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垃圾交換
第18章 垃圾交換
天臺上。
齊晖打斷了蘇銘的話,認真地說道:“陸果不會害人。”
蘇銘看着眼前的齊晖。
“他是個很好的人。”齊晖說。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那雙漂亮的褐色琥珀一樣的眼眸眼神有些柔和。
蘇銘突然覺得現在的場景有點刺眼,齊晖為什麽要幫一個鬼說話?而且,就算那個家夥不是鬼,齊晖為什麽要幫那樣一個人說話?
那個低着頭、陰沉沉、孤僻離群、不讨人喜歡的人。
班上沒有同學想靠近那個人,從來不理會那個人。
齊晖不應該和大家一樣嗎?為什麽要去理睬那個人?
蘇銘忘記了,他曾經贊嘆過的齊晖的善良。
如果一定要說是哪裏出現了問題,那肯定是陸果欺騙了齊晖。
看到對面的人不再說話,齊晖也跟他告別道:“如果沒有什麽事……”
“他是鬼!”蘇銘盯着齊晖,“鬼和人是不一樣的,鬼只會害人。”
齊晖看着他,不得不一字一句地跟他說:“他很好。”
跟班上的小團體說話,好像總是很難說清楚。齊晖有一點苦惱。
蘇銘臉色有點發白地看着齊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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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蘇銘再說什麽,齊晖轉身離開了天臺。差不多也要上課了,他得回去準備上課。
蘇銘只能目送着齊晖離開。
齊晖很快回到了高三(1)班。一進教室,他就看到了教室後排那道低着頭的消瘦身影。齊晖的唇角微微翹起,然後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蘇銘比他晚一些回到班級,神色不太好,一言不發走回自己的座位。
小團體的人有些好奇發生了什麽,但是又不敢去問蘇哥,只能互相使着眼色,暗自猜測。
下午接下來的幾堂課,蘇銘都心不在焉,他時不時看向齊晖。
少年上課很認真,用筆寫下工整漂亮的筆記。
課間。
小團體的人終于鼓起勇氣,把杜鋒推了出來問問他們的老大蘇哥到底怎麽了。
“蘇哥,怎麽了?”被推出來的杜鋒只能問道。
他們之前也看到蘇哥把齊晖叫走去說話了,就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蘇哥回來之後心情很不好。
“放學再說。”蘇銘微微搖頭,然後繼續看向齊晖那邊。
少年好像累了,放下筆活動了一下手指,然後轉頭,向教室後排看去。
蘇銘突然感覺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那種冰冷仿佛實質,好像要破開皮膚鑽進血肉裏,再把人一點一點的凍結。
身體下意識的僵住了一瞬,蘇銘看向了教室後排。
他只能看到一個孤零零的空座位。
可是蘇銘知道,那裏絕對有着什麽——有着在一個不應該存在的鬼魂。
看向教室後排的少年,沒有看太久就收回了目光,繼續認真學習。
蘇銘也收回了視線,只是他能感覺到,那道冰冷的目光還在落在他身上。
過了一會兒,那道冰冷的目光才移開了。
下午放學。
蘇銘在和小團體的人離開教室之前,看到了在一群急着放學回家的人之中,齊晖安靜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看起來,齊晖在等着誰,又或者,齊晖在等着和誰一起放學。
蘇銘的眼眸更加暗沉了。
小團體一群人來到了以前經常來的燒烤攤,找了一張桌子坐下。點好了燒烤和啤酒之後,他們開始好奇地問蘇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蘇銘神色不佳,簡單地把在天臺上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蘇哥,會不會是那……那什麽迷惑的齊晖呀?”杜鋒猜測着,不過他不敢說鬼那個字,也不敢提陸果的名字。
“有可能,鬼故事裏不都是這麽說的嗎。”黃勝挑了挑嘴角。
“也有可能是他騙了齊晖。”範偉說道。他還記得那天他把陸果推出教室門外,被齊輝攔住了,陸果就躲在齊晖身後低着頭裝可憐讓齊晖幫他。
小團體的人七嘴八舌的,分析着這件事情。
蘇銘喝了一口啤酒,心情好了一點。他也覺得,如果不是陸果迷惑了齊晖,那就是他騙了齊晖。
想了想,明天三叔公就要回來了,蘇銘也就不那麽計較。
這個鬼很快就要死了。
一頓飯下來,蘇銘的心情好了不少。吃飽喝足後,小團體的人一起回學校去上晚修。
上晚修時,蘇銘依然時不時會去關注齊晖。
他看到齊晖在課間特意去了一趟教室後排,然後站在那張空蕩蕩的桌子旁邊,微微低下頭小聲的說了一句什麽,然後彎起了漂亮的眼眸。
接着齊晖就走出了教室。
蘇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盯着走出教室的齊晖,然後透過靠近走廊的玻璃窗戶,在齊晖的身旁看到了一道消瘦的身影。
夜晚的玻璃窗折射着一些倒影和亮光,影影綽綽,好像把虛幻與現實雜糅在了一起。
蘇銘就是在這些光影之間,看到了明亮走廊燈下的少年,和似乎是存在于玻璃裏的、錯覺一般的身影。
他放在桌上的手猛然收緊,而一眨眼之後,他能看見的又只剩下了少年的身影。
剛剛似乎只是一場幻覺,但蘇銘知道,那不是幻覺。
齊輝帶着陸果走到了一個比較安靜的角落,趴在走廊的圍欄上,和陸果一起看着外面的夜色。
夜幕深沉,漆黑得像是誰把墨水端來當做了夜空。雖然如此漆黑,但是今晚的夜色,卻還是比前幾日好了一些,因為有不知名的幾顆星星跳了出來。
吹着涼風,齊晖看着天上邊那幾顆孤零零的星星。
在晚自習的課間,和朋友一起到走廊吹風看夜色,是一個不錯的活動。
下午放學吃過晚飯後,齊晖就帶着陸果一起來上晚修。
齊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幾個月了,可是,他從來都沒有在晚修時看見過陸果。
作為一個普通的學生,當然要上晚修,于是齊晖就帶着陸果來上晚修了。
沒有去問陸果之前不上晚修的原因,齊晖只是和陸果一起享受着涼爽的夜風。
僵硬冰冷的人,站在趴在走廊圍欄上的少年身邊。
他微微側頭,過長的劉海下太過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齊晖。那雙眼睛太過黑白分明了,像是黑色的眼瞳挖出來安在了雪白的冰塊裏,冰冷又帶着死亡的氣息。
少年正在看着夜空中的幾顆星星,于是陸果也僵硬卡頓地轉過頭,去看黑夜中的那幾顆星星。
星星落進他的眼中,映照不出一點星光。
“對了,明天可以請你陪我一起請假嗎?”齊晖突然轉過頭問陸果。
陸果看着眼前滿是鮮活的少年,沉默了片刻,然後僵硬地點頭。
“謝謝。”
齊晖彎起了眼眸。
“那我們去找老班請假吧。”
他們一起下到一樓,找到高三(1)班班主任的辦公室,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請進。”高三(1)班班主任正在埋頭批改作業。
齊晖和陸果一起走進辦公室。
當高三(1)班班主任聽到齊晖明天要請假的時候,立馬就批假了。因為齊晖平時的表現他也看在眼裏,齊晖是個很愛學習的好學生,不會随便亂請假的。
拿到假條後,齊晖就和陸果一起離開辦公室。
臨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齊晖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了高三(1)班班主任。
高三(1)班班主任又開始埋頭批改作業了。
齊晖想問一下老班關于陸果的一些事情。
比如,陸果那麽久沒來上學,他的父母是怎麽搪塞掩蓋的?
但是看了看旁邊低着頭的身影,齊晖還是步伐如常的和他一起回教室了。
又上了一節晚自習之後,晚修就結束了。
同學們陸陸續續地走出教室,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
走出教室之前,蘇銘回頭看向齊晖的位置,依舊看到齊晖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齊晖在等誰?
蘇銘神色有些不虞。但想到很快一切都會結束了,他的臉色好了一點。
蘇銘和小團體一起走出了教室。
在蘇銘和小團體的人往校門口走的途中,旁邊有兩個同班的同學正在一邊走路一邊聊天。
小團體的人剛開始并沒有在意他們,直到他們聊着聊着突然聊起了陸果。
小團體的人耳朵一下子就立了起來,下意識地就留意起他們說的話來。
雖然說,他們都很相信蘇哥的三叔公,但是他們要面對的可是鬼啊!
那可是鬼啊!!!
萬一呢,萬一有個萬一呢?
沒有人會說出來,但是每個人的心裏都緊繃着一根弦,現在聽到陸果的消息,他們就不由自主地關注起來。
蘇銘也關注起來。
那兩個同學聊得很開心,其中一個人說道:“诶,好久沒有見到過陸果了。”
“是啊,已經快一周沒有見到過他了吧?”另一個同學說道。
“好像有人說,聽到老班給他爸媽打電話,說陸果好像不讀了,打工去了。”先開口的同學說道。
“真的嗎?”另一個同學反問。
“應該吧,那麽久沒來了。”先開口的同學突然壓低了一點聲音,神神秘秘的說,“跟你說一件事。”
“什麽事?”
“我發現陸果好像在偷偷撿垃圾。”先開口同學說道。
另一個同學無語了,他說:“陸果不是每天都在撿垃圾嗎?”
“不是。”先開口的同學壓低了聲音說,“我發現他好像在撿齊晖的垃圾。”
前面走着的人停了下來,身邊的幾個人也一起停了下來。
兩個正在聊天的同學,走着走着突然感覺有點奇怪,然後就看到了前面突然停下來的一群人。
蘇銘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兩個。
小團體中的其他人也轉過身來,表情複雜的看着他們兩個人。
兩個同學被攔住了,感覺有點害怕:“你、你們幹嘛?”
他們知道班上的小團體并不好惹,但他們也沒有去招惹小團體啊。
小團體中的一個人,突然想起來了。
之前,他們商量好要把陸果堵在廁所打一頓的時候,就是他負責去把陸果帶到廁所的。
當時他剛走到教室門口,就看到陸果在教室後面的垃圾桶裏撿垃圾。
他向陸果走過去的時候,陸果還很緊張地把垃圾藏在了書包裏。
當時,他還在心裏嘲笑陸果,又不是什麽寶貝,弄得誰會搶垃圾一樣。
現在,這個叫陳宇的人,臉色更加複雜了。
如果這兩個人說的,是真的話……
蘇銘面無表情地走到兩個同學面前,看着他們,說道:“把剛剛的話再重複一遍。”
兩個同學雖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也不敢招惹班上的小團體,只能選擇把剛才的話重新說一遍。
“我、都是我猜的,我也不敢确定。”說完了,先開口的那個同學趕緊補充了一句。
蘇銘沒有說話,神色陰沉的能滴水。
小團裏的人也不敢說話。
兩個同學看了看他們,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旁邊,然後一溜煙跑出校門回家去了。
蘇銘的心情很不好,小團體裏的人也不敢說話,一群人直接回了蘇家別墅。
蘇家別墅占地寬廣,花園綠植修剪的非常整齊漂亮,在夜色中被燈光點綴的分外美麗。在蘇銘帶着小團體的人回來之後,立馬有仆人給他們遞上新鮮的水果拼盤和飲料,管家也在一邊等待吩咐。
蘇銘沒有理會他們,帶着小團體的人直接走上他所住的樓層,進入了他專屬的小客廳。
蘇哥明顯就不高興,小團體的人互相看了看。
“卑鄙,太卑鄙了!”杜鋒跳了出來說道,“我就沒有見過這麽惡心的人。”
“是啊,太惡心了。啧,還撿別人不要的垃圾。”
“蘇哥,這種人真是太污染人的視線。死了……咳咳咳。”
範偉突然說道:“蘇哥,齊晖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蘇銘點了點頭。
雖然他的确很生氣:那樣的人,怎麽能夠去撿齊晖的垃圾。
哪怕是齊晖不要的東西,也不是陸果能夠染指的。
但是等他稍微冷靜了一點,他發現,只要齊晖知道了這件事,那麽齊晖就再也不會靠近陸果了。
陸果的真面目被暴露在齊晖面前,齊晖會很讨厭他吧。
蘇銘的唇邊泛起一點冷笑。
然後,蘇銘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回了卧室,片刻後拿着一個小木盒出來了。
“這是什麽東西啊?蘇哥。”範偉湊過來問道。
杜鋒也趕緊湊過來,上蹿下跳的想看清楚小木盒裏面放的是什麽。
小團體的其他人也湊了過來。
“三叔公給我的平安符。”蘇銘回答,他打開小木盒,裏面是一張張黃底紅字的符紙。
“每人一張,明天去上學的時候帶在身上。”蘇銘說道。
小團體的人每個人都上前拿了一張,然後小心的收好。
收好平安符之後,他們的安全感增加了一點。
尤其是小團體中膽子比較小的黃俊華,雖然昨天和今天他都借住到了蘇哥家,蘇哥家有蘇哥三叔公留下的鎮宅物能保護大家,但他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現在拿到了平安符,黃俊華蒼白的臉色變好了一點。
小木盒裏,還剩下幾張符紙,蘇銘将這些平安符收了起來。
明天上學,蘇銘打算把陸果收集齊晖垃圾的事情告訴齊晖。
為了以防萬一,小團體的人都會帶上平安。
蘇銘也會把平安符送給齊晖。
這一次,齊晖再也不會為那個鬼怪說話了。
或許,齊晖會厭惡而害怕地看向那個鬼怪。
老舊小區。
齊晖正在寫作業,浴室裏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
僵硬的人呆站在浴室花灑下,站了好一會兒,關掉花灑,動作生硬地穿上衣服。
等齊晖寫完最後一題的時候,浴室的水聲也停了。
門被打開,蒸騰的熱水雲霧湧了出來。
低着頭身形僵硬的人,穿着柔軟的淺色睡衣走了出來。
明明被蒸騰的熱水雲霧圍繞着,低着頭的人身上還是彌漫着一股寒意。
黑色的頭發發尖凝結了水珠,像是凍結的冰被水蒸氣融化,滴落在地板上。
齊晖看了看他,然後出去拿了一條毛巾進來。
“擦一下頭發吧。”齊晖把毛巾遞給他。
蒼白到發紫的手動作僵硬地接過毛巾。然後生硬而笨拙的,把毛巾往頭上糊。
齊晖看着這一幕。
蒼白的手拿着毛巾,用盡全力地擦。
嗯,可能陸果現在不太适合精細化地照顧自己。
齊晖拉住他冰冷僵硬的手,拿回了毛巾,然後讓他坐在床邊,拿着毛巾給他擦頭發。
坐在床邊的身影好像生了鏽的機器,一動不動。
頭發很快就擦好了。
“好了,頭發擦好了。”齊晖收起了毛巾。
僵硬的身影還坐在床邊。
齊晖把毛巾拿出去晾好,轉身就看到了動作僵硬跟上來的身影。
齊晖看着陸果,露出一個笑容,然後道了一聲晚安:“該睡覺了,晚安。”
動作生硬的人,亦步亦趨地跟着齊晖,到齊晖的房間門口才停下。他看着齊晖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睡覺。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嘶啞難聽的聲音響起:“晚……安。”
說完了晚安,他僵硬地才走回旁邊所借住的空房間。
關上燈,躺在床上。
他蜷縮起身體,是一個沒有安全感又依戀的姿勢。蜷縮着的他将臉埋在了手臂上,貼着身上的淺色睡衣。
這套睡衣,是齊晖從衣櫃裏翻出來的,是還沒來得及穿的新睡衣。
“這套睡衣我還沒有穿過,你不介意吧?”那時候的齊晖拿着睡衣,轉過身來,看着陸果問道。
站在他身後的陸果,僵硬而冰冷,盯着他,過了一會兒,動作卡頓地搖了搖頭。
于是齊晖把因為放在衣櫃裏而粘滿了齊晖氣息的睡衣,放到了陸果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