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骨新娘案4
第二十一章白骨新娘案4
沖天大火帶着滾滾熱浪而來,宋然拉起賀庭蕭朝那火光明亮之處走去。
木質結構的房屋在火舌的席卷之下倒塌,轟隆之聲似一記重拳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
嚴修文也趕緊帶着仆從丫鬟前往隔壁宅院救人,他今日喝了不少悶酒,本來已經有些昏沉,此刻酒勁卻已全消。
不少丫鬟仆從自隔壁內宅裏跑出,臉色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灼傷。
嚴修文拉着他們詢問嚴文韬蹤跡,卻都搖頭表示不知。
“文韬,文韬!”嚴修文又急又怒,神色也是止不住擔憂,跟在他身後的嚴夫人也是臉色煞白神色憂愁。
“老爺,小少爺在這兒,在這兒...快叫大夫...”管家陳睿一頭大汗,氣喘籲籲,臉上是被煙火熏出的黑污。
“文韬...我的兒...”嚴夫人聲淚俱下,只因管家懷裏的人此刻面目全非,那是被高溫灼燙後的潰爛水泡,一半的衣服也被燒盡,這一半的皮肉呈現出一種焦褐色的炙烤感。
嚴文韬像是呆傻一般,怔愣的被拖着,他眸色混沌,嘴裏喃喃道:“是她...她回來了...是她...”
說罷,整個人便似癱軟在地般,不省人事。
宋然和賀庭蕭趕到時正好看到眼前一幕。
“新娘呢?”賀庭蕭問道。
“新娘...新娘還在房裏...老奴實在救不了小少夫人,火勢太大,老奴拼盡全力才拖出了小少爺...”陳睿的模樣頗為狼狽,他轉過身小心翼翼将小少爺遞給過來幫忙的仆從,可神色間卻有着莫名的慌亂。
嚴文韬被送回嚴府進行治療,賀庭蕭命商大夫也跟着同去診治。
火勢實在太大,官差侍從将自己完全淋濕也無法突破到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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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大的火勢,屋內也是一片狼藉,未聽到裏面的任何呼叫,想來也是兇多吉少。
新府宅院裏還沒有挖井蓄水,衆人需要去嚴府接水救火,一趟接着一趟,沒有人敢停下。
所有人都在拼命救火,一時只能聽到木質房屋被燃燒時的劈啪聲,以及澆往房屋之上的潑水聲。
約莫一個多時辰,婚房宅院的火勢終是被控制了下來。
這個時代的火災是非常致命的,沒有顯著的滅火方式,隔絕火源以及用水撲火是最為原始的方法。
院內有不少丫鬟仆從被燒傷,皆被安置在嚴府的偏院裏治療。
宋然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水,因手上污漬,她的臉上也沾了一些灰黑。
她不明白這樣一場大火是怎麽樣在衆人眼皮下發生的,而顯然她所不理解的還不止這一處。
新娘被活活燒死在了房間之中,垮塌的木質橫梁壓在她的脖頸,使她動彈不得。
這是宋然走至內院中看見的第一現場。
新婚宅院四周已經被官差的火把照的燈火通明,殘垣斷壁的景象下,大紅的新婚裝飾早已灰飛煙滅。
新娘的屍骨被官差從廢墟之中搬運了出來。
新娘的衣裙已經被焚燒殆盡,屍首可辨別出基本的人體形狀,表皮毛發已經全被燒光,伴有四肢末端的脫落現象。
從宋然這個角度看過去,甚至能看到熏黑的腳踝骨骼以及裸露在外的腹髒器官,有些部位的皮膚表層已經被燒盡,有些地方的皮膚呈現炭化的狀态。
宋然微蹙起眉頭,一般在火災死亡案例之中确實有些屍體會呈現出部分身體位置保存完好的情況,一般是由于人類肉身經歷高溫後,會自然形成蜷縮狀,腹部至盆骨這一塊位置就會較其他位置保存較好一些。
可她明顯腹部被灼燒的更為嚴重一些,那些裸露在外的器官近乎都在這個地方。
嚴修文看着眼前一幕只覺大腦陣陣發暈。
他原本想借此讓那小兒子過上正常生活,卻未料到竟出了這樣的事。
嚴修文轉向賀庭蕭所在的方向,恭敬道:“今日之災實屬下官失職,下官必會盡快找出起火緣由,此處髒污,還請大人先回府歇息。”
說罷,他便指揮府中侍從将屍體先帶走。
“等等!”宋然制止道。
她轉過頭看向賀庭蕭,後者也正看着她。
“大人,你不覺得奇怪嗎?”宋然蹙着眉頭道:“既然嚴小少爺與這新娘子同在一個屋內,為何起火之時兩人竟皆在房中不外逃?難道是這內院寝房外被人上了鎖不成?”
“不可能,這院子裏的房門都只能在內鎖上,外面是沒法子鎖住的。”宅院裏的仆從道。
“那或是,他們無力逃脫呢...”宋然低沉了語氣。
賀庭蕭知曉她的意思,今晚發生太多事,他收了思緒,讓張九将東西拿過來。
“這...”嚴修文看了眼身側站着的郝氏,以及郝氏旁邊的周可為,見他們也都皺着眉頭望向宋然,他不解的道:“姑娘這是何意?”
這時候張九已經拿過了仵作用的那套工具,裏面還有宋然這幾日搜羅的用羊腸制成的手套。
宋然戴上面紗和手套,對着嚴修文道:“我懷疑這并不是一場意外,我需要勘驗一番屍體以作确認。”
她的眸色幹淨、嚴肅,竟給人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嚴和神聖。
“這姑娘家的...怎的做這些事...不若讓府衙的仵作跑一趟罷。”嚴夫人見她要剖驗屍體,猶豫地建議道。
“我是賀大人聘用的司吏,也是此行隊伍中的仵作,這是我的工作。”說罷,她徑直走向死者所在之處。
嚴修文有些驚訝,一時竟也無法反駁出口,見賀庭蕭負手而立站在她的身旁,一時更是不敢有什麽其他言論。
宋然準備好便開始了她的勘驗工作。
死者身體表皮已經完全炭化,直觀上看不出死者的外貌以及年歲。
宋然将手探向死者恥骨處,對于女性而言盆骨由于先天要容納子宮産孕後代從而盆骨的下口相較于男性是更為寬大的。
所有哺乳類動物其實均有這種情況的存在,宋然測量着死者情況,确認死者性別。當然這不僅僅是為了性別确認,更是為了年齡的确認。
死者表皮雖呈焦炭狀,但骨骼大部分還保存較為完整,畢竟這樣的大火不似焚燒屍體的爐火,這種情況下的火災還達不到将人燒為灰燼的情況。
宋然剖開死者恥骨焦炭外皮,通過恥骨聯合面形态來推測死者的年齡,這個方法可以非常精準的探測出年紀,正負不超過兩歲。
宋然讓張九舉着火把靠近,她準備深入其中勘察一番。
宋然不單單只看出了年歲,在幾近焦炭狀的恥骨外皮內的肉壁之中還留存着一些混有血跡的□□幹涸之物。再往裏探,保留較為完好的肉壁之上皆是充血的傷痕,是由利器粗暴進攻所導致的痕跡。
宋然臉色有些沉重。
她腦中已經粗略的勾勒出死者的一張人像,不過還不夠精細,她又從死者頭部開始檢查起來。
顱骨受損頗為嚴重,考慮到火災後房梁墜落的情況,這很可能是後期造成的斷裂和損害。
宋然查看着死者鼻腔以及口腔內部情況,眉頭一瞬蹙的更緊了些。
她劃開死者已然炭化的喉部,在裏頭翻找着能佐證她想法的痕跡。
她若有所思起來,然後來到裸露面最廣,灼燒最為嚴重的腹部。
腹部之上的皮膚已經盡數消失,剛剛侍從擡搬之時也是小心謹慎才未将內裏的器髒給傾倒出來。
腹部裏的髒器清晰可見,死者糾纏的腸道也已經泛着焦黑,宋然一刀将其胃部劃開,焦臭味混合着一股濃濃發酵的酒味飄出,在場許多人臉色都被熏得一變。
怎麽會有這麽重的酒味?
新娘胃裏除了酒,什麽都沒有。
“死者女,年歲應是在十四歲或是更小,啞巴,致死成因确是火災煙霧窒息而亡,不過...她生前被人虐待侵犯,應是在昏迷後吸入過量煙霧死亡的。”宋然站起身,收起手中銀刀,然後在一侍從端來的清水中淨手。
“怎麽可能?你個姑娘家家年紀這麽小,可不要随意張口胡說八道!”周可為率先質疑了起來。
“我們怎會娶一介啞女進門,姑娘,你可不要說笑了!”嚴修文也帶着些怒意。
“大人覺得我所說不真?死者舌頭短小,我剖驗死者舌苔,其下是舌系帶表狀的異常,也就是說新娘是位天生的啞巴。”宋然看向他們,沒有一絲退縮。
“而虐待侵犯自然也是死者用身體告訴了我這一切,她□□破損,被利器來回粗暴對待,裏面還殘留某人遺留的罪證。死者腹部極可能被人塗澆了蠟燭的燭油,因而大火燃燒之時,死者腹部也更快的灼燒了起來。”
宋然對着賀庭蕭恭敬道:“大人明察,嚴文韬是對這具屍體生前施加暴行的第一嫌疑人,請等他醒來後派人審訊。”
“什...什麽?”嚴修文神色大變,有些怒意道:“姑娘,有些話可要想清楚再說啊!”
“來人,将嚴文韬看守起來,待他醒後提審。”賀庭蕭一眼都未看向其他人,他一直凝着宋然,從始至終。
而這時,有仆從慌亂從外趕來,支支吾吾地彙報道:“大人...嚴府外停了一架棺材,裏面...裏面是...”
“是什麽?好好說話!”嚴修文頭痛欲裂。
“是...是一具穿着大紅嫁衣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