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脆甜筒
脆甜筒
蘇早晴聽明白了,只是明白和接受之間是有差距的。
金錢誘惑下,要獅子大開口,還是義正言辭拒絕,她一下決定不來。
蘇早晴問:“我可以想想嗎?”
婚姻不是小事,遲疑很正常。
肖霖嗓音沉冷:“這事不急,你可以回去慢慢考慮。”
臨走給她吃一劑定心丸。
當着蘇早晴的面,那份文件被他進丢垃圾桶:“肖通沒有不能私下兼職的規定,你不會被開除。”
出了辦公室,蘇早晴還渾渾噩噩着,虛幻和荒謬混雜,不清楚哪個更能準确表達。
曉琦在樓下等她。
等到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八卦。
蘇早晴避重就輕,把私下兼職暴露的事情說出來。
“誰那麽無聊,還開你電腦?”曉琦越想越怕:“不行,我們的電腦都得去設密碼。”
蘇早晴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
吃完啫啫煲,曉琦想吃甜筒。
出了商場,對面巷口有家老舊的士多店,兩人過馬路到對面。
綠燈亮起,蘇早晴還一動不動。
曉琦推她手臂一下:“別想了,肖總不是說公司沒這規定嗎?”
到了士多店,從雪櫃裏拿出兩支五羊牌甜筒。
蘇早晴正要掃碼,曉琦阻止:“我請,我鄰居去年給的利是還沒花完。”
曉琦掰開手機殼,從裏面掏出張十元,遞給老板。
兩人吃着雪糕找附近地鐵口,巧克力味的沒那麽甜,底下的筒很脆。
等到地鐵口,兩人的手裏的甜筒見底。
回了租屋。
蘇早晴癱在沙發上思考人生,大腦放空半晌,人彈起來,查自己的銀行卡餘額,又點開記賬的APP算賬。
加上利息,還差一百萬。
蘇家原本殷實優渥,蘇早晴小時候也算嬌寵長大。
起因是她大二那年,紡織業競争激烈,蘇爸開的紡織廠因存貨堆積,資金鏈斷裂而倒閉。
原本靠那些存貨低賣,可以還清大部分欠款,但和蘇爸合資的好友,私下賣了存貨,連夜卷款逃了。
這筆欠債落到蘇爸頭上,蘇家前幾年過得苦不堪言,總有上門要債,後來蘇爸重整旗鼓,開了間燒烤店,她也從那時候開始兼職,後來畢業工作,漸漸還上了其中一部分。
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
如果大老板沒騙她,一場形婚能結束她家的困境,那有什麽不可以的。
她搖擺不定,想到出神,一個電話把她拉回來。
是家裏的座機打來的。
蘇母:“早晴,你下班了沒?”
“嗯,回租屋了。”
“你上次說嗓子疼,媽給你寄了點薄荷葉,你收到沒有?”
蘇早晴想起,囤了一禮拜的快遞盒都沒拆。
玄關處擺着幾個快遞盒,她走過去,歪頭用肩夾着手機不掉下來。
快遞盒扔地上,再拿起鞋櫃上的鑰匙,逐一拆開。
拆到兩盒曬幹的薄荷葉,蘇早晴說:“拿到了。”
蘇母:“你泡水喝,對嗓子好。”
“沒事就早點睡,熬夜對身體不好。”
照例唠叨一番,臨挂斷之際,蘇早晴想到什麽:“媽媽,我有個問題想問您意見。”
她想了想,作假設:“如果有捷徑,可以快速還請家裏的欠債,您說我要不要考慮?”
電話裏的人慌張:“是不是你老板讓你做假賬,偷稅漏稅!?”
“……”
“我就說做你們這行危險。”
蘇早晴無奈:“媽,我哪有那本事啊?”
還假賬,真賬她都做不明白!
蘇母:“那借銀行卡過流水也不行啊!我前幾天看新聞都說了,構成幫信罪。”
“媽!”怕蘇母瞎想,蘇早晴連忙打斷,義正言辭:“肖通絕對是守法經營的企業。”
“那還有什麽?”
“難道……有什麽人誘惑你?”
蘇母緘默了兩秒,鄭重其事:“蘇早晴,我告訴你,違法亂紀還有不道德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不是。”
她講不明白,斟酌措辭:“就是,如果這兩樣都不觸犯呢?”
蘇母:“做任何事都有代價,除非你中彩票。”
她嘆口氣,語重心長:“你爸的店最近生意挺好,錢都能按期還上,你不用擔心家裏,總之千萬不能走歪,知道嗎?”
蘇母以前是教師,很有原則性,從小對她的教育嚴苛,這件事和盤托出家裏一定不會同意的。
蘇早晴沒說下去:“知道了。”
想了整夜,隔天醒來,蘇早晴第一時間給肖霖發微信婉拒。
肖霖的回複平常,公事化的兩個字“好的”。
因為早上斟酌着發給大老板的消息,蘇早晴沒擠上地鐵,差點遲到。
打上指紋卡,她滿頭大汗坐到工位。
曉琦通知她:“你今天怎麽遲了,新來那個財務經理call,早上要開月度會議。”
拿着紙筆進會議室,曉琦要做會議主持,拿筆記本電腦放PPT。
新官上任三把火,程暫直接來了個大整頓。
小到審核報銷,大到賬簿保管。
忙到下午。
曉琦頂不住,去櫃子翻東西吃。
翻到兩條糖。
荷氏薄荷糖強勁,涼到飛起,很提神。
另外一條蘇早晴沒見過。
嘉揚倒水路過,興奮:“二寶糖,我來開盲盒。”
一撕開,兩粒黃色,其他都橙色。
曉琦嘟囔:“有沒有搞錯。”
蘇早晴不懂:“不好嗎?”
曉琦:“我喜歡檸檬味啊。”
快到鐘下班,李曼走到卡座:“程經理說下班請大家去團建。”
曉琦一聽,悄咪咪吐槽:“打一巴掌給粒糖,懷柔政策,這個經理好精明。”
周欣也湊過來:“他是香港人,跟大老板是同學。”
“有後臺。”曉琦豎大拇指。
周欣:“也不是吧,他好像挺厲害的。”
“咦,你怎麽知道他是香港人?”曉琦伸腦袋看周欣:“你才來公司多久,沒理由我這個百事通消息滞後過你。”
周欣心虛,說得磕絆:“就、就我聽十八樓人力講的。”
蘇早晴想起什麽:“周欣大學是不是在香港讀的?”
周欣一頓,忙轉移話題:“曉琦姐,這張承兌快到期了,要去兌嗎?”
晚上訂了包廂吃飯,吃完就近去了旁邊一家KTV。
程暫開會嚴肅,私下很健談,只不過和李曼聊的是工作。
蘇早晴聽了一耳朵,是有關全國推廣數電發票的新政策。
真是愛崗敬業。
曉琦是麥霸,在唱伍佰《挪威的森林》,故意拖着尾音,唱出土土的腔調。
包廂裏沒點酒,要了茶具,蘇早晴坐在中間泡茶。
程暫電話響,他拿起來接:“肖總。”
包廂裏吵,他往外走。
曉琦正好唱完,拉蘇早晴出去:“尿急,陪我去廁所。”
上完廁所,兩人回包廂。
撞見程暫在走廊盡頭接電話。
走廊空曠靜谧,帶着回音,程暫說的粵語:“相親?肖大少,你都有今日。”
蘇早晴一愣。
大老板動作還挺快的,她拒絕了,他就開始找其他人。
那也還是形婚嗎?
曉琦探頭看過去,聽得一清二楚:“猛料,大老板去相親?我們豈不是很快有老板娘。”
這邊人影憧憧,程暫聽見聲音看一眼。
蘇早晴趕緊把人拉回來:“你小點聲。”
兩人往回走。
“老板才三十歲就這麽着急結婚嗎?TVB裏豪門聯姻真不真啊。”
蘇早晴搖頭:“不知道诶。”
曉琦沒見過肖霖,有好奇,撞了撞蘇早晴胳膊問:“大老板長得帥不帥。”
“有點兇,也不是兇,”蘇早晴詞不達意:“就是很正派,看起來冷冷的,要說帥的話……”
“應該是帥的。”她想了會才下結論。
“應該?”曉琦打問號:“就那麽不确定?”
蘇早晴回想了下肖霖那張冷漠臉:“你要是見了你就知道了。”
大老板長相不吓人,可氣場強大,不茍言笑的同時威壓感十足。
面對他的時候,光不寒而栗都來不及,哪有空去想他帥不帥。
回到包廂。
曉琦點歌,讓蘇早晴唱,自己去沖茶。
剛開嗓兩句,曉琦喊她:“早晴,你手機響。”
蘇早晴抓起手機出去接,等回來時臉色急切。
“不好意思,我家裏出了點事,我現在得回去一趟。”
曉琦擔心:“你家裏好遠的,現在買得到票嗎?”
蘇早晴點頭:“沒有直達的高鐵,不過十點半那班可以轉。”
一路很趕,她直接打車到高鐵站。
中途換乘,等到了,她站在馬路邊等滴滴過來接,夜風沁涼,吹過眼睫。
晚上的電話是蘇母打的。
燒烤店晚上的生意最火熱,蘇爸的債主雇了幾個壯漢去店裏鬧事。
砸東西,還把油漆倒進炸鍋裏,蘇爸和他們起争執,推搡中,摔到地上昏過去。
這筆債原先都談好了,分期,每期會加上利息按期歸還,可債主的女t兒生病急需用錢,蘇家拿不出來,無計可施下,他們動用暴力。
報了警,鬧事的被拘留,而蘇爸躺在醫院。
兩邊都為難,根本原因在于錢。
看着馬路,一片濃稠的黑堆積在眼前,蘇早晴忽的鼻頭微酸。
司機到了,開了雙閃示意她。
她回神,對一眼車牌號後趕緊上車。
快到醫院,蘇母來電。
“早晴啊,你爸已經醒了。”
蘇早晴忙問:“醫生怎麽說。”
蘇母:“輕微腦震蕩,等明天再做全面檢查,你別急,大晚上的,自己一個人小心點。”
一晚上緊繃的神經松了松,她呼出口氣。
“好,我就快到了。”
挂完電話,蘇早晴臉上輕松了點,轉頭看窗外,看景物從窗外掠過,又開始犯愁。
她在外地工作,很多事情鞭長莫及,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左思右想,一腔孤勇油然而生。
她打開微信,翻到通訊錄裏的藍天頭像,給肖霖發消息。
蘇早晴:「肖總,您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到了醫院。
蘇母緊張一天,蘇早晴讓蘇母回家,自己在醫院守夜。
蘇爸醒來時,她正在陪護椅上打盹。
蘇爸:“早晴,你快回家歇會吧。”
蘇母熬了小米粥過來,讓她喝一碗再回家休息。
蘇早晴不時看着手機,神情低落。
蘇爸以為她公司裏有事忙:“是不是你着急回來,還沒和領導請假。”
蘇早晴擡起頭:“說了的。”
蘇母:“公司裏要是有事,再留一天就回廣州吧,你爸這裏也沒什麽了。”
“那不行。”蘇早晴收了手機,專心喝粥:“你們別瞞我了,這件事我來處理。”
出了醫院,包裏的手機震了下。
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號碼,她接通:“喂。”
“想清楚了?”
沉磁的嗓音透過話筒傳來,帶分明顆粒感,人應該是剛醒。
蘇早晴聽得出是誰:“肖總……”
清晨的曦光薄弱,橘調光圈鋪到眼前,幾分朦,她擡頭望天,眸裏有斑斓在閃爍。
“是的,我想好了。”
語氣堅定,裹挾着風聲從話筒裏傳過去,直沖耳膜。
肖霖:“你人在哪?”
蘇早晴站在路邊,周圍環境嘈雜,不時傳出汽車的鳴笛聲。
“我回家了。”她說完,再想起來話有歧義,補充:“回我父母家。”
微信是深夜發的,蘇早晴是很有邊界感的人,能讓她不分時點,應該是有急事。
肖霖:“家裏有事?”
蘇早晴走到安靜的環境聽:“嗯。”
他停了會問:“能和我說說?”
既然決定了要合作,她家裏的情況,甲方有知情的權利。
事情不複雜,蘇早晴簡單陳述了一遍。
肖霖做決定很快,不到兩秒開口:“發個定位給我。”
“怎麽了,”蘇早晴愣了下,不太确認問:“您要過來嗎?”
對面的人似乎已經在動作,有櫃子打開的聲音。
“嗯,”他不疾不徐:“過去領證——”