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A市,淮中南路。
暴烈的電音鼓點響徹上空,來往人潮窺伺每一處角落,共同造就繁華深夜。
任啓秋在這裏的一家夜店做巡查,除此之外為了賺錢,還會做一些額外的“節目”。
“秋哥,A3的客人要求‘那個’,經理讓你過去。”和他同樣穿着的寸頭男人走向正在執勤的任啓秋。
“嗯。”
任啓秋清楚他被安排了什麽,和寸頭交換了位置後,匆匆走向舞池後方的卡座區。
在過去之前,他特地按照大多數客人所喜好的那樣,将左手的袖子拉高幾分,露出銀色的金屬腕表,表盤上的冷光會在鏡頭下不斷閃爍,着重強調那只強勁有力、骨節分明的手。
夜店內場此刻突然換了音樂,似乎是為了迎合客人的喜好。在暧昧性十足的曲風下,各色炙熱的視線都齊齊瞄準正在步入A區的高大身影,期待他能帶來某種心跳加速的畫面。
而在A3的卡座裏,他需要配合的“男主角”已經就位,正被反手綁住,跪在茶幾上。
耳機裏不斷傳來經理催促的聲音,于是他快步走過去,在鏡頭和起哄聲下抓起跪在面前的漂亮男人,掐住他的下颚,單一只手就遮住他大半白皙纖細的脖頸。
而這時,場內的音樂正好逐步推進到高潮。
作為Alpha的他像上位者一樣居高臨下地審視着這個弱小獵物,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他粉碎。
他接過身邊遞來的洋酒,将瓶口對準被他壓迫到微張的小嘴裏。源源不斷地液體進入獵物的喉嚨,也不給予任何喘息的機會。那張像小鹿一樣可憐動人的臉揉皺在一起,眼淚和酒液不受控制地從眼角、嘴角溢出,滑過他的虎口,最後彙集在地上。
“我也要!我也要!”
任啓秋開了個好頭之後,離他最近的女客人被氛圍感染,激動地跑上來接替了他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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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頭看向站在吧臺處的經理,見對方沒有繼續的指令,于是他拉下袖子,逆行在那些擠過來湊熱鬧的客人中。
“三、四、五……可以啊那家夥,這票賺大了。”接替任啓秋站崗的寸頭數着遠處酒保不斷送進人群的洋酒,語氣中不乏羨慕。
任啓秋沒有搭理他,視線重新落回A區的卡座,眼見經理又帶着幾個纖瘦高挑的Omega擠進人群,看樣子是去分攤“火力”。
在這之後就不再有他的任務,于是做完今天最後的清場工作後,任啓秋便返回休息室換上運動服。
他習慣在工作過後從店裏直接晨跑回家。
現在這份工作對外表十分看重,就他目前的情況來說,晨跑回家是他能維持身材的高效又免費運動。
不過他剛跑到家門口,就被一群搬家工人擋住了路。
他一邊躲開那些龐大的紙箱,一邊往樓上走。直到看見那些搬家工人出入的是自己家門,他這才想起房東前幾天說過有新房客要搬進來。
他目前住的是個兩室一廳的合租房。上一任室友因為工作調動搬走,隔壁的副卧一直空了三個多月無人問津。
“師傅剩下的擺外面……”
聽到有人進屋的動靜,客廳裏的男人從層疊紙箱中站起來,正好和剛進屋的任啓秋撞上視線。
新搬來的房客倒是長得漂亮,巴掌大的臉藏在碎蓋狼尾中,五官精致立體,像是異邦人,而深邃的眉眼之間卻有那種典型的Alpha氣場,天生自帶高人一等的傲氣,一眼望過來就把他推出了同一等級。
不過他雖頂着一副美人相,個頭卻比任啓秋還高上幾公分。那副寬肩窄腰的身型無法被寬松休閑裝遮掩,長期健身的痕跡若隐若現,渾身散發着優質Alpha的氣息。
在任啓秋打量他的時候,新房客率先邁過紙箱朝他走來:“你就是和我合租的任先生?”
“啊?”任啓秋先是明顯一愣,随後将視線從他臉上移開,又含糊了一聲,“啊。”
一向沉穩的他難得會像現在這樣失了分寸。
“我叫淩千盛。要搬的東西稍微有點多,先放外面幾天。”
淩千盛似乎對他這樣啞巴式的回應并不在意,自顧自地也不和他商量就直接交待起來。
“哦。”
任啓秋倒是無心在意這些。他眼下只想在客廳這些雜亂的箱子裏規劃出一條快速安全的逃脫路線。
“對了,你……”
淩千盛正想說些什麽,但屋外的搬家師傅打斷了他。
“靓仔,這幾個箱子放哪兒?”
“放門口。”
淩千盛的聲音冷了下去,這次他直接越過任啓秋,對屋外的工人吩咐道:“剩下的都放外面。”
等他說完再回頭,任啓秋已經不打招呼就往屋裏逃。
他這一路跑得匆忙,中途幾次擡腳都撞到紙箱,疼得他也不敢多有逗留。
他雖然面上板着一張臉,不茍言笑得像個正經人,但是內心已經經歷了一陣又一陣的狂風暴雨,此刻更是慌得不行。
他關上房門之後,整個人都是木的。
他确實沒想到,新搬來的房客會是以前暗戀過的Alpha。
對方看樣子已經不記得他了,但是最開始就因為臉而喜歡他的任啓秋怎麽可能記不得他。
從進屋看見他的第一眼,任啓秋就認出他了。只是名字還沒從他口中說出就突然演變成了一場自我介紹。
任啓秋的心變得有些空落落的,他好像從十七八歲的自己手中扔掉了什麽。
但是他又不死心,他不覺得淩千盛會忘記他。
那時候在高中,他是比淩千盛大兩屆的學長。因為在同一個社團的緣故,任啓秋作為帶教,自然就和他熟絡了起來,時常都一起泡在美術教室裏。
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至少也有半年算是形影不離,怎麽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完全把他當作陌生人吧?
看見鏡子裏的自己一臉苦相,任啓秋也沒想到這麽大年紀了還會這麽脆弱。
不過,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很矯情的人,只不過需要點時間去消化那些沖擊。
等他再次從颠倒的睡眠時間中醒來,他比之前冷靜了許多。
他開始自我安慰,他們現在是十年後重逢,那半年相較而言連個整數都沒有,确實不值得在淩千盛腦海裏留下什麽痕跡。
于是,他變得毫不在意,就好像從沒接受過那些沖擊。
“叩叩。”
這時聽見敲門聲響起,任啓秋又爬起來過去開門。
“我想和你聊聊同住的注意事項。”
淩千盛站在門後,臉上依然是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神情,連語氣也是那種命令式的傲慢。
“好。”
任啓秋跟在他身後,發覺沙發和茶幾那邊已經被他整理出來,雖然看過去像一片被紙箱包圍着的“綠洲”。
“坐。”見任啓秋還站着不動,淩千盛像主人招呼客人一樣對他說道。
任啓秋沒說什麽,将高大的身軀都擠進單人沙發裏,有意不和淩千盛過多接近。
淩千盛靠在沙發扶手上,側頭看向他:“我聽房東說,你是晚上工作的?”
任啓秋大概猜出他的用意,便解釋道:“對,我一般都是晚上9點左右出門,第二天早上7點左右回來。我早上進來只會路過客廳,你要是覺得吵,我會再多注意點。”
“沒事,等你回來我大概也醒了,我這學期都是早上第一節有課。”
“有課?”任啓秋下意識脫口而出,但話一出來他就覺得有些越界。
淩千盛倒是不介意:“嗯,我在附近的美大讀研。”
“哦。”
任啓秋雖然仍舊板着張臉,但心裏着實替他高興,他選了一條非常适合他的路。
這時,淩千盛突然将話題指向了他:“你呢,什麽工作要幹一個晚上?”、
任啓秋原本不想透露過多的隐私,但為了讓自己死心,他還是有意把那份窘迫都揭露。
他沒有任何的隐瞞,沉下心開口道:“夜場的保安。”
“Alpha去做夜場保安……高級俱樂部?”淩千盛沒有說些什麽鄙夷的話,只是思索了一會兒後又問向他。
“不是,普通的夜店而已。”
“普通的夜店請你……”淩千盛重複着他的話,很快就得出一個結論,“給的很多嗎?”
“嗯。”任啓秋這次重重地點了點頭,心裏贊賞淩千盛這種一眼道破真相的能力。
他工作的店裏看中了Alpha的優勢和外形,給出了他高于市場價兩倍的薪酬。
見他這個反應,淩千盛又下出一個結論:“你很缺錢嗎?”
“還好。”任啓秋心裏有些納悶,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
不過,所幸淩千盛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主要作息上沒什麽問題,其他也就沒什麽了,客廳的東西我這幾天會整理好。聽房東說你住的主卧帶浴室,那客廳這邊的就給我了?”
任啓秋點點頭:“可以,之前一直都是住副卧的房客用的,他搬走之後我也沒用過。”
“好,其他地方到時再看着分區吧。”淩千盛說着,看到茶幾上的外賣,便轉頭看向任啓秋,“你吃飯了嗎?我點多了,一起吃點?”
任啓秋看出他心情不錯,連同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變好。
但盡管這樣,他仍是拒絕了他:“不用。”
“那你吃什麽?自己做飯嗎?”淩千盛突然來了興致,邊進一步問他,邊下意識看了眼被他的箱子堵住的廚房。
“我等餓了再說。”任啓秋不想和他更近一步,便想方設法後退。
“哦。”
淩千盛也耗盡了耐心,回應了他一聲後就提起外賣回屋。
見淩千盛關上房門,任啓秋頓時松了一口氣。
強裝自己不認識他還真的挺累。
有幾次他差點就想和他套近乎,逼問他還認不認得高中時有個學長叫任啓秋的。
但是,他都忍住了。
他也清楚他對淩千盛的在意和以前那種單純的喜歡不一樣,反而只是介懷他不記得自己這件事,并對此感到有些不甘。
僅此而已。
他在他身邊會緊張,那也只不過是以前的習慣和回憶影響他做出無法控制的生理反射。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