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垃圾交換
第16章 垃圾交換
高三(1)班的教室裏,老師正在上課,同學們也在認真學習。
而蘇銘卻時不時看向了教室裏那個空掉的座位。
不同于教室後排那個無人在意的空座位,現在這個多出來的空座位,是蘇銘視線經常不經意間看過去的座位。
空座位上,那個一直以來都好好學習的少年不見了。
上一節課,少年還在座位上認真聽課,但只是在課間出去打了個水,卻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報告!”
教室門口傳來了清脆好聽的少年聲音。
蘇銘向門口看去,看到了教室門口的齊晖。
老師并沒有為難齊晖,點頭讓齊晖進來了。
齊晖走進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節課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下課鈴響起之後,蘇銘走到了齊晖的座位旁。
他站在齊晖身邊,低頭看着座位上的齊晖。
齊晖擡頭看着他,問:“怎麽了?你有什麽事嗎?”
之前齊晖也懷疑過他們和陸果的死有什麽關系,畢竟在恐怖片裏,主角小隊一般都和厲鬼有什麽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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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班上的小團體裏,還有着之前校園霸淩過陸果的範偉。
當然,那時候齊晖不止懷疑班上的這個小團體,他還平等地懷疑這個游戲世界裏的每一個人。
游戲世界裏,什麽樣的可能都會存在。
真相還沒出來之前,事情到底是怎麽樣的,誰也不知道。
現在,事實已經很清楚了。
是陸果的父母殺死了陸果。
蘇銘的眼眸有些深沉,看着齊晖說道:“我會保護你的。”
昨天,齊晖拒絕了他的幫助。
在蘇銘看來,齊晖是一個很善良、很柔弱的人。
齊晖會去幫助被所有人排擠的陸果,很善良。
齊晖遇到鬼之後臉色會被吓得蒼白,很柔弱。
蘇銘想要保護他。
因為心地善良,齊晖忍着恐懼,拒絕了他們的幫助,不想要牽連他們。
可是,齊晖會很害怕的吧?
沒有他的幫助,齊晖該怎麽辦呢?
蘇銘不會讓齊晖一個人面對恐怖的鬼怪的。
“不用,謝謝。”齊晖說道。
接下來,齊晖要做的事情已經很簡單明了了。送陸果去投胎之後,把那對殺人犯送進警局就好了。
沒有必要把其他人牽扯進來。
齊晖堅決謝絕,蘇銘只能轉身離開。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齊晖坐在座位上,單手撐着下巴,看向了一旁的窗外。
窗外能看到包圍着高三教學樓的樹林,樹冠郁郁蔥蔥,翠綠而茂密,偶爾有一兩聲動聽的鳥鳴傳來。
齊晖想着陸果。他轉頭,看向了教室後排,那個空掉的座位孤零零的,仍然沒有人。
蘇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小團體的人一開始是擠眉弄眼的,但是在看到蘇哥的臉色并不怎麽好之後,就收斂起了嬉皮笑臉。
“怎麽了,蘇哥?”範偉問道。
蘇銘的神色不太好,沒有回應他。
小團體一時間安靜下來。
“蘇哥,沒事的。齊晖總會知道,你是真的對他好。”杜鋒硬着頭皮說。
“是啊,是啊,蘇哥。”
“不是有句話,叫做‘患難見人心’嗎?”
小團體的人七嘴八舌的。
蘇銘回頭看了齊晖一眼,遠處的少年正在出神地看着窗外。
收回視線之後,蘇銘說道:“我知道,齊晖他只是太善良了,不願意牽連別人。”
聽到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麽,小團體的人覺得有點尴尬。
畢竟,他們招惹到陸果的鬼魂,可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齊晖根本牽連不到他們。
可是,他們也沒有打算去告訴齊晖這件事情。
畢竟校園霸淩別人,又不是一件好事,還會阻礙蘇哥追求齊晖。
蘇銘也沒有想過,把這件事告訴齊晖。
而他是因為并沒有特別在意這件事情。
如果陸果沒有死,那這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嗎?就像被風吹起的一粒灰塵,很快就會掉進泥土裏,消失不見,沒有人記得,也不會有人記得。
最起碼,小團體的人不會記得。
下一個課間,齊晖出去了。
蘇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送着少年離開的背影。
出了教室,齊晖徑直走向樓梯,下了樓梯之後,他躲開熱鬧的人群,向着幽靜的樹林走去。
樹林裏很安靜,越往裏走,越是隔絕掉外面熱鬧的喧嚣。
“陸果!”
齊晖喊了一聲。
無風的樹葉微微擺動了一下,又靜止了下來。
前面不遠處的一棵樹下,一道低着頭的身影突兀地出現。
一股刺骨的寒意在樹林間彌漫開來。
那道身影僵硬、冰冷,好像全身上下每一個關節都生鏽了。
齊晖看着出現在他面前的陸果。
“中午要一起吃飯嗎?陸果。”齊晖露出一個笑容,問道。
樹下低着頭的身影,有些生硬的緩慢擡起頭,過長的劉海遮擋住了他的眼睛。
齊晖已經想明白了。
明天周六就是陸果的頭七。如果沒有什麽意外,陸果明天就要去投胎了。
在剛剛上課之前,齊晖突然想問他的同桌:你覺得陸果是一個奇怪的人嗎?
但他最後沒問。
如果問了,他的同桌大概會回答,陸果是一個奇怪的人吧。
和普通的學生不一樣,陸果總是低着頭,背着一個又薄又舊的黑色書包,手裏拿着黑色垃圾袋。
有時候,陸果只是拿着黑色垃圾袋走在路上;有時候,陸果會彎下腰來撿起一個空瓶子,放到黑色垃圾袋裏;又有時候,在操場同學們組隊練習的時候,陸果一個人站在角落。
在大家眼裏,陸果是一個奇怪的人。
齊晖覺得,陸果只是一個普通的人。
很多事情是外界給予的,但這并不能磨滅,他作為一個普通人的靈魂的光芒。
陸果是一個普通的人。
但的确,陸果以往的生活和大家不太一樣。在陸果投胎之前,齊晖打算帶他去體驗一下普通的生活。
現在,齊晖邀請陸果中午一起吃飯。
普通同學應該都會有一起吃飯的朋友吧。
站在樹下的人,透過太長的劉海看着他。
樹葉層層疊疊,茂密繁盛,落下了大片的陰影,就在這樣的繁茂遮蓋之中,依舊有小小的陽光,從不知道哪一個枝頭縫隙照射下來,形成小而微弱的白色光束。
少年就站在這樣的樹林裏,對他微笑着。
不論再怎麽陰暗的樹林,總能透進一點微光。
消瘦的人影沉默了很久。
然後,在少年的目光中,他動作僵硬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能看得出來,少年是高興的,那雙漂亮的褐色琥珀般的眼睛裏盛着光。
消瘦的人影盯着少年。
“那一起去上課吧。”齊晖又向陸果伸出了手。
學生的普通生活除了要在飯堂和朋友一起吃飯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好好上課。
陸果緩慢地低下頭,看着那只伸向他的手。
手指纖長,皮膚白皙,看起來有些柔軟。
陸果知道握起來是溫暖的,甚至好像會灼傷皮膚一般。
蒼白的手僵硬地擡起,然後握住了那只手。
陸果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手的力度,沒有再在齊晖的手上留下壓痕。
齊晖只感覺他好像握住了一塊冰塊,握住的手僵硬而冰冷。
他對陸果笑了一下,然後拉着陸果慢慢走出了樹林。
随着離樹林邊緣越來越近,外面的喧鬧聲也越來越大。
當走出樹林的那一刻,熱鬧的世界撲面而來,而齊晖拉住的人也消失不見了。
雖然看不見了,但是齊晖的手還能感覺到自己正在握着一只冰冷的手。
齊晖拉着陸果向樓梯走去。
走在樓梯間,不鏽鋼的樓梯扶手在映照出齊晖的倒影時,偶爾在他身邊映照出另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道偶爾出現的身影,亦步亦趨地跟在齊晖身旁。
回到高三(1)班的教室,齊晖松開了手。
“回座位吧。”齊晖小聲說道,然後走回自己的座位。
教室門口的陰冷,在門口停滞了一會兒,才漸漸散去。
齊晖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後轉頭去看教室後排,這一次,他看到了一個低着頭的沉默身影。
齊晖的唇角不禁微微翹起。
他的心情看起來很愉快。
上課鈴聲很快響了,老師走進教室,準備上課。
齊晖拿出了課本,開始認真上課。
不遠處,蘇銘也收回了看向齊晖的目光,只是他心裏有一點疑惑。
教室後排那個位置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就算有,那也是令人恐懼的鬼怪。
所以齊晖為什麽要看向教室後面?
中午放學。
等到同學們都離開了教室,齊晖站起來,走向教室後排。
走到低着頭坐在座位上的身影旁邊,齊晖對他說:“走吧,我們去吃飯吧。”
陸果僵硬的站了起來,動作生硬而笨拙地跟在齊晖身後。
走出教室,走過走廊,準備下樓梯的時候,齊晖向陸果伸出了手,說道:“我牽着你吧。”
畢竟陸果看起來有些僵硬,可能會摔倒?
齊晖也不是很确定。
大概鬼不會摔倒的?
當然,會這樣問,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齊晖終于确定了系統給他安排的戀人。
少年把手伸向了陸果,陸果沉默了片刻後,用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蒼白到泛着紫意的手,和所握着的活人的手,差距極大。
齊晖拉着陸果的手,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下到了一樓之後,齊晖就放開了陸果的手。
齊晖帶着陸果向學校飯堂走去。
低着頭的身影沉默地跟在身後,手在身體兩側自然垂落着,剛剛被握過的那只蒼白的手,手指微微收攏蜷縮起來。
一邊走,齊晖一邊向陸果推薦着食堂裏的飯菜。
“飯堂的炸雞腿不錯,待會你可以嘗試一下。”
齊晖說,陸果就僵硬地點着頭。
到了飯堂,齊晖和陸果一起混入人群中排隊。等打好了飯菜,他們在飯堂角落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吃飯。
在他們身後的那張飯桌,一個女生揉了揉手臂,嘀咕了一句:“怎麽感覺有點冷?”
齊晖和陸果的餐桌上,兩張餐盤相對而放,每個餐盤裏都有一個炸雞腿。
陸果坐在齊晖對面,安靜地看着齊晖吃午飯。
齊晖吃飯很安靜,遵循着食不言的規則。而同時,他吃飯的動作又快又賞心悅目。
陸果沉默地盯着他。
當齊晖吃完最後一口飯擡起頭的時候,陸果前面的盤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空了。
齊晖眨了眨眼。明明在他吃最後一口飯之前還在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陸果的盤子空了。
但是一起吃午飯這件事完美落幕。
姑且就算陸果也吃了吧。
在飯堂吃完了午飯,按照平時的習慣,齊晖該回家午休了。
陸果僵硬地跟着齊晖走到了飯堂門口。
站在飯堂門口,難得的,齊晖遲疑了一下。
陸果應該不想回到他自己家——準确來說,是兇案現場。
學生中午就應該午休。
雖然也有在教室裏趴在桌子上湊合一下的選項,但是齊晖打算帶着陸果好好體驗學生的普通生活。
于是,他邀請陸果:“午休要去我家嗎?”
不知道為什麽,站在齊晖面前低着頭的人,整個人突然顫抖了一下。
周圍空氣中的寒意,也“嗖”的一聲,收回了低着頭的人身體裏。
僵硬的身影有些把自己的肢體收縮起來,好像在壓抑什麽。
齊晖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
他猜測,陸果可能是害怕,或者太激動了?
也許從來沒有人邀請他去自己家裏玩吧。
“我家有兩個房間,只有我一個人住,你可以在另一個房間休息。”齊晖盡量緩解着陸果的不适和尴尬。
有一個算是私人的空間,應該比誤以為要和其他人同一個房間要好得多。
陸果也就不會那麽不适和尴尬了。
低着頭的人沉默地站在一旁。
齊晖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等了一會兒之後,向他伸出了手。
“要和我一起回家嗎?”
陸果蒼白的手垂落在身旁,手指微微張開,又蜷縮起來,如此反複了好幾次。
出乎意料的,陸果沒有拉住齊晖的手。他只是往齊晖身旁走了一步,安靜的跟在齊晖身後邊,表達着自己願意的意願。
雖然有點驚訝,但齊晖也覺得很合理。
系統安排好的戀人也是有着自己的情感和思想嘛。
齊晖走在前面,帶着陸果回家。
陸果步伐僵硬地跟在後面。
他看着前面的少年,思維瘋狂而混亂,看不見周圍的環境,只是盯着少年。
他渴望着齊晖的一切,舊筆芯、草稿紙、空瓶子……而現在,齊晖要帶他回家。
血肉好像炸開了。
沒……炸開……好好的……
思維非常混亂。
他又想要和齊晖融為一體了。
把齊晖裝進肚子裏,血肉模糊之中,也許會感受到溫暖。齊晖的手會不會從他肚子裏破出來?然後溫柔地牽起他的手。
不行……
齊晖……會痛……
不可以……
齊晖……要好好的……
不……
不可以……
不行……
陸果混亂瘋狂的腦子裏突然想到了另一個辦法。他可以在齊晖的家裏炸開,用血肉塗滿每一寸天花板、牆壁……就這樣待在齊晖家裏,等待着齊晖的每一次回家。
每一次齊晖回家,他都會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