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白骨新娘案7
第二十四章白骨新娘案7
翌日,天色大晴。
昨夜雖一番折騰,但府內第二日也一如往常般運作,只是多了些知府衙裏的官差在嚴府裏忙碌。
嚴府小公子的宅子被燒的七零八落,本人也陷入深度昏迷之中,一名新娘被燒死在了現場,門口還被送了一具白骨新娘。
嚴府發生了這等事,那些受主人邀請的賓客自然也沒有心思游玩享樂。而且事情可能涉及一些府內辛密,開旬城的知府劉铮、齊萳縣的縣令馬昭妹都想借公事之由先回官衙,可賀庭蕭卻拒了他們的請求,并要求衆人等到事情解決之後才能離開。
其實按理說所有昨日來到嚴府的賓客都需要留下來确認口供,可昨日人員雜亂,走水之時不少賓客已經離席,很難從這裏找到突破口。
而且隔壁宅院門口一直有人把守,外部人員進入縱火的可能性其實并不大。
張九正在審訊嚴府內部之人。
此刻嚴修文全家除了還昏迷着的嚴文韬,其他人等皆在大堂之中,嚴府中暫待的賓客也都在此處。
因大堂正廳內正擺着一具焦屍以及一具風幹的白骨,女眷們被安排在了側廳,裏面還有嚴修文的兩個妾室。
一名任職府衙的仵作也趕來了府中,嚴修文讓他重新勘驗那死去的女焦屍,确認是否真如宋然所言。
嚴修文還是不太相信這麽個小姑娘能在昨晚如此複雜的情況下勘驗出死者身上的問題。
賀庭蕭雖有些不悅,但見宋然并不在意,甚至還同那仵作交流着,便也未再說什麽。
仵作姓徐,名叫徐來,入行已有八年之久。他初時聽聞一小姑娘勘驗屍體還給出了一系列的結論,只覺是那小姑娘可能是在嘩衆取寵,可待他真的仔細查驗後,竟真如那小姑娘所說,甚至有些地方他還沒有那小姑娘研究的深。
宋然還請教了一些勘驗白骨的方法,兩人讨論一番後,便讓嚴府侍從們着手準備一些查驗白骨所需要的工具,而她則在正廳一隅将棺椁之中的白骨一塊一塊拿出,準備用麻繩将其固定好。
徐來向嚴知府如實彙報道,後者的臉色卻越來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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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氏,這婚禮安排都是你在操辦,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嚴修文昨晚頭痛欲裂,好不容易睡着,可心中有事,天不亮便又醒了。
原以為這小姑娘驗屍有誤,可目前看來這具焦屍新娘還真是個啞巴,身上其他地方的傷也确如其是...
真是生了個孽畜...
郝氏一臉滄桑,昨夜她也未睡好,她趕緊道:“老爺,翠兒姑娘前段時間還好好的呢,此前派人照看她,但她一直不願...就這麽獨居在城北的宅子裏,婚前男女方不能見面,我也不好總是上門。”
見嚴修文臉色更差,她急忙道:“問問昨日給新娘打扮的仆婦們,她們可能知道些什麽。”
“那還不叫人過來?”嚴修文有些氣惱。
給新娘打扮的仆婦們被帶着到了廳中,見到官差等人,趕緊下跪行禮。
“昨日你們見到新娘,可有什麽異樣?”嚴修文有些焦急的問道。
為首的一位中年婦人回答道:“大人,昨日并未有什麽異樣呀...就...新娘一直不說話,見她瘦小的厲害,想是怕人的緊,我們便也沒敢再說什麽,只趕緊伺候她更衣梳妝了。”
“等她上了轎子,我們便跟着一起回了府。”她們昨日也是第一次見新娘,哪知當晚便出了這些事。
“好好地新娘,怎的就變成了天生的啞巴?”周可為蹙着眉頭,想了想對着郝氏道:“你說那新娘子此前拒絕你派人伺候,會不會是她跑了,找了個人替她嫁?”
周可為越想越覺得有理,對着賀庭蕭道:“世子殿下,以臣看這就是一出偷梁換柱的戲碼,那本應嫁入嚴府的女子貪了錢財,找了個啞女許了好處替嫁。那啞女第一次經...可能抵抗後推翻了火燭,才導致了這場悲劇啊。”
“周大人,你說的這些話可有證據?丹陽郡的案子你都是這麽辦的?”賀庭蕭語氣淡淡,但衆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滿。
周可為臉色有些漲紅,不再開口。
“叫昨晚那管家過來。”賀庭蕭吩咐完後,對着郝氏,聲色冷然道:“入門的新娘是何人,新娘與嚴文韬是如何認識的,你細細說來。如有隐瞞,即刻斬殺。”
郝氏臉色一白,看了眼自家老爺,後者臉色鐵青,她攪弄着手中絲帕,嘆了口氣道:“新娘是曹縣人,名叫李明翠,此前在城裏的一家布坊做工,父母皆以不在了。文韬此前...此前在街上偶遇了這姑娘,便一心要娶她...我們磨不過,于是便促成了這樁婚事。”
“這南洛城百姓誰不知嚴家小公子風流成性,這欺男霸女之事恐也沒有少做罷,前日還欺負了宋姑娘,夫人難道都忘了?”杜雲清勾起一絲笑意,他站在角落之中,此前根本沒人注意到他。
賀庭蕭神色冷了下來,眸中帶着些郁結看向宋然,而後者聽到此處趕緊停下擺弄白骨的雙手,迎上他擔憂眼神,下意識用唇語說出‘我沒事’三個字。
“誤會誤會啊大人。”郝氏帶着哭腔道:“那日是文韬喝醉了酒,誤入了那地...真不是故意而為...這位公子,事态都這麽亂了,你就行行好,別擾亂大人吧。”
杜雲清嗤了一聲,沒再說話。
“本官說了,如有隐瞞,即刻斬殺。”賀庭蕭抽出腰間佩劍,直接橫亘于郝氏脖頸,後者吓得想要尖叫,可聲音似被掐在喉嚨裏,發不出來。她腿軟的跪倒在地,淚水一下湧出道:“大人...大人饒命,老爺...老爺...”
嚴修文見狀也趕緊跪地讨饒道:“大人,家醜不外揚,夫人這才...這孽子從小被嬌慣着長大,在外風評不好,故...沒有好人家的姑娘願意嫁她,更別提門當戶對的人家了...這個姑娘雖出身低微了些,可她願意嫁入門,我們想着也許等他成了家便好...未曾想到竟發生了這樣的事。”
賀庭蕭緩緩收了手中長劍,嚴修文夫婦終是松了口氣,此時管家也被帶了進來。
管家右手手臂被厚厚的白紗包裹着,昨日他拖着嚴文韬出火海,手臂被嚴重燒傷。
“昨日你負責宅院內部人員調度,為何起火初期你們毫無所覺?”賀庭蕭問道。
“大人,昨日小少爺入了洞房便令我們所有人退到前廳,不準我們這些下人打擾。老奴都是看見火光後才趕緊沖進去的,那時房間已經燃起大火,老奴強行破門才救出了小少爺。”
“你的意思是,房門是從裏鎖住的?”賀庭蕭繼續問道。
“是...老奴覺得這大火應該是從屋內燃起的,裏面火勢極大。”管家答道。
此時,侍從端出昨夜在火情現場找到的殘餘物件,裏面是一些破碎的酒罐,酒罐底部刻有朱砂紅印,依稀能辨別出裏面有一個‘樓’字。
“你可知曉這是什麽?”
“是...是酒?”管家有些糊塗。
“這是...沂樓的酒。”嚴文星遲疑道:“這紅印沂樓是标志,是春樓的酒。”
“這孩子...恐怕是在自己宅院裏存了這物事...”郝氏話還未落地,嚴修文問道:“這酒有什麽問題?”
宋然放下手中忙活的事,起身道:“今晨徐仵作再次勘驗之際,我發現這焦屍的氣味同昨晚有些不太一致。”
宋然走向焦屍,指向曾剖驗的腹部道:“昨晚大火雖将屍體表面燒至炭化,可內裏髒器還未完全破損,昨夜能夠明顯味出酒精的氣味,也正因如此它也掩蓋掉了許多氣味。”
“今日酒氣揮發,這焦屍胃腹部竟隐隐呈現出一股非常獨特的味道,這是曼陀羅獨有的氣味。”宋然說的很慢:“曼陀羅是麻沸散制作的主要原料之一,但單獨食用會産生毒性,能夠使人出現幻覺并且昏迷。”
這碎裂的酒罐之上隐約有燒焦的粉末,但目前并沒有很好的方法确認成分,只能找到供應此酒之地,以尋突破。
會不會真是因為酒中的曼陀羅導致嚴文韬産生幻覺而點着了火苗呢?
“大人,能否請沂樓的老板來一趟呢?”宋然話音剛落,便聽到一陣急促腳步聲。
仆從帶着慌亂的情緒大聲禀告道:“不好了,小少爺瘋了...小少爺瘋了!”
嚴修文也顧不上禮儀尊卑,趕緊朝後院走去,衆人皆起身跟随。
還未到嚴文韬的院子,便聽見裏面嚎啕的大哭和尖叫之聲。
“別過來,別過來!滾,滾,滾開!”
“我的酒呢?我的酒呢!”
嚴文韬衣衫不整,大半張臉被白色紗布裹繞住,他那無神的眸子顯露出來,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癫狂。
他一個人在樹下不知道刨弄着什麽,有人上前,他便随手拿出石子扔出,有仆從額頭都見了血。
嚴修文大喝道:“都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去把他送回屋裏!”
“別過來別過來,別碰我...給我酒...快給我酒...”嚴文韬渾身都在發抖,他拼命想去挖出什麽,可整個人顯得特別頹然的趴俯在地上,紗巾早已髒污不堪。
侍從不由分說架起他朝裏屋中走去,可嚴文韬渾身抖動的頻率更加大,身體根本不受他控制般的顫抖。
“啊...啊。”他似乎在猛烈地抽氣,但肺部似乎像是漏氣一般。
宋然察覺不對,趕緊道:“快放平他!這是戒斷反應...”
“趕緊送回屋去,此番模樣,成何體統!”嚴修文的聲音直接蓋過了宋然的。
嚴文韬還未被送到床上,人便已經癱軟了下來。嚴府侍從急忙将他放置在床上,可人卻毫無反應,其中一位侍從大着膽子探了下他的脈搏,接着便跪倒在地,震驚大叫道:“不好...小少爺他...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