？”

“知道什麽？”

“玄天玉本就是萬丈山的寶物。”

“什麽？！”幾人大吃一驚，滿臉的難以置信。

承允緊張地問道，“那我母親和萬丈山是什麽關系？”

“這個我便不得而知了，她未曾告訴過我。”

蒼木有一點不明白，“這麽厲害的寶物丢了，萬丈山從沒派人出來找過嗎？”

“沒有。”

承允心跳得很快，隐隐約約覺得，這件事也許會和他的身世有關。

母親和萬丈山到底會是什麽關系呢？

弟子，還是無關緊要的路人。

蒼木問，“所以，您的意思是，那萬元手裏有克制之法？”

“或許吧。”

她也不敢肯定，只能毫無保留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訴他們，減少風險。

“知道了，多謝前輩。”

三人終于出發，雙極盤帶路，前往萬丈山尋找檸芝。

一路上，承允心不在焉的。

他對于自己的身世既好奇，又懼怕。

世人皆傳，他們的掌門萬元是個殘忍暴戾之人，門下弟子也目中無人。

但是，礙于他們的實力，有不少小門小派，不得不依附于他們，受盡欺負。

不滿之聲早已四起。

蒼木對于他的玄天玉吸血之事有心理陰影，有些怕他，不太敢靠近，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沒過去關心他。

席瓦不喜他們交往過密，樂意至極。

聽聞玄天玉和萬丈山有關，他更不願蒼木和承允接觸，巴不得他倆決裂才好。

萬丈山可不是個什麽好地方。

然而，厚臉皮的承允到底沒讓他達成所願，在晚上的時候便跑來找蒼木道歉。

蒼木竟然輕而易舉地答應了。

他覺得不是承允的錯，是玄天玉不聽話，怪不到主人頭上。

二人就這樣握手言和，讓他連攪混水的機會都沒有。

他氣結。

當蒼木過來，挽着他的胳膊，軟軟地撒嬌，說幾句好話時，什麽氣都沒有了。

鐵石心腸的人也舍不得真和他置氣。

到萬丈山山腳下後，蒼木記起族長的話，說什麽也不肯讓席瓦跟着一起上山。

他怕席瓦有危險。

身為師兄，保護師弟是他職責所在。

他也是說一不二的時候，比如此刻。

席瓦拗不過他，只好退一步，答應留在山腳下等他。

二人約定道，“半天時間，如果你還不出來，見不到人，我便上去找你。”

“好好好。”

“等我消息，千萬別輕舉妄動！”

他和承允走出去好長一截路還在不放心地回頭囑咐。

承允拉着他往前走，勸道，“放心吧，他是個有分寸的人。”

“也對，他一向比我穩重。”

蒼木深以為然，終于不再回頭。

“蒼木，一會兒見到萬掌門，不要提玄天玉在我手上的事。”承允鄭重道。

他到底還是退縮了，想先探探虛實。

到了萬丈宮門口，便有兩個弟子把他們帶進去，問明來意後，也并不驚訝，似乎是習以為常。

其中一個弟子對他們說，“你們不是第一個為了檸芝而來的，世間需要治病的人何其多，我們能力有限，不可能每個人都幫，不過呢，我們掌門仁善，願意給你們一個機會，不管什麽人，只要完成掌門設下的三個條件，便可以拿到檸芝。”

蒼木連忙問三個條件是什麽。

可是，那弟子只肯告訴第一個，還說到目前為止，尚未完成之人，字裏行間都是對他們的鄙視，希望他們能知難而退。

他們平等地瞧不起來讨要寶物的每個人，卻忘了自己也是偷來的別人的東西。

但為了拿到檸芝，蒼木忍住了，沒有激怒他們，白白受了好些氣，郁悶得很。

這第一個條件便是取來仙鶴之血。

仙鶴生存于雪山之巅，極寒之地，是一只大妖養的。

那只大妖，真身是鸾鳥，沒落的神族後裔，實力不可小觑。

幾年前他便突破了境界，比肩仙者。

他性子古怪，避世不出，最寶貝自己養的那群仙鶴，不喜被人打擾，修仙者根本見不到他，走到山腳下便會迷路。

他從不傷人，只會用陣法讓人們知難而退，尋常人扛不住雪山的寒冷。

他們羽毛厚，倒是格外喜歡那地兒。

即使不情願，承允和蒼木也只得先去找席瓦彙合，想辦法取到仙鶴血。

出門後，承允拉住一個小兄弟，他看上去年紀不大，也許要好說話些。

他們運氣不錯，這個小兄弟是從小在萬丈山長大的，知道很多事情。

但是他并不好說話。

承允客客氣氣地喊他，“小師弟。”

他卻沒好氣地說道，“誰是你的師弟？你是什麽身份？”

一句話的每個字都很沖。

承允好脾氣，沒跟他計較，只是改口問道，“這位小師兄，請問你有沒有聽說過玄天玉？”

那人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他。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蒼木鼻子很靈，聞到他身上有股很濃重的藥材香氣，猜他應該是藥房的弟子。

他拿出一株半妖送的忘憂草。

“若是小師兄肯告知一二，我願将這株仙草贈予，想必你一定用得上。”

那人雙眼一眯，眼睛裏閃爍着驚喜的光，故作冷靜地問道，“你怎麽會有這個東西？”

他敷衍道，“運氣好罷了。”

“可以考慮一下。”

那人毫不客氣地伸出手。

畢竟是有求于人，蒼木不好多說什麽，撇了撇嘴，将忘憂草放在他手心裏。

他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真的是忘憂草，年份還不短，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呢，好東西呀……”

他嘀嘀咕咕道，“說了多少次，讓他們去山窮水盡的時候，給我帶點回來，硬是沒一個人記得住。”

萬丈山的弟子，三觀扭曲，沒有一個人認為搶人家的東西是不對的。

他們只會覺得弱肉強食，勝者為王。

也許這跟萬丈山的掌門從小給他們灌輸的思想有關。

不管是什麽身份，只有實力至上。

承允趁熱打鐵。

“小師兄，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這玄天玉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嗎？”

“好吧，告訴你也無妨，反正玄天玉已經丢了。”

那人不以為然道，“玄天玉是我們掌門夫人的東西，後來掌門夫人死了，玄天玉也丢了。”

承允震驚，喃喃道，“掌門夫人……”

“方便問一下，你們掌門夫人的名諱嗎？”

那人把玩着手裏的草，謹慎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問的未免太多了。”

蒼木連忙又拿出一顆珍稀藥草，塞進他懷裏。

“小師兄放心，我們沒有惡意，只是久聞萬掌門的威名，仰慕已久，所以會對他的事情有些好奇罷了，沒別的意思。”

那人手裏拿着兩株藥草，喜笑顏開。

“還是你小子識相。”

蒼木笑嘻嘻地問道，“我聽說那玄天玉可是了不得的大寶貝，弄丢了，你們不找嗎？萬一被人撿去，豈不是很危險？”

“玄天玉認主，除了我們夫人，連掌門都不能用，別人撿去也沒用，有什麽好擔心的，丢了便丢了，我們萬丈山是各門派之首，還會怕區區一個玄天玉不成？”

他這番話并未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

蒼木心頭無語，還要笑着應和，“小師兄說的極有道理。”

那人将藥草收起來，說道，“我還有事要忙，不跟你們在這扯了。”

“不該打聽的事，別瞎打聽。”

他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小爺我今天心情好。”

他指了指蒼木。

“看在你的份上，告訴你們吧，掌門夫人叫林芸，是天下第一大美人。”

他說完便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林芸。

林姑娘。

承允站在原地，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